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野小跑幾步走過去,追上了謝人間。
「你走那麼快幹什麼?」陳黎野壓低聲音說,「人家又沒惡意,你不跟人家說句謝謝就算了,怎麼還這麼凶?」
謝人間聞聽此言,嘖了一聲,也低聲回答道:「他要是個好人,我會不知道跟他說謝謝?」
「他不是幫你了嗎,怎麼就不是……」
謝人間停了下來,側過身來看向陳黎野,又眯了眯眼,道:「幫了我就一定是好人?」
陳黎野:「……」
他發現不一定。
謝人間看他眼睛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麼了。於是輕笑一聲,接著道:「人可是個很複雜的東西,他幫了我,不一定是因為想幫我,也有可能是他需要利用我。」
「……」
「你這輩子真的生的太好了。」謝人間說,「心思都沒上輩子那麼多彎彎繞繞。這些話還是你曾經跟我說過的,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你自己的話還能砸你自己身上。」
陳黎野:「…………」
他徹底沒話說了。
「人不可貌相。你看斷罪書的時候沒注意到,那個人的罪是行騙,他最擅長笑著哄人,你被騙了都還會替他數錢。要不是當時急著放你出去,我才不會那麼簡單的放過他。」
謝人間說完這話之後就轉過了身,向前走去,最後撂下了一句話。
「再說了,就算被指認出來我也無所謂。」
「……」
倒也確實。就算被指認出來,一幫子參與者也拿不了他一個守夜人怎麼樣。
陳黎野輕嘆一聲,往前快走了幾步,跟上了謝人間的腳步——謝人間話說的雖然冷漠,腳上卻故意放慢了腳步,等陳黎野跟上來。待陳黎野走到他身邊之後,他就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握住了陳黎野的手。
陳黎野被他握住手,也自然而然地握緊了些,倒沒顯出任何不適。
走在他們身後的一個男人見此,眯了眯眼。
那是剛剛指認謝人間的參與者。
進門之後,眾人在一片霧沙中向前行進。他們腳下的石板路和外面的人行道上一樣,也是同樣的黑紅交錯,這些紅色的大理石亮度詭異,鮮艷得與這霧沙遍野的破敗地方格格不入。
四周的霧沒有門外那樣濃的誇張,周圍的景色也算是能模模糊糊地看清些。這似乎是前庭的花園,四周有樹有鞦韆還有一個小涼亭,只不過四周天色太暗,把這一切都照映得像個鬼片。而那些樹也和花園裡的那些花草一樣,已經枯得沒個樹樣了,在霧裡看去,像是一隻只巨大的張牙舞爪的鬼手。
陳黎野本以為這應該是個豪宅,但他又仔細看了看,看見那樹邊有一個形狀難以辨別且不算小的設施。他眯著眼睛仔細辨別了一會兒,覺得那好像是個滑梯。
陳黎野心裡有了個新的猜測,他小聲道:「這兒是孤兒院?」
謝人間頭一次聽見這詞:「什麼院?」
「……孤兒院。」陳黎野說,「就是……用來收留那些沒有父母的孩子的。」
「喔——」
謝人間尾音拉得極長地應了一聲。
眾人又往前走了一會兒,接著,一棟三層樓高的洋式建築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這棟建築很是奇特,像是被活生生分割成了兩半似的,左半邊是黑色,右半邊則是紅色,牆上爬滿了黑色的枯萎爬山虎,這些爬山虎搖搖欲墜,感覺隨便來一陣風就能把它們全部吹翻下來。
這建築是一棟洋式建築,他們面前的門兩邊各掛著一個燭台,而門是歐式的門,類似於教堂的那種。門上鑲著一塊不透明的玻璃,玻璃和門都有複雜又漂亮的雕花,而雕花的縫隙則里積了滿滿的灰。
再往上看去,能隱隱約約看到房頂尖是三角的尖狀,且最上方好像還有一個十字架,不過有點看不太清。
陳黎野又低下頭來,四周看了一圈,發現這裡的窗戶玻璃都被從裡面用報紙糊住了,像是不想被人看到裡面的光景。而在沒有爬山虎的地方,能看到一些用五顏六色的粉筆畫成的幼稚的畫,看這稚嫩的筆觸,應該都是孩子畫的。
這兒肯定是孤兒院。
陳黎野還在打量這座建築,突然,面前的歐式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有人從裡面探出頭來。這是個穿著黑色長裙子的中年女人,臉上濃妝艷抹地,卻抹不掉臉上的皺紋。她的表情十分肅穆,還戴了一副眼鏡,手上拿著一個燭台,暖黃色的火光在燭台之上跳動。
她只探頭打量了眾人一眼,便又縮回了腦袋去,把大門大敞開來,說:「進來吧。」
眾人便烏泱泱地進去了。
裡面的光景很是奇特。從門進來後,裡面先是一條走廊,走廊兩邊是不知通向何處的兩條路,直走進去就是通向二樓的樓梯。至於奇特的是,這裡和外面一樣,左邊的牆是黑色,右邊的牆是紅色,地板地磚也是同樣的黑紅交錯。而兩側的牆上則都掛了一排燭台,燭台燃著暖黃的火光,但卻照不暖這兩面全黑全紅的牆。
陳黎野覺得很奇怪。牆的問題先放在一邊,他一路走來,早看出這裡絕不是古代的背景的,怎麼還用蠟燭?
他抬了抬頭,發現走廊中央是有掛著一盞燈的。
……為什麼不亮燈?
有問題。
就在此時,地獄的聲音響了起來。它一如既往地咯咯笑了起來,笑了好一會兒之後,才終於開了金口。
【歡迎來到石壓地獄。】
然後,是一如既往的介紹規則前的開場白。
【這是生與死的狂歡,這是罪與罰的盛宴——】
「不是。」陳黎野忍不住說,「這次不是沒有新人嗎,怎麼還要介紹規則?」
「我怎麼知道。」擠在人堆里的謝人間自然而然地就開始扯謊,「我又不是鬼,上哪兒知道去。」
陳黎野:「……」
等這道聲音講完這番在場所有人早都熟記於心的規則之後,終於話鋒一轉,說起了這次的關卡情況。
【這是一所被詛咒的孤兒院。雙子的靈魂無法安息,她們徘徊於此,尋找著承諾中的美好,守護著黑暗中的淨土。她們活著嗎?她們死去了嗎?她們是沒人要的小孩嗎?誰該為她們負責?……】
說完這些之後,這聲音又化作了咯咯的詭異滲人的笑聲,慢慢地消散了。
陳黎野摸了摸耳垂,總結出了幾個關鍵詞。
雙子、承諾、黑暗、淨土,以及活著和死去,還有最後的負責。
那這雙子肯定就是這間孤兒院的小孩了。
領他們進來的女人開口說道:「時間不早了,請各位早些去二樓休息,房間都已為各位收拾好了。等明天一早,再為各位引見院長。」
說完,這女人就走了。
走的很無情。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這種時候,聽NPC的也對,不聽她的可能也對。一樓不一定有什麼東西,二樓也不一定有什麼東西,去哪兒好像都可以,畢竟現在哪兒都沒探索過。
謝人間倒沒犯難,他直接問陳黎野:「去哪。」
「二樓吧。」
「行。」
然後他們兩個就率先離開了,徑直走向二樓。
林青岩見此,連忙也跟了上去,跟著一起上去的自然還有一個劉巍。
二樓一上去之後就是一條仄長的走廊和兩邊整整齊齊的兩排房間,二樓的地板地磚也是一色的黑紅交錯。
陳黎野覺得這個黑紅可能是代表著什麼,遂抬手摸了摸耳垂。
他打量了一下二樓的這些房間。跟他上來的兩人一鬼眼睛都緊盯著他,那兩人像是盯著全隊的希望,至於這一鬼看著他的眼神就平和多了。
這裡的門倒是很有意思,一側紅門一側黑門,都和牆的顏色完美契合。黑牆的那邊是黑門,紅牆的那邊就是紅門。
「哥。」陳黎野轉頭問道,「有沒有什麼關於黑紅兩種顏色的民俗傳說?」
謝人間:「想不起來。」
那就是沒有。
陳黎野有點頭疼。
這兩種顏色放在一起,這肯定是一種暗示的——說好聽了是暗示,說不好聽,這就是等著用來殺他們的伏筆。如果想不出來這兩種顏色擺在一起的用意,過不了關是小事,晚上直接涼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就在此時,林青岩冷不丁的開口說話了:「暴力美學。」
這一句話直接把眾人的目光引到了他身上。
林青岩見眾人看過來,便又說道:「可能是暴力美學,我覺得這種配色還蠻符合暴力美學的。」
他這麼一說,陳黎野再回頭看去,發現確實如此。
黑色是黑暗,紅色是鮮血。兩者這麼一交叉,確實有些暴力美學的意味。
謝人間卻不懂什麼暴力美學,皺了皺眉:「什麼美學?」
「……暴力美學。」林青岩道,「呃,怎麼說呢……就是把暴力表現得比較……美學……??」
陳黎野:「……」
你只不過是把這個詞擴寫了吧!!
謝人間也沉默了。
他根本沒有聽明白,於是眯了眯眼——他一旦不明白某項事物,就會疑惑地眯眯眼。但他眯眼這個動作看起來太像生氣,再加上他本來表情就凶,林青岩頓時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自己半條命已經嗚呼了。
林青岩連連後退,嚇得雙腿抖如篩糠,眼看要站不住了。
陳黎野有點想笑,就在謝人間身後說道:「就是把很暴力的場面用一些很巧妙的手法表現得很詩意很夢幻……也有點不對,就是令人感覺很美,不會覺得暴力也不會覺得不適。」
「喔,這樣。」
謝人間這次明白了,於是又轉過頭,道:「但這種東西跟這個地獄有什麼關係?這裡的鬼總不可能靠這種東西殺人吧。」
林青岩松了口氣。
陳黎野覺得謝人間說的有道理。說到底,暴力美學只不過是一種鏡頭藝術,這要怎麼運用到殺人之中去,他們又該怎麼預防?
……但確實除了林青岩所說的暴力美學之外,黑色和紅色也沒辦法再令人聯想起其他的東西了。
……這線索太莫名其妙了。
陳黎野嘆了口氣,暫時把這個事情放到了一邊,說:「總之,先開一個門看一下吧。」
其餘三個沒意見,都點了點頭。
於是陳黎野隨便選了左邊的一道門,打開了。
陳黎野剛開一條門縫,竟就看到了一個緊緊貼著門縫站著的小女孩,她把門縫堵的嚴嚴實實,陳黎野的手差點沒懟到她臉上去。
這小女孩臉色蒼白,咧著嘴笑,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厚重的劉海遮住了雙眼,穿著一身黑色長裙,左手還抱著一個破舊的布娃娃。
她出現的太突然,就算是陳黎野這等冷靜人也被嚇了一跳,馬上觸電似的彈開了手往後退去。剛退了沒半步,他就不知被誰抓住了手臂,然後被一下拉到了後面去。
是謝人間。
他把陳黎野往後一拉,自己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緊接著,伸出一掌就迎了上去——他想去直接抓住這個不知在門縫後頭躲了多久的女鬼,方法就是上手薅頭髮。
女鬼咯咯地笑著,根本不給他機會,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但她想多了。謝人間搞壞的門不計其數,不缺她這一扇門——於是一聲巨響,又一道門犧牲在了鐵樹地獄守夜人的手中。
那門直接被他一掌震飛了,噼里啪啦的變成一地木塊。
劉巍:「……握草???」
林青岩:「……沃日???」
陳黎野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壯烈犧牲的門,然後摸了摸自己剛被謝人間抓過的手。謝人間有點急了,沒注意力道,抓的他手臂有些痛,陳黎野捂了一會兒沒見好,於是低頭看了看,就看到謝人間竟在他手上留下了一個通紅的掌印。
陳黎野:「……」
尼瑪,力大無窮。
而那頭「力大無窮」的謝人間壓根沒理他們的震驚,他打破門後沒見那個女鬼的身影,便拿出手機,走進去打算巡邏一圈看看。
陳黎野走上前去,在門邊守了一兩分鐘後,朝裡面問:「怎麼樣?」
謝人間人已經走進去拿著手機照過一圈了,他沒找到剛剛那個嚇唬陳黎野的臭丫頭,於是又走了出來,面無表情道:「沒影了。」
「……就是單純出來嚇唬人的吧。」
「應該是。」謝人間說,「這屋子裡應該沒事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想了想覺得標題改一下比較好就改啦~
今天還是忙對不起我錯了,我剛發現我把作業要求看錯了,我把字數少看了一個0,不是100字是一千字wok……
八說遼,我去寫作業遼,等我沒事了就加更~
還有暴力美學~劇情需要專業人士就不要挑了……
感謝在2020-06-2020:00:38~2020-06-2119:17: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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