原疏活了二十三年,在家裡是霸王,在外人眼裡是金尊玉貴的首富公子,在團隊裡是讓隊員又愛又怕的樂隊老么。
從來說一不二,專橫又涼薄。
可當他站在荀姻面前,低頭看著她的時候,卻覺得自己瘋了一樣,居然會這麼聽她的話。
讓他站住就站住,讓他回來就回來。
這樣想想,原疏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自己。
荀姻卻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她從自己口袋裡掏啊掏,最後掏出一個粉色的小瓶子。
打開,指尖挑出一小塊膏體,塗在原疏手上。
冰冰涼涼的,還有點桃子香。
原疏一下子怔住了,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你在幹什麼?」
荀姻理所當然道:「給你塗護手霜啊,超級滋潤的。」
「你的手這麼厲害,會寫歌還會抓蛇,當然要好好保護起來。」
原疏突然無言,他垂眸看著荀姻柔軟的發頂,視線像今晚流動的月光,潺潺拂過眉眼,睫毛,最後落在她放鬆的唇瓣上。
薄薄的紅,親上去,好像也能偷走幾分顏色。
空氣「轟」地一下,變得極熱。
原疏立刻抬起頭,別開眼看著地面,低低問了一句:「不覺得髒嗎?」
荀姻沒抬頭:「什麼?」
原疏道:「我摸過蛇,還沾了血。」
荀姻平淡道:「你不是都洗乾淨了嗎?」
「而且如果不是你出手相助,今晚該流血的人就是我了。」
原疏再次陷入沉默,不過他不再盯著地面,而是開始盯著荀姻的手。
瑩潤的指尖沾了乳白色的膏體,正在他手背上來回打轉,塗抹均勻。
那股揮之不去的腥氣也被清甜的桃子香覆蓋過去,消失無影蹤。
時間被不知名的力量推動著,變得轉瞬即逝。
荀姻鬆開他的手,擰上蓋子:「好了,有沒有感覺舒服一點?」
原疏還在看著她的手,似乎沒回過神來。
荀姻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護手霜,瞬間get了原疏的意思:
「哦,你也被種草了,想要同款是吧?」
「沒問題的,我直播間小黃車39號連結,優惠福利很大的呦。」
原疏:「……」
他雙手交疊在一起,搓了搓,而後才無言道:「你不是該送給我嗎?」
荀姻臉上浮現不舍:「可我只有一瓶哎。」
她這模樣跟藏寶的小狐狸很像,原疏削薄的唇角微微上揚。
「捨不得算了。」
荀姻做出忍痛割愛的表情,將瓶子往他面前一推:「……給你吧。」
原疏便將東西接過來,收進口袋裡,對荀姻道:「走吧,送你回去。」
荀姻拿拐杖戳了戳地面,有氣無力道:
「我走不了,你幫我求助一下工作人員,看看他們能不能找到輪椅。」
原疏欣然同意。
他走到外面,並沒有去找工作人員借輪椅,而是靠著牆,將那瓶護手霜拿出來,放在鼻子前聞了好久。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他重新回到荀姻面前,正經道:
「工作人員說沒有輪椅。」
荀姻一臉天要我死我不得不死的表情。
「算了,那麻煩你幫我拿一下蓆子和毯子,我今晚就在這兒睡了。」
原疏:「哪有這麼麻煩。」
他在她面前矮下身子,露出平直的脊背:「我背你。」
荀姻立刻擺手:「算了吧,你心上人看到誤會怎麼辦?」
原疏回頭看她:「誰是我心上人?」
荀姻也疑惑了:「不是許知音嗎?媒體都這麼說。」
原疏冷笑一聲:「他們但凡看到我跟異性站在一起,就說那是我女朋友。」
「你跟我站在一起,你也是我女朋友。」
荀姻:「!那就更不能讓你背我了!我寧願自己走回去!」
原疏看著她,笑:「是嗎?」
話音落下,他一把搶走她的拐杖,扔到幾米之外,而後挑眉看著她。
「走吧。」
荀姻:「……」
我拿什麼走?手麼?
見她不說話,原疏轉頭就走,一邊走,一邊在心裡默數。
3……
2……
1……
荀姻慘兮兮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等一下……」
「求背……」
原疏唇角上揚,又被他很快壓下去,他回到荀姻身邊,將她穩穩背起來。
背上的人很輕,跟只貓一樣,雙手攀著他肩膀。
原疏看似不經意道:「這麼瘦,你那什么小寶根本沒有好好養你吧。」
荀姻想了想,糾正:「準確說來,是我在養他。」
原疏腳步一頓,臉色肉眼可見變得更差。
「他沒錢沒手嗎?還要你養他,你是他媽?」
荀姻不明所以,但不是有個成語叫……長姐如母嗎?
也沒問題啊。
所以荀姻說:「嗯嗯嗯,你說得對,但我養他是應該的的。」
原疏氣得冷笑,薄唇狠狠扯出弧度,他乾脆偏開頭,不再跟她講話。
荀姻卻拍拍他肩膀,問他:「對了,我聽說護手霜商家要出新品了,你想要嗎,我可以送你。」
「給我三瓶。」
「可以啊,不過為什麼是三瓶?」
原疏冷冷道:「我喜歡三。」
荀姻:「……」
好小眾的愛好。
不理解,但尊重。
回到院子裡,謝其鈺已經睡著了。
節目組在地上加了一張臨時的摺疊床,是給她的,畢竟她現在這個樣子,也沒辦法再睡吊床。
荀姻躺上去,對原疏擺了擺手,後者收回手,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他臉色還臭臭的,荀姻也不曉得自己哪句話惹到他了。
不是都送他護手霜了嗎,怎麼還不高興啊。
荀姻想著想著,沒想出什麼頭緒,困意卻潮水般上涌。
她慢慢閉上了眼睛,在心裡祈禱,希望今晚不要再出什麼意外,讓她一覺睡到天亮。
身後不遠處。
原疏並沒有回房間,而是靠著樹站著,長腿微曲,不知道在想什麼,背影在黑夜裡顯出幾分頎長寂寥。
荀姻以為自己受了驚嚇後會睡不著,然而她一夜無夢,睡得無比安穩。
與之相反,許知音卻幾乎一夜未眠。
她一直留心聽著隔壁房間的動靜,可以確定昨晚原疏一夜未歸。
他到底去了哪裡?
是在別的地方睡了嗎?
許知音安慰著自己,可剛走到樓下大廳,卻看到孟知鶴誇張地攬著原疏,整個人湊到他臉前。
「哇塞,好重的黑眼圈啊,原疏,你昨晚幹什麼去了?該不會一夜沒睡吧?」
原疏滿臉煩躁,睡眠不足讓他看起來有些頹廢,攻擊性卻很強。
「別碰我。」
他扯下孟知鶴的手,自顧自倒了一杯水,仰頭灌下去。
另一邊,荀姻正活力滿滿地跟宮苒說話。
宮苒不太滿意:「節目組也太放心了,應該派人守著你的,萬一再有危險怎麼辦?」
「安啦安啦,我睡得特別好,連蚊子都沒見到一隻呢。」
許知音看著生龍活虎的荀姻,又看看滿臉疲倦的原疏,心裡突然浮現一個大膽的猜測。
原疏他一夜未歸,該不會是……守了荀姻一整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