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1章 民國軼事

  李成蹊的話讓張老師有些手足無措,她喃喃道:「一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去流浪,這多荒唐呀。」

  曹律師輕聲的說:「是荒唐,可是他自己選擇的生活方式,我們能說什麼呢?」

  曹律師接著說:「張老師,你是一個老師,教書育人是你的天職,你肯定不想你的學生會做這樣的選擇,當然,我也不想這麼一個優秀的人才去浪費自己的才華,可是,我們都沒辦法去替別人做決定,哪怕我們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另外一個大姐插話道:「曹律師說的也有道理,我也遇到過一件事情,我在街道工作,我們小區裡有一個因為火災燒的面目猙獰的居民,說實話,看到他的臉,比恐怖片都嚇人,小區裡的居民都怕他出來嚇到孩子,要求街道給他談,讓他不要出門,我也很為難,人家本來就很不幸,遭遇了火災燒的面目全非,你還不讓人家出門,這話怎麼給他說。可是那些家長也有意見呀,他一出門讓小孩子看到了,嚇出毛病怎麼辦,張老師,你說我該怎麼處理?」

  張老師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曹律師接過話說:「你只能讓這個人出門遮的嚴嚴實實的,不要讓別人看到他的臉。」

  那位大姐說:「這個人也是倔強,覺得自己已經不幸了,還讓他臉全部遮掩著,他自尊心受不了。後來多次做工作,哎,他才同意。」

  我接過話說:「是的,每個人的立場不同,看待問題就不一樣,沒有誰對誰錯。對於他和那些家長來說,每個人的行為和想法都應該理解。」

  「就像剛才成蹊說的,對於那位患了紅斑狼瘡的女孩來說,她的決定,我們只能是理解和同情,不需要支持,也不需要反對。這個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沒有傷害其他人,幹嘛對她有那麼大的惡意,當然了,生命是寶貴的,我也不接受輕易的去結束自己生命的行為。」我接著說。

  「張老師,您反對她的行為,是因為您覺得生命是寶貴的,不該去這麼輕易放棄,同時,你也覺得她丟下她的父親承受喪女之痛是不孝順的,可是你有沒有考慮到她承受病疼的時候是多麼無助和難過?但凡能夠忍受,她肯定不輕易走這一步,因為她患病二十多年了,一個紅斑狼瘡的患者,能存活二十年,她肯定也經受了不少的病疼折磨,肯定是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才無奈做這個選擇的。」

  曹律師點點頭說道:「是的,理解,就像一個肝癌患者,需要肝移植才能保命,且不說肝臟的來源有多稀缺,就是那高昂的治療費用,也是很多病人都承擔不起的,那麼那些放棄肝移植救命的病人,你是支持還是反對呢?支持,無疑是對生命的漠視,反對?你有什麼資格反對?你可以給病人找來肝臟來源並為他支付高昂的治療費用嗎?只能是理解,同情。」

  我笑著說:「確實如此,想當年,李叔同先生一個翩翩的世家公子,詩詞、繪畫、音樂、篆刻、戲劇、書法等領域都是頂尖的大才子,突然決定出家,他的好朋友和弟子都苦苦相勸,無濟於事,他的日本太太,跑到西湖邊苦苦相勸,也沒能挽回他的心意,後來他成了聞名天下的弘一法師,對於他的出家行為,大家是支持還是反對呀,支持?哎,太可惜了,他寫的《送別》,嗯,就是——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多美,他當美術老師,教出來豐子愷這樣的大畫家,出家了多可惜…何況,他的日本妻子,從此獨自一人帶著孩子,孤苦伶仃的過完一生,哎,命運多悲涼。反對?怎麼反對?弘一法師重振律宗,成為南山律宗的第十一宗師,功德無量。」

  我的話讓大家都陷入了沉默當中,李成蹊從屋子裡端來一籃子石榴,笑著說:「話題太沉重了,大家吃著石榴,品品茶,聊點輕鬆的話題吧。」

  張老師很有涵養的說:「江先生和曹律師的話也有道理,我也應該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有些偏激,對於自己看不慣的事情就反對,也有些武斷了。」

  那位在街道工作的大姐說:「張老師,你還別說,我也有這樣的感覺,以前吧,我可不喜歡那些頭髮染的亂七八糟顏色的年輕人了,覺得好好的黑頭髮,染成紅的黃的,太刺眼,因此我就很不喜歡,哈哈,現在我快退休了,突然覺得有些大媽頭髮白了,染成黑的,甚至有的染成黃的,也挺好看的。我都打算退休後就把頭髮染成黃的,免得看到黑頭髮里那麼多白頭髮心煩…」

  李成蹊笑著說:「很多事情我們都看不慣,不過分情況,比如我們在馬路上看到有人欺負賣菜的老人,我們挺身而出制止這樣看不慣的行為,就是值得讚揚的,要是我們在街上看到有男人穿著偏女性的衣服,我們即使再看不慣,也不能上前指責甚至責罵別人,這個是別人的自由,我們再看不慣,也只能憋在心裏面。」

  最先挑著這個話題的女孩笑著對曹律師說:「曹律師,我在網上看到一個視頻,嗯,是發生在西德的一個真實的事情,一位母親,在法庭上當場開槍射殺了一個犯罪嫌疑人,是因為這個男人猥褻並殺死了她的小女兒,法官卻因為這個男人有精神病診斷書為由,說他可能在犯罪過程中精神不正常,沒有判這個男人有罪,所以這位母親就自己動手,對這個男人進行了制裁,曹律師,你覺得這個母親的行為算犯罪嗎?」

  曹律師點點頭說:「你說的這個視頻相信大家都應該看過,不過視頻應該是電影片段,不過案件是真實的案件。這位母親應該叫瑪麗安,她是一位勇敢的母親,得知法律懲罰不了這個男人,她就決定自己出手懲戒。當時,法律對精神病的診斷書比較混亂,有精神病診斷書的罪犯可以輕易逃脫法律的制裁,她自己也找了一個醫生,給她開具了精神病診斷書,自己在法庭上開了八槍,有六槍打在罪犯的身上,當場死亡了,視頻里,這位母親的眼神是那麼的堅定,為母則剛呀,為了給女兒復仇,她真勇敢,而且她也很聰明,說自己也有精神病,被罪犯刺激到了,開槍的時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有意思的是,當時法庭上的警衛,在她打完子彈後,才把她制止,都沒有出手阻攔,估計也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吧。法官雖然懷疑是她故意的,但也沒辦法,判了她八年,一年後就出獄了,說是去精神病院治療去了。後來這位母親親口承認,她就是故意復仇的。」

  另外一個女孩說:「我也在網上看過這個視頻,太解氣了,彈幕上沒有一個人不叫好的。」

  曹律師說:「如果從法律的角度,我肯定不支持她的行為,因為這肯定是犯罪,但是,從一個父親的立場上出發,我堅決支持這個母親,媽的,就應該拿機關槍突突了這個禽獸。」

  我笑著說:「這樣復仇的故事我們這裡也發生過,民國的時候,就有一位俠女,闖進佛堂,對著一個大軍閥開了數槍,當場殺死了自己的殺父仇人,這位奇女子,就是傳奇女俠施劍翹,她殺的人就是大軍閥孫傳芳。」

  「啊?還有這個事情?」一個小姑娘驚訝的說。

  「孫傳芳,直系軍閥,和張作霖、吳佩孚並稱北洋三大軍閥,鼎盛時期是浙、閩、蘇、皖、贛五省聯軍總司令,號稱東南王,是直系後期最大的軍閥。」

  「北洋政府時期,各個派系的軍閥大多都是關係錯綜複雜,有的是軍校同學,有的是老鄉朋友,雖然各為其主要兵戎相見,但大家都有香火情誼,一方戰敗,另外一方也不趕盡殺絕,甚至會贈送盤纏,禮送出境,戰敗者發布下野通電,安心到天津當個富貴寓公就好。」

  「​交戰的將領也是如此,即使被俘,一看對面全是同學老鄉,大家把酒言歡,反正下次也可能會被對方戰敗,都會客客氣氣的招待一番,然後送走了事。」

  「但孫傳芳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打破了北洋時期大家都遵守的心照不宣的規則,殺了一個戰敗的將領,這導致後來他的殺身之禍。」

  「」925年,孫傳芳和張宗昌打了一仗,張宗昌任命施從濱為前敵總指揮,和孫傳芳交戰。孫傳芳三次寫信給施從濱要他倒戈,施從濱當然拒絕了。」

  「1925年10月施從濱被包圍,被俘虜後,有人勸孫傳芳,大家都不殺俘虜,你把他關到南京監獄算了。」

  「按道理說,孫傳芳是正經保定武備學堂出身,又留學日本,比較尊重文人,治理五省的時候能夠體恤農民,很得民心,這樣的軍閥應該是有一定的道德底線。」

  「可是孫傳芳不僅沒有按照慣例放了施從濱,反而命令部下將施從濱斬首,並且暴屍示眾三日。」

  「不得不說,孫傳芳處理施從濱確實有點過分。第一,當時的慣例是不殺將領,他破壞了大家都遵守的規則。第二,作為戰敗的將領,施從濱見了他還行了軍禮,給予他尊重,即使要殺他,也要給他對手的尊重,槍決也就是了。第三,斬首,是很長殘忍的刑罰,不僅斬首了,還暴屍三日,確實過分,又沒有血海深仇。」

  「消息傳來,施家上下如同五雷轟頂,施從濱的女兒施谷蘭當時二十歲,這個弱女子當即發誓,要殺孫傳芳為父報仇。」

  「施谷蘭雖然是個女孩,但為人聰慧能幹,13歲便當家理事,可見其心性能力無不遠超同齡人。」

  「可即使在聰明能幹,一個弱女子要刺殺赫赫有名的大軍閥頭子孫傳芳,這可謂難如登天。」

  「施谷蘭把報仇的希望寄托在她的堂兄施中誠身上,施中誠因為施從濱的關係,被張宗昌重用,後來掌握軍權,卻不願為叔父報仇,施谷蘭後來和他斷絕了關係。」

  「報仇無望,施谷蘭三年後認識了閻錫山的諜報科長施靖公,沒錯,也姓施,這個人聽到施谷蘭的事情後,慷慨表示願意為施谷蘭報殺父之仇,施谷蘭大為感動,決定以身相許,以報大恩。」

  「到了1935年,施靖公已經當了旅長,可是根本不提報仇的事情,施谷蘭大為失望,毅然帶著兩個兒子離開施靖公,自己決意靠自己的能力去復仇,這個烈女子性格剛烈如此,不讓鬚眉。」

  「1935年孫傳芳已經下台,隱居在天津,並且信奉佛教,當了居士。」

  「施劍翹有感於10年中空付許多心血而父仇未報,吟詩「翹首望明月,拔劍問青天」,並從此由「施谷蘭」改名為「施劍翹」。這個名字一改,她好像開了掛一樣,立即著手報仇計劃。」

  「她的復仇計劃是這樣進行的:一、刺殺手段:一個弱女子要想刺殺一個大軍閥,肯定用手槍更合適。施劍翹於是典當自己的首飾,買了手槍。」

  「施劍翹是纏了足的,她為了刺殺方便,做了手術放了足,然後苦練槍法,熟練掌握了手槍的技能。」

  「二是情報收集,施劍翹多方打聽,得知孫傳芳已經在天津居士林當了居士,就想辦法化名進了居士林,了解了孫傳芳的行動規律、音容相貌、口音等信息。」

  三是物質準備,施劍翹要刺殺孫傳芳,要為父報仇,一定要做的轟轟烈烈,於是她提前印製了《感國人書》。揭露了她刺殺孫傳芳的原因,讓孫身敗名裂,同時,她也寫了遺囑,決心赴死。」

  「四是善後準備,施劍翹為了不至於讓施家斷後,首先制止了弟弟的刺殺行動,並且自己的刺殺行動也瞞著她弟弟。」

  「刺殺前,她把自己的母親送回南京,又把兩個孩子託付給自己的妹妹,讓自己無後顧之虞,可謂謀事深遠。」

  「一切準備完畢,施劍翹決定在11月13日星期三動手,那天孫傳芳照例去居士林聽經。施劍翹坐在後面,孫傳芳坐在中間,施劍翹藉口背後爐子太熱,請求坐前面去,維持秩序的和尚答應了。施劍翹來到孫傳芳的背後,趁著大家閉目誦經的時機,朝孫傳芳後腦勺開了一槍,然後又熟練的補了二槍,孫傳芳斃命。」

  「佛堂一陣大亂,施劍翹把提前印刷好的《告國人書》和她父親施從濱的照片,大聲說了自己的名字和刺殺的原因,隨即撥打了警察的電話,自首。刺殺完美結束。」

  「後來天津的法院審理施劍翹,施劍翹告訴了自己的復仇經歷,說:如果我父親戰死在前線,我無話可說,他是軍人,戰死我不會復仇。可是孫傳芳殘殺俘虜,還曝屍三日,實在是不共戴天的仇,不可不報。」

  「天津法院判了她十年,可是她為父報仇的事跡已經傳遍大江南北,國人無不為她感動,紛紛呼籲,要求無罪釋放。」

  「當時全國的婦女團體無不群情激奮,大家都各自通電,要求特赦,更有甚者到處找民國的政要名人,要求他們出面。」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我停下來,美美的喝了一大杯茶水,休息一下,潤潤嗓子。

  李成蹊拍了我一掌,笑著說:「你說評書呢,還留個扣子,莫非還想說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快說,後來是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