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教育局。
縣教育局是大局，辦公樓不在縣委縣政府大院中，單獨在縣北的一條街上。
縣北不算偏僻，但也不繁華，最近這些年，東雲縣有開發縣北的打算，不過具體情況還沒有落實。
進入教育局，左開宇打聽了一下情況，找群眾辦。
工作人員一聽，指了指一樓最裡面的角落。
左開宇謝了一聲，轉身離開時，聽到後面幾個工作人員的議論。
「劉明翰還真是個人物，這都幾年了。」
「他沒來之前，那群眾辦是每個月換一個人，有時候一周換一個。」
「沒人能堅持下來，也就他堅持到現在，每天都要面對各色家長的責罵與怒火，是個人才。」
左開宇聽到這番議論，與陳天來所說沒有太大出入。
他剛到群眾辦門口，就聽到屋裡傳來蠻橫的責問聲。
「為什麼交了學雜費，還要收什麼練習冊的費用，不僅是練習冊，還有什麼課外書費用，我想問問你們教育局，你們教育局的人都是吃乾飯的嗎？」
「學校明目張胆地亂收費，你們到底管不管，啊！」
一個潑辣的女聲響徹群眾辦。
左開宇在門縫中看了一眼，看見群眾辦里的布置很簡單，就一張桌子兩張椅子。
都是木桌木椅，連個開水壺都沒有。
辦公室裡面有一股濕氣，牆體都被泡得泛白腐爛，甚至有泥塊已經掉落在地上。
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子從木桌下取出一瓶礦泉水來，遞給蠻橫的女人。
左開宇確定，他就是劉明翰。
「大姐。」
「你說的是縣第一中學，是吧？」劉明翰面帶微笑。
女人點點頭：「對，就是縣一中，校長是你們教育局副局長的親戚，就這混蛋無法無天，天天讓孩子回家要雜七雜八的費用。」
聽到這話，劉明翰神情有點僵硬。
左開宇倒是來了興趣，這女人將矛頭直指教育局的副局長，他倒要看看劉明翰怎麼解決女人的訴求。
「大姐，你說這話可有證據？」
「當然，縣一中收費的情況我是知道的，因為還有其他家長來反應，我們也明確做了答覆。」
「只是你說的校長是副局長的親戚，不知道是我們局裡的哪一位副局長呢？」
女人也是道聽途說，她來這裡反映情況，肯定是要個由頭，亂收費這個由頭太普通，得不到重視，所以她直言校長是副局長的親戚。
如今劉明翰問得具體起來，女人一時語塞，但隨後直接說道：「就是姓王的那個副局長。」
劉明翰點點頭，笑了笑：「那好，這樣，你先稍等片刻，我去把王副局長請來，他當面給你解釋一下具體情況。」
說完，劉明翰起身離開辦公室。
恰好遇到門口的左開宇。
他看了左開宇一眼，問：「同志有事嗎？」
左開宇點點頭。
劉明翰一笑：「那你先稍等一下。」
說完，他直奔二樓去。
左開宇一愣，這劉明翰真去找那位王副局長了？
不多時，左開宇就看到辦公室里的女人直接起身，朝著門外看了一眼，看到左開宇，她問：「人呢？」
左開宇回答說：「上樓去了。」
女人一聽，忙拿起自己的布包，撒腿就跑，一溜煙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正當左開宇驚訝女人離開的速度時，劉明翰從二樓走下來，笑了笑：「到辦公室坐吧。」
左開宇盯著劉明翰，才明白這劉明翰是在耍心眼啊。
進入辦公室，左開宇看著木凳，這木凳還凹凸不平，坐上幾分鐘屁股就會難受。
左開宇問：「就沒好凳子？」
劉明翰搖了搖頭：「沒有，群眾辦就這配置。」
左開宇哼道：「專門讓來信訪的群眾坐不好，能儘早離去，你想出來的辦法？」
劉明翰搖頭，說：「不是，早就是這樣，我申請過換一換，但都被拒絕。」
說完，他又從桌下拿出一瓶水來：「來，喝水。」
左開宇看著礦泉水：「這兒連杯茶都不給？」
劉明翰點點頭：「沒有，這礦泉水是我私人出錢購買的。」
左開宇哼笑一聲：「你就不怕信訪的人滔滔不絕罵個不停？」
劉明翰回答道：「罵的不是我，是教育局呢，只要清楚他們的訴求，站在他們角度看問題，他們不會罵太久。」
左開宇又問：「剛剛那位什麼情況？」
劉明翰盯著左開宇，哼道：「你不是找我有事嗎，你怎麼問起別人的情況了？」
左開宇點頭應道：「對，我也是有訴求的。」
「是這樣，我弟弟是縣中心小學的，和他同班同學打鬧，兩人小孩嘛，打起來沒輕重，兩人都受了傷。」
劉明翰聽罷，回答說：「這事兒你應該把對方家長叫在一起，到學校解決，來我這裡沒用。」
左開宇搖頭：「對方家長很強勢，讓我家賠償五萬塊。」
劉明翰一頓：「什麼，賠償五萬？到底是你弟弟打了別人還是怎麼回事。」
左開宇強調：「打鬧而已，兩個小孩都承認是互相打鬧，可對方家長咬定要賠償五萬塊，學校也不給解決，我只能找你們教育局。」
劉明翰深吸一口氣：「這樣吧，我和小學校長先聯繫一下，了解一下具體情況，再給你答覆，怎麼樣？」
左開宇哼道：「那校長屁話不敢說，沒用，要聯繫只能聯繫對方家長，那家長叫什麼……對，叫楊龍政。」
「我有他電話，現在聯繫，讓他到這裡來，你幫著調解一下，如何？」
劉明翰臉色陡然僵住。
他盯著左開宇：「你說……叫什麼？」
左開宇拿出手機來，說：「楊龍政啊，他告訴我的，他叫楊龍政，說隨時聯繫他。」
然後左開宇將手機給到劉明翰，說：「你打給他吧，讓他到教育局來，咱們當面說清楚，這五萬不是他說賠償我們就賠償的，得講個理，是吧。」
劉明翰看著左開宇手機里存下的電話與名字，他已經確定，這楊龍政正是教育局的局長楊龍政。
他也知道，楊龍政有一個孫子的確是在縣中心小學讀書。
這樣的事情怎麼能被自己給遇上？
劉明翰覺得這個世界太魔幻。
左開宇叫喊起來：「你打電話叫人啊，難不成你們教育局也不管這件事，那我只能去縣委縣政府反映情況了，太欺負人了！」
劉明翰咬了咬牙，盯著左開宇：「你，你不知道他是誰？」
左開宇冷笑一聲：「管他是誰，我現在只問你，你到底打不打這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