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豬啊?
劉邦看著還算熟悉的豬圈,不解其意。
但每次主人餵食的時候,都是那頭強壯的公豬沖在前面,搶光了所有的吃食,讓母豬只能可憐地縮在身後,每頓都吃不飽。
呃!
先生又用豬來諷刺我?
劉邦覺得有些難堪,不禁想到了呂雉被囚禁的那些日子……說不定,還不如眼前的那隻瘦弱的母豬。
然而到了年底,主人來挑選適合出欄的豬。
油光錚亮的公豬再一次沖在前面,拼命展示自己的活力和強壯。
果然,它如願被選走。
五花大綁拉走之前,它回頭看了一眼,看向豬圈角落裡,那隻瑟縮著、瘦弱得讓人提不起興趣的母豬。
居然有畫外音在這個時候響起:
如果愛,無法用言語說清,我願意用生命表達。
「我去!你小子!」
龍城電視台,演播廳里,一個搞技術的小伙子跳起身來,笑罵道:「張凡你素質呢?特麼的之前王侯將相的配音,你自己來!這回出個豬!你特麼的用我的聲音??幾個意思?」
「你等著!這個事兒沒三頓燒烤,那是哄不好的!」
哈哈哈哈!
演播廳里頓時響起一陣笑聲,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的確,這畫外音的辨識度極高,正是張凡平時關係很好的小劉同志的。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模擬,居然仿得這麼像,難道是自己模仿的麼,倒是沒聽說張凡還有這一手本事。
聽上去,就跟小劉親自說出來的一樣!
哈哈哈!豬啊!
這?
劉邦皺起眉頭,感覺被針對得更慘……
剛才還覺得張凡先生是要說,自己就跟豬一樣!
可現在……分明是說,自己還不如豬!
欺君太甚啊!
鏡頭,緩緩拉近,似乎要給那頭死裡逃生的母豬一個特寫。
不知怎地,劉邦居然看得很認真,仿佛要從這瘦弱的身體上,看到一點似曾相識,本該相濡以沫的影子。
唉!
不怪朕不是人……只是戚夫人她……太迷人啊!
「啊!!!」
劉邦腦中剛剛轉過那個風情萬種的身影,忽然間大吃一驚!
因為在母豬身後,一團髒爛的稻草堆里,竟然有個不知什麼東西,蠕蠕而動!
這裡居然還藏著一隻豬??
劉邦被嚇了一跳,連忙定睛望去。
裡面的東西勉強掙扎了幾下,將身上的破爛稻草抖掉一些,終於露出形體。
嘶!!
看到這一幕的所有人,不禁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只覺得畫面引起強烈不適!
這?!
就連演播廳里的孫台長也迅速皺起眉頭,心中咯噔一下!
這畫面,有點太殘忍了!作為龍城電視台直播的節目……會不會惹出什麼麻煩?
但是他同樣很快就意識到這是誰,也知道這正是歷史殘酷的真相!
張凡用白描的手法展現歷史,應該……不能算錯吧?
「啊!!啊!!」
劉邦越看越覺得恐怖,因為那個稻草里藏著的東西,竟然不是一隻小豬之類的,而是生了一張人臉!
人臉上滿是血污,幾乎已經無法分辨本來面目。
但畢竟是多年來耳鬢廝磨的枕邊人,劉邦渾身顫慄著,還是認出了她。
戚夫人!
藏身豬圈之中,已經幾乎沒有人形的,竟然是自己最為寵愛的戚夫人!
她……
劉邦下意識地搶上兩步,想要伸手扶一扶,下一刻卻跟觸電似的飛快縮手,嚇得渾身都是一個激靈。
這個女人!手腳已經全都沒有了!只剩下一個孤單的軀幹,上面連著頭顱,但竟然一息尚存。
「你死以後……」
張凡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淡淡道:「呂后把持朝政,對戚夫人痛下殺手,將其做成人彘,裝進盛滿香油的花瓶里,後來直接丟進豬圈廁所。」
呼!呼!
哪怕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漢高祖,見到這慘絕人寰的一幕,尤其還是自己最愛的女人,不禁又是震怒,又是心疼,甚至還有恐懼。
呂雉她……她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什、什麼叫做人彘?」
顫抖著聲音,劉邦下意識地問道。
「挖去雙眼,熏聾其耳,灌藥致啞,斷其手足,便是人彘。」
張凡慢慢說道。
劉邦噔噔噔連退數步,臉色慘白如紙。
「那、那如意呢?」
母親如此,兒子的下場……劉邦甚至不敢去想。
如意,如意……自己給這個最寵愛的孩兒起的名字,終究不能如意。
「毒死。」
或許張凡給出的這個答案,對劉邦來說,已經是極大的仁慈了。
對待戚夫人的狠辣手段,是呂雉被稱為「一代妖后」的理由之一。
但是……從一個溫婉如玉的良家女子,蛻變到後來一手遮天的妖后,是誰的過錯呢?
她復仇的怒火,焚盡一切,甚至連最初死死護住的兒子,也並沒有真的保住。
漢惠帝劉盈,只活了二十八歲,就因為親眼目睹了母親的種種殘暴狠毒,連帶驚嚇,一命嗚呼了。
劉盈死後,呂雉便更加肆無忌憚!由此開啟了漢朝一段並不正常的牝雞司晨的扭曲歷史。
咚!
連連倒退的劉邦,身後狠狠撞上了一塊堅硬的床板,一痛之下,卻駭然發現身周的環境已是重回漢宮之中!
茫茫大海,骯髒豬圈,慷慨赴死的男人,血腥恐怖的人彘,全都消失不見。
劉邦知道剛才看到的那一幕,至少現在還沒有發生。
但是既然張凡先生讓自己看到,那必定是未來註定無法避免的慘事,任憑自己現在如何下旨,都無力阻攔。
這一刻,劉邦甚至覺得……自己現在即將大行,也是一種幸運,至少不用親眼目睹心愛的女人……變成那副可怕的模樣。
「自古帝王皆孤獨。」
張凡輕輕嘆息,看著臉色極其難看的劉邦,說道:「這都是身為帝王的代價。」
這是代價?
劉邦一呆,模糊有些領悟,卻仿佛抓不到實質。
「唐太宗,英明神武,然而玄武門之變,殺兄逼父!」
「宋太祖趙匡胤,雄才大略,將華夏重歸一統,然而卻躲不過那一夜的燭影搖紅。」
「明太祖朱元璋,千古帝王,然而屍骨未寒,安排好的江山便已經換了主人。」
「大清第一王多爾袞,死後被掘墓鞭屍!屍骨不得安穩!」
張凡如數家珍,說起來雖然輕描淡寫,但每一句話背後,都仿佛裹挾著屍山血海的氣息,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葬送性命。
「這,就是代價。」
張凡指了指空蕩的虛空,卻並沒有再次浮現出畫面,只是平靜地說道:「倘若你只是一個小小的泗水亭長,或許一輩子都熱熱鬧鬧,朋友眾多。以你左右逢源的本領,娶多幾個媳婦也必定能和諧共處……」
「可是,你走上了爭霸天下的道路。」
「你的敵人畏懼你!」
「你的朋友躲開你!」
「你的親人也一個個離你而去!」
「沒有對手,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你要爭霸天下,你無法信任任何人,這便是你極致痛苦的最終根源!」
「所以,對與錯,不該由我來說……」
張凡看著呆呆的劉邦,將問題拋了回去,眉頭微挑,微笑道:「只問問自己,這一路走來,可曾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