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爅卿覺得最近的自己有些不對勁。
他坐在教室里,看著講台上的老師熱火朝天的講述著,他卻聽不進一點內容,只覺得耳畔嗡嗡作響。
他走在街道上,路邊車水馬龍,市井的聲音熱鬧溫馨,他卻感受不到波瀾。
就好像在一個色彩鮮明的世界裡,只有他是灰暗的存在。
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感受的呢?
或許是隨著年齡增長,某些記憶開始模糊的時候。
8歲以前,他似乎是有一個父親的。
隱約記得父親對他很好,他的童年還算快樂,可自從8歲被綁架之後,好像一切都變了。
父親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他的世界裡,他被福利院領養資助,關於兒時的記憶也逐漸模糊。
哪怕他拼命的去回憶,卻還是無濟於事。
8歲以前的生活像一場夢,除了『曾經似乎有一個父親』的記憶,他便什麼都不記得了。
直覺告訴他,這一切說不定和8歲那年的綁架案有關。
於是他去網上搜索了當年的新聞,了解了當年獲救兒童們的後續情況,卻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除了一個蕭姓兒童以外,其餘所有被救兒童,獲救後都無一例外進了福利院。
新聞上給的結論是,這些孩子本就沒有家庭,猜測當時的罪犯是故意挑選孤兒下手。
可他很清楚,事實不是這樣的。
至少他僅存的8歲以前的記憶告訴他,他曾經是有過一個父親的。
當某個可怕的念頭產生的時候,他整個人被強烈的割裂感裹挾。
日復一日的思考令他身心俱疲,他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又質疑是否是自己鑽了牛角尖。
直至得出一個結論:
他生病了。
他頹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表面上與常人無異的生活著,內心卻始終掀不起半點波瀾。
他漸漸意識到,他對這個世界開始麻木。
直到那天在看台上,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
像一顆小石子丟進一潭死水中,盪起了陣陣漣漪。
「哦嗨喲,學弟。」
她趴在綠化叢里抬起頭,縱使全身都被白布包裹,那雙隱藏在黑窟窿下的眼睛,依舊清潤透亮。
一如之前的每一次出現,生機勃勃,充滿活力。
用那極強的感染力和色彩,將原本灰暗的他,也賦予了亮色。
鬼使神差的,他向六姐坦白了。
這個每次出現都會為他帶來希望的姐姐。
是他現在唯一能觸碰的光。
「老小中沈,跳吧!」
「這過山車的隊伍怎麼排的這麼長?中沈你先排著,我去上個廁所,不是不想排隊啊,主要是剛剛水喝多了。」
「中沈我回來了!怎麼才排到這裡……那個我再去上個廁所啊。」
「這跳樓機不恐怖的,你就相信我。上去之後兩眼一閉一睜就過去,兩眼一閉不睜的話,這輩子也過去了。」
「中沈!」
「沈子啊。」
「老小中沈!」
「沈爅卿——」
一道道清冽脆亮的聲音在他的世界裡響起,打破了那道虛假的屏障,讓他感覺到了久違的真實。
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也不是枯燥無趣的,因為他開始有所期待。
…
刺眼的光暈照亮,沈爅卿看著馬路對面朝自己跑來的女孩,唇角牽起淺淺的笑意。
期待,
往後的日子裡,六姐的每一次出現。
……
「沈爅卿!!!」
一輛轎車突然朝路邊的少年衝去,刺眼的車燈照亮了少年整個身體。
謝彌瞳孔劇縮,駭人的畫面倒映在她眼中,她顧不得這麼多,丟下手裡的麻辣燙朝對面的人狂奔而去。
「快躲開!!」
可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極速駛來的車頭瞬間逼近少年的身體。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矯健的身影倏然竄出,一個飛撲將沈爅卿撲倒幾米遠。
那轎車與他們擦身而過,一路疾行,瞬間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謝彌眸光暗沉的看著轎車離去的方向。
完全沒有剎車的念頭,一路狂飆,根本就是一場有預謀的殺人。
「喂!你沒事吧?!」
一道洪亮的少年聲響起,謝彌收回思緒,忙的看向沈爅卿的方向。
突然衝出來救人的也是一個少年,看模樣和沈爅卿差不多年紀。
穿著一件紅色的七號球衣,露出來的手臂很結實,有鍛鍊的痕跡。
健康的小麥色皮膚,高挺的鼻樑,清澈的瞳仁里是毫不掩飾的關切和熱心。
謝彌突然停頓,旋即眼睛逐漸睜大。
「沒事就好。剛剛真的太危險了,那輛車怎麼回事啊,剎車壞了嗎?要不要幫你報個警?但這個地方好像沒有監控啊,我也沒看清車牌號,你看清了嗎?」
熱心少年憤然的說個不停,沈爅卿道了聲謝,手肘撐地坐了起來。
餘光看見旁邊的謝彌,他愣住了。
他從未見過六姐這樣的神色。
她雙眸睜的圓溜,眼底閃爍著耀眼的光暈,如同夜空中閃閃發光的星星。
順著謝彌熾熱的目光,沈爅卿看向了面前的紅色球衣少年。
「……」
莫名的,心頭湧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緒。
謝彌咻咻咻的竄了過來,一邊扶起地上的沈爅卿,一邊兩眼放光的看著旁邊的紅色球衣少年。
紅色七號球衣,小麥色肌膚,熱血少年。
buff疊滿了啊!!
謝彌強壓下心頭那股粉絲見到正主的欣喜,問:「這位熱心助人的游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啊。」
熱血少年很有禮貌,很快就收起方才打抱不平的語氣,露出燦爛的笑容。
「姐姐好,我叫游鴻煊!」
又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哎,你剛剛是叫我游同學嗎?」
「你聽錯了,我說的是:喲,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