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鬧哄哄的彈幕,忽然因為這段極其普通的對話,而漸漸安靜下來。
張凡想要表達的東西,似乎已經有點清楚了。
屏幕中間,是十四歲的武則天。
屏幕左邊,是後世的一個普通的十四歲的女孩子。
屏幕右邊,則是這個女孩子的父母,似乎都是很普通的打工族。
同樣,都是十四歲。
十四歲的武則天,剛剛完成第一次真正意義的侍寢,過來人都知道,這個過程不可能談到什麼愉悅,基本上都是依靠愛的力量去支撐,去迎合對方的索取。
可是她才只有十四歲呀!
然而花樣年華的武媚娘,顧不得疼痛,顧不得哀怨,甚至顧不得休息,小心地擺出奇怪的姿勢,只是為了自己能夠在有限的時間內,懷上龍胎,最好是龍子,從此就改變了命運。
雖然張凡先生曾經說過自己未來的悲慘,但事到臨頭,還是很想要爭取一下,竭盡所能!
而另外一邊那個叫石穎的十四歲的初中女生呢?
吃得飽,穿得暖,早晨有人叫起床,早餐是現成的,晚上學習累了就有牛奶和水果端過來,面對的全都是父母慈愛的關懷,和心疼的目光。
就算她稍稍有點感冒,爸爸媽媽都會格外緊張,恨不得能以身相代!
兩個十四歲。
幸好張凡沒有把這畫面給武媚娘看,否則那真的是太殘忍了!
而且觀眾們知道,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唐朝,武媚娘這種選入宮中,最起碼衣食無憂的,已經算是幸運的了。
最難忍受的,無非是孤獨而已。
那些吃不上飯的呢?
遇到大災之年,直接要被優先賣掉的女孩子呢?
賣去的地方……不提也罷。
嗡……滴滴……嘟嘟……
一時間,神州萬里,無數人的手機上彈出新的消息,大多是微信,偶爾也有簡訊之類。
「爸爸,謝謝你!」
「你們當時供我念書,辛苦了!」
「爸媽,你們在看《典籍華夏》嗎?看了節目我才知道你們多不容易!」
「媽!我元旦的時候回家!」
發這些簡訊的,都曾經是那個十四歲的女孩。
現在,她們長大了,有的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但因為這一檔節目,同時想到自己的當年,再對比一下深宮中孤獨一人的武媚娘,紛紛心有所感。
從前覺得自己念書好苦好累,甚至覺得家長的逼迫簡直是惡魔!
但是年齡越長,越能理解父母當年的苦心。
累?
誰不累!
正因為吃盡了生活的苦,他們才不願意你再多走一遍艱難的老路。
不計回報的恩情,比天還大!
父母便是在世佛,何須千里拜靈山?
直播的畫面,重新回到兩段,將那對父母的身影和聲音,漸漸隱去。
武媚娘依然還是每天梳妝打扮,有人侍候著,似乎一切都很完滿,除了越來越少出現的李世民。
孤獨,真的很可怕麼?
或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有資格回答。
而另一邊,石穎上了高中之後,沉重的壓力幾乎肉眼可見!
這學校很貴,專門招收那些分數比重點差了一絲,但又不甘心去普高的孩子。
所以,收了錢,就要出成績!
要出成績,必定要瘋狂壓榨這些並不拔尖學苗的全部潛力!
那幾乎是不擇手段的方式!
從早晨五點半開始,直到晚上九點半熄燈!
所有的時間都被規劃成清晰的格子,學生們化身為精密的機器,在格子裡走著,容不得半步行差踏錯。
這……
如果真有選擇的話,選哪個?
左邊,是生活舒適的五品才人,除了很難見到皇帝,也算得上養尊處優。
右邊,則是頭懸樑錐刺股都唯恐不夠的高考生,就算成年人看到這樣強的壓力,都覺得難以承受,更何況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年。
武媚娘這邊似乎還是不錯的,雖然李世民來得不多,但偶爾還是可以見到。
每次,武媚娘都竭盡所能去好好取悅自己唯一的男人,然後努力讓自己懷孕,但卻沒一次可以成功。
普通高中生石穎,則在令人窒息的摸爬滾打中,終於熬完了三年,走進了高考的考場。
選哪邊?
畫面似乎具有強烈的代入感,但這份代入居然還自帶選項,讓很多人一時猶豫。
彈幕漸漸分成兩派!
有的說武媚娘那邊沒什麼不好,無非就是沒男人,舒舒服服的不香麼?
有的則說高考的經歷,其實以後回憶起來,也是一份美好,未來的你,一定會感謝現在奮鬥的你!
孰是孰非,張凡作為典籍華夏的主持人,並沒有給出明確答案。
他只是將時間繼續推進,畫面中一秒的切換,或許便是現實幾個月甚至一年的時間流動。
所有人都看到,石穎考上了心儀的大學,她的父母也喜笑顏開,哪怕這三年時間給他們添了無數皺紋,爸爸的脊背似乎也彎了下去。
然而武媚娘的生活,一成不變,日思夜想的李世民,來得越來越少了……
有人在彈幕中很快給出解釋。
那些年,唐朝開始對外用兵。
貞觀十三年,命人討伐高昌。貞觀十九年,唐太宗御駕親征,率兵攻打高句麗!
武媚娘正處在一個女人最美麗的年華,然而就算偶爾還能見到皇帝,也只能默默看著他的疲憊和衰老,有時候甚至一進宮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更沒有了絲毫懷孕的可能。
答案,已經有了。
這時候,後世億萬觀眾,似乎不再有分歧和異議。
因為就算是最遲鈍的人,也能從武媚娘那迅速黯淡的容光中,看到她內心的極度痛苦。
十四歲侍寢,數年來謹小慎微,竭盡所能,就為了能夠打破張凡說的那個魔咒般的未來。
但事實證明……張凡先生一句也沒有說錯!
別說龍子,連公主都沒有!
所以,若干年後,她的命運就是出家為尼,與青燈古佛蹉跎一生!
這樣令人心如死灰的未來,令武媚娘恐懼擔憂到了極點,哪怕依然不缺衣食,哪還能有什麼精神和光彩。
而同樣的年齡,石穎卻已經高高興興地大學畢業,找了個很不錯的工作,有了很貼心的男朋友,仿佛舉手投足間都是令人羨慕的青春朝氣,是個快樂得仿佛從沒有過煩惱的女孩。
那三年的困頓,換來了如此美好的未來。
不值麼?
倘若武媚娘有選擇,她也一定不會猶豫。
答案剛剛浮現在所有人心頭,武媚娘那邊的畫面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新的角色。
而這個時候,曾經龍行虎步的唐太宗李世民,已經纏綿病榻,氣色肉眼可見地灰敗下去。
或許是因為征戰、或許是因為勞累、或許是因為那些不靠譜的術士金丹……
但看到病重的唐太宗,億萬觀眾在彈幕掃盲者的提示下,已經清晰地知道:十二年的時間,已經即將過去了!
那麼!
那個看上去只有二十歲出頭的青年!
那個跟武媚娘一起照顧李世民的青年!
那個謙虛溫和,似乎只是一個害羞大男孩的青年!
他的身份,當然已經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