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傑不吃這套。
他冷笑一聲,說:「你什麼意思,難不成我是鬼?」
謝人間理都不理他。他伸手揉了一把陳黎野的頭髮,然後摟住他肩膀,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去。
莊傑見他這樣,不屑一顧地嗤笑一聲,低聲罵了句「傻逼」,也轉頭走了。
陳黎野被謝人間摟著往下走,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涼意。死人是沒有體溫的,就算被他抱住,他也從謝人間身上尋不到一絲暖意。
他終究是個死人。
陳黎野在他懷裡偏了偏頭,看向了他。謝人間這人人高腿長,陳黎野站直了也只能到他肩邊,於是他又微微揚了揚頭,看見了謝人間眼裡陰的不行,看來他也並非表面上那麼平靜。
兩個人一路走下了一樓,謝人間鬆開了他,朝牆邊走了幾步,然後忍不住踢了一腳牆邊,把牆踢出了幾道裂縫。
陳黎野渾身一哆嗦,替那面牆隱隱作痛。
謝人間低聲咬牙切齒地道了句:「我就知道。」
陳黎野知道他說的是莊傑發覺他不是人這件事。謝人間之前就說過可能是被發覺了,但他沒想到這人會正大光明跑來攤牌,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是想要威脅他們不成?
不用陳黎野說謝人間也能想到這個可能性,他也知道陳黎野在想什麼,於是側過身來,說:「我先把話放這兒了,他要是敢威脅我,我就敢揍他,你攔也沒用。」
陳黎野:「……」
我看也是,誰敢威脅你啊。
陳黎野太清楚是不可能攔住他的了,他也沒想去攔他,但謝人間這麼怒氣沖沖的是不行的,於是陳黎野沉默片刻,說:「其實你不用太在意,那人起不了什麼威脅的,他最多去告訴其他參與者,沒什麼用的。」
這幾句話的效果十分顯著,謝人間眼裡陰鬱的怒氣消了不少。
知他者莫過於陳黎野,陳黎野太明白他了,於是趕緊又說了兩句:「現在最主要的是去查清楚事情啊,你跟一個路人置氣純粹是浪費時間,別生氣了,走吧,去房間裡看看。」
謝人間:「……」
陳黎野每句話都說的很有道理,謝人間明白,但他很不開心。
他抽了抽嘴角,雙手插進褲兜里走了過去,好像被說服得心不甘情不願。
兩個人又去了新人組的那個胖子的房間裡。和瘦子房間裡的情況差不多,整個房間裡都是四處飛濺的血液,看來這些鬼吃人的時候都酷愛撕皮扯骨的吃,總之,非常的放飛自我。
這房間裡也有幾個人在四處看四處找東西。陳黎野走進房間裡,走過去看了眼地上的血跡,這胖子連掙扎都沒掙扎,估計是被直接咬斷了脖子,地上一大灘幹得發黑的鮮血,估計是他被吃的時候從傷口裡流出來的血。
而在這灘血的後面,也有一小灘鮮血。
陳黎野看著那一小灘鮮血,沉默了。
謝人間走了過來,見他盯著地上的血看,便說了句:「一樣嗎。」
陳黎野正在想事情,沒聽清謝人間說的話,只下意識地「嗯」了一聲,然後伸手去摸了耳垂。
謝人間把他這動作收進眼裡,不說話了,站在他旁邊等著他。
大概過了一兩分鐘之後,陳黎野站了起來,走出了門。
謝人間跟著他走了出去。
陳黎野說:「我不知道可不可能,但是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不過還不敢確定,需要確認一下,我想去找旅館老闆。」
謝人間從他的話里提取出了他的需求:「要找老闆是吧?」
陳黎野點了點頭,又抿了抿嘴——這事兒聽上去簡單,但卻非常困難。這裡的NPC來無影去無蹤,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消失不見,若想要找他們,可真是十分困難。
可謝人間卻說:「簡單。」
他說完,伸出了手,道:「門卡給我。」
「……?」
陳黎野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乖乖地把門卡交了出去。
謝人間接了過來,然後二話不說,咔嚓一下把門卡掰斷了。
陳黎野:「………………!?!?!」
謝人間面無表情地鬆開手,被掰成兩段的門卡從他手裡脫落,啪嗒兩聲掉到了地上。謝人間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毫無感情地高聲道:「啊——門卡壞了——」
陳黎野:「……」
他看呆了。
真的,他看呆了。
守夜人真的就尼瑪離譜!!
這門卡萬一很重要呢!!!
「不是,哥……」
他下半句話還沒說出來,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老闆的聲音和腳步聲一起由遠及近地傳過來:「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陳黎野:「……」
他轉過頭,看到身材微微發福的老闆顛著一身肉,從遠處顛顛地跑了過來,過了一會兒,他終於跑到了兩人旁邊來,氣喘吁吁地說:「怎麼了二位,出什麼事了?」
陳黎野:「…………」
出什麼事兒了?
問得好,這件事簡單概括一下就是你被鐵樹地獄守夜人召喚了。
陳黎野在這邊麻木,謝人間便低手指了指地上慘遭腰斬的門卡的屍骸:「我把門卡摔斷了。」
老闆:「……」
陳黎野:「……」
你們家門卡摔能摔成兩半的哈,摔得跟挨折了似的。
幸運的是老闆只不過是個NPC,無論聽到什麼答案他都有固定的答覆——哪怕事情有多扯淡。
他說:「你們跟我來吧。」
老闆說著,撿起躺在地上的可憐門卡,轉頭就走。
謝人間看向陳黎野:「我就只能給你做到這個地步了,你也知道,這裡的NPC都被固定了思想和行動,你沒辦法跟他們交流的。」
「這樣就夠了。」陳黎野說,「我覺得老闆身上應該會有觸發線索的,只是一直沒找到觸發條件。可能你剛剛就觸發了,總之,先跟上看看吧。」
陳黎野說著,就拉住他袖子走了上去。謝人間雖然是個千年前的古人,但他知道什麼是觸發條件,畢竟做了這麼多年守夜人,參與者總能告訴他很多事——雖然大部分都是慘叫著的。
老闆帶著他們走到了一個房間面前。他拿出了一張門卡,然後打開了門。
「進來吧。」他說,「這裡是我的房間。」
兩個人聞言都愣了一下,然後互相看了一眼,交換了一番眼神。陳黎野知道謝人間這是真的觸發了解鎖線索的條件,於是他揚起嘴角,沖謝人間笑了一下。
也得虧是他不知道他笑起來對謝人間殺傷力有多大。謝人間被他笑得心裡一激靈,立刻把頭轉了回去,感覺心裡炸出一團升騰而起的火。
兩個人進了老闆的房間裡。一走進去,陳黎野瞬間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這個房間裡,到處都是照片。
桌子上滿滿當當地擺著且不提,可就連牆上也都密密麻麻地擺滿了照片,這些照片個個緊挨著,一點縫隙都不留,而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這些照片裡的人,都是同一個女人。
這女人有一雙桃花眼,嘴唇有些薄,膚如凝脂,冰肌玉骨,說她美的傾國傾城也不過分。她一頭長髮如同黑色瀑布,看一些照片的背影,身材也是十分窈窕。
但無論這女人如何漂亮,擺滿整個房間也足夠驚悚了。
老闆拉開了桌子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了一張新的門卡,走過去遞給了他們。
陳黎野接過了門卡。老闆並沒有急著催他們走,轉頭看向了桌子上的照片,表情十分柔和,這個已到中年的男人眼裡泛著幾分少年的深情,說:「她很美吧?」
陳黎野:「……嗯。」
「她是我妻子。」老闆說,「上大學的時候,我遇到她了。」
「她真的很愛美,總隨身帶著化妝品,每半個小時就要拿出小鏡子來看看自己的妝有沒有花。」
「她總是那麼美。」
老闆一提起這段往事就忍不住沉醉其中。
他說:「我追求她了一年,她答應我了。她愛美,我也深愛她的美麗。她喜歡泡溫泉,說是可以美容養顏。於是畢業後,我為了她,建了這一座溫泉旅館……我們有了一段很快樂的時光。」
「可人不會永遠年輕,後來,我們都漸漸老了。她的臉上開始有了皺紋,她崩潰了,我明白,和我一樣,她也深愛她的美麗。」
說完這話後,老闆轉過頭來,把眼神從照片上放到了陳黎野和謝人間兩個人身上,笑說:「啊,不過請不必擔心,她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老闆笑著說:「她將永遠美麗。」
——她將永遠美麗。
這話怎麼聽怎麼驚悚。
謝人間皺了皺眉,說:「你把她殺了嗎。」
老闆自然不會回答他,這裡的NPC都是沒有感情的複讀機:「她將永遠美麗。」
謝人間:「……」
陳黎野早知如此,倒也不打算多留,他拉了拉謝人間,說:「好了,走吧,已經確定了,回房間吧,我好好解釋給你聽。」
謝人間聽他這麼說,也知道多留在這兒沒什麼意思了,於是轉過頭,和陳黎野一起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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