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整治人情往來!」
「因為人情往來包含著太多人情,太多往來。」
「我在來元江省之前,只知道紅白喜事兩種人情往來。」
「可到了赤馬縣,我才知道,除了紅白喜事外,還有房酒,車酒,學酒,滿月酒……」
「每一個酒,都是人情往來,來來往往,送來送去,辦酒人要收多少紅包,吃酒人又要送多少紅包?」
「今天是這個鎮長,明天是那個副鎮長,這來來往往,下屬都在罵娘,一個月工資兩三千塊,吃個酒就沒了一半。」
「沒了工資怎麼辦,想著鎮長副鎮長辦酒賺錢,那行,下屬也就跟著辦酒賺錢,下屬辦酒,吃酒的是誰,自然是尋常百姓。」
「這些百姓能不吃酒嗎,不能,他們要在鎮子裡生活呢,辦酒的是父母官,能不去送點禮嗎?」
「有的幹部更可惡,辦酒後,照著送禮簿上的名字看人辦事。」
「誰送得多,辦事就快,誰送得少,辦事就慢,誰沒送,那就辦不了事。」
「這種風氣我了解過,是慢慢形成的,我想,這種風氣或許也助長了假古玩店的成形!」
「因此,要杜絕假古玩類似的荼毒,人情往來的風氣必須壓下來!」
左開宇講完之後,喝了一口茶。
此刻,整個會議室內安靜得能聽到一根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左開宇心裡很清楚,會場內這一眾人,都是辦過各種酒宴的。
所以,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全場是鴉雀無聲。
坐在左開宇身旁的縣紀委常務副書記已經是滿頭大汗。
他是新上任的縣紀委常務書記,名叫吳海,他的前任隨同前任紀委書記羅光復落馬了!
他去年上任後,就在主持縣內查假古玩的事情,每日都會向左開宇匯報。
左開宇對他的工作是肯定的,也表揚過他,工作幹得不錯,都是做到位了的。
但如今,左開宇提出人情往來這件事,他就心虛了起來。
因為他前不久才辦了酒宴。
他母親年滿七十歲,古稀之年,因此辦了壽宴,收了小十萬的禮金。
左開宇的聲音繼續響起來:「所以,從今年開始,縣紀委著重治理這股歪風邪氣。」
「縣領導以身作則,自上而下,體制內的幹部,除了紅白喜事,其他酒宴一律取消!」
「當然,這也需要制定一個規章制度,這次會議後,縣紀委辦公室主導,由政策法規研究室與黨風政風監督室協同出一個制度。」
「裡面的每一條都要寫清楚,講清楚,解釋清楚,然後傳達至各個部門。」
「到時候,誰違反了上面的條例,依法處置。」
講完後,左開宇又講了一些其他事情。
這次會議,左開宇強調,要聚焦主責主業,強化監督執紀問題,充分發揮監督保障執行,促進完善發展作用。
首先,對腐敗是零容忍。
其次,清除害群之馬。
在問責上,要堅持失責必問,問責必嚴,對履行主體責任不力、監管責任缺失等問題,嚴肅追究責任,倒逼責任落實。
最終達到從源頭上預防和減少「微腐敗」問題的發生。
演講結束,左開宇轉身,看著常務副書記吳海,說:「吳海同志,你到我辦公室開個短會吧。」
吳海抬頭,望著左開宇,忙說:「好,好,左書記……」
左開宇回到了自己辦公室。
吳海不多時也到了左開宇的辦公室。
左開宇給吳海倒了杯茶。
吳海看著左開宇給他沏茶,他不由心跳加快了,他也確實沒想到左開宇竟這麼突然的提出要整治人情往來這個「風俗」。
畢竟,這個風俗在全市都是盛行的。
如今左開宇在赤馬縣先整治,會不會有當出頭鳥的嫌疑啊。
但左開宇既然提出來了,吳海覺得還是要遵從左開宇的指示來辦事。
所以,他馬上起身,對左開宇說:「左書記,我向你檢討,我犯了錯。」
左開宇看著吳海,笑了笑:「哦,吳海同志,你犯了錯,什麼錯啊。」
吳海說:「剛剛左書記強調,今年重點整治人情往來這個傳統風俗習慣,我想說,我前些日子才給我母親辦了壽宴……」
左開宇一聽,皺了皺眉,問:「吳海同志,收禮金了嗎?」
吳海點了點頭。
左開宇:「收了多少?」
吳海:「十一,十一萬左右。」
左開宇深吸一口氣,冷聲道:「十一萬不是小數目,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禮金你必須退回去。」
「你是縣紀委的常務副書記,你來帶這個頭,是最好的。」
吳海咬了咬牙,說:「左書記……」
左開宇盯著吳海:「怎麼,吳海同志,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我在會上說得很清楚,酒宴這個事情,都是上行下效,上面賺了錢,下面也想賺錢,賺來賺去,榨取的依舊是老百姓的錢。」
「這不是什麼傳統習俗,這是歪風邪氣。」
「傳統文化中,只有紅白喜事,沒有什麼房酒、車酒這些亂七八糟的酒宴。」
吳海嘴角抽了一下,他點了點頭,說:「那好,左書記,我以身作則,我今天下班回去就開始退錢。」
左開宇點頭。
隨後,他問:「吳海同志,莫不是錢不夠?」
「若是錢不夠,我個人可以先借給你。」
吳海一聽,趕忙說道:「錢夠,是夠的,收來的十一萬禮金還沒有動呢。」
左開宇點頭:「那就好。」
隨後,左開宇又說:「找你來,主要是落實我所說的規章制度。」
「縣裡面的幹部,紅白喜事要進行報備,報備之後,才能舉辦,而且,不能大肆收取禮金,要在合適的範圍內收取。」
「除開紅白喜事外,其他酒宴,一律不准舉辦。」
「先從公職人員開始,慢慢的形成風氣,上面的風氣正了,下面的人民群眾也才會跟著走正。」
吳海點頭,說:「左書記,我明白了。」
左開宇說:「去吧,儘快把這個規章制度做出來,然後傳達到各個部門。」
「這件事,我還會在明天的縣委常委會上進行匯報。」
吳海隨後離去,他卻在想,那十一萬該怎麼退。
因為那十一萬禮金收下後,他全部交給了他老媽,如今,讓他從他老媽手裡把那十一萬拿回來,顯然有些說不過去。
怎麼解釋?
說要把壽禮退回去?
他老媽肯定說他不孝。
可若是自己偷偷拿出十一萬來退還,他老婆那邊又怎麼交代?
吳海陷入了兩難。
此刻,這個消息已經傳了出去,赤馬縣的公職人員們直接炸開了鍋。
他們都在討論這件事,覺得這件事太過突然,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天下午,左開宇就去了縣委書記梁五福的辦公室,這件事,得提前向梁五福通氣。
到了梁五福的辦公室,梁五福盯著左開宇,搖頭說道:「開宇啊開宇,你簡直是煞星啊。」
「古玩店的事情才剛剛解決不久吧,你怎麼又把大刀對準了傳統風俗呢。」
顯然,梁五福知道了這件事。
左開宇微微一笑,說:「梁書記,你是要辦酒宴嗎?」
「什麼酒宴呢,你且說說,我看看能不能辦。」
梁五福盯著左開宇,搖頭說道:「開宇啊,你這不洗刷我嗎,我都不是本縣的人,我在本縣辦什麼酒宴。」
「我肯定是不會辦的,你放心!」
左開宇點了點頭,說:「我知道,梁書記,所以嘛,這件事,你怕什麼呢?」
梁五福則說:「之前的假古玩,是公職人員受賄,這事兒,肯定說不過去,必須得按照組織紀律來嚴辦。」
「但是酒宴這件事不同,酒宴是風俗,習俗,自古以來有之,如今被你給禁掉,那不是要激起民憤嗎?」
左開宇便說:「梁書記,你莫非誤解了?」
「我何時說要禁掉酒宴呢,我的意思是,公職人員只能辦紅白喜事,其他的,一律不准辦。」
「至於縣裡的民眾,只要幹部們帶頭正風氣,我相信民間習俗也會慢慢改變。」
梁五福深吸一口氣。
他隨後說:「開宇啊,你這是不是有些嚴格了?」
「紅白喜事限制得太死了,我覺得吧,可以再加上兩個,一是房酒,另一個就是學酒。」
「如今房價貴,能買下一套房,是一家人的喜事,親朋好友祝賀一下,很正常嘛。」
「而學酒,那更是有說法的,古人有云,四大喜事就有金榜題名時,金榜題名之喜,更應該得到祝賀啊。」
梁五福將他的意見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