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番外一 · 黎明月·

  此後幾天,姚成洛的日子還算安穩。

  他一邊保持著和周朗月的聯繫,一邊給他打了幾個電話,確定了一下這件案子的方向。

  然後,他就開始給他寫上訴書。

  而恰巧在他著手寫上訴書的那天,也就是兩天後,陳黎野安頓好了謝未弦,回來上班了。他回來之後,就直接坐到了姚成洛旁邊,只跟他說了句早,然後就開始工作了。

  陳黎野什麼也沒說,也什麼都沒問,仿佛地獄的事情從來沒發生過,也好像兩個人之間一直都是如此一般。

  也確實一直都是如此。

  到了中午的時候,姚成洛就以為陳黎野要照例回家找謝未弦,便識相地收拾好了東西,準備識相地自己滾蛋。可東西才收拾到一半,陳黎野就對他說:「中午一起吃個飯?」

  姚成洛:「……」

  他轉過頭,看向陳黎野。

  陳黎野還是沒什麼表情。見姚成洛看過來,他就又補了一句:「未弦一起。」

  姚成洛眨了眨眼。

  姚成洛看到謝未弦時,發現對方已經把頭髮剪短了。

  他一頭碎發颯利又凌厲,那點美人氣質是徹底無影無蹤了,全身上下就一個「狠」字。

  陳黎野和姚成洛一前一後坐在車裡,謝未弦就朝他們走過來,走得頗有踏碎腳下河山的氣勢。看來,不論前世今生,大將軍的氣場都不會發生絲毫改變。

  聽陳黎野說,謝未弦已經找好了一份工作,現在是在附近的派出所里做民警,要一步步好好干往上使勁,估計以後可以升個刑警。

  陳黎野說:「瞧瞧,他真一點兒沒變,最後還是走了條為民除害的路。」

  「沒辦法,他就是這種人啊。」姚成洛跟他笑了兩聲,說,「他有本事,遲早能做刑警的。」

  「我知道他有本事。」陳黎野說,「我也沒擔心他……他也用不著我費心。」

  謝未弦上車之後,和陳黎野一樣,也沒和姚成洛多說話,一上車就隨手扔給了他一瓶水,就好像已經認識他很久了一樣。

  三個人很和諧,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誰也沒過問,誰也沒提起以前的事,更沒提起地獄的事。只是互相很平常地問了幾句想吃什麼,下午幾點上班幾點走。

  倒是還跟以前一樣莫名地默契。

  陳黎野開著車帶著他們去了家烤肉店,路上,三個人還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天。

  聊了一會兒後,姚成洛就說:「對了,哥。」

  陳黎野:「嗯?」

  姚成洛說:「我遇到明黎了。」

  謝未弦剛擰開瓶蓋喝了口水,一聽這話,整口水全給噴了出來。

  陳黎野倒是非常冷靜,只「哦」了一聲,仿佛根本不在意。

  跟他比起來,謝未弦的反應就大多了,他一下子回過了腦袋,滿臉難以置信:「誰!?!」

  「明黎啊。」姚成洛說,「他來找我打官司。」

  謝未弦簡直聞所未聞,滿臉寫著驚悚:「他找你打什麼官司!?!」

  「害,就他那破命,你還不知道嗎。」姚成洛拍著自己的腿,無可奈何地笑著說,「他又被家裡人投毒了,還是個病秧子,上個月親媽沒了,現在還被一幫噁心玩意兒逼著把遺產交出來。」

  「……」

  謝未弦無語了,他嘆了口氣,回過了身來,道:「你別說,這人命里的瞎爛事兒也挺多的。」

  陳黎野回他:「你好像也沒好到哪兒去。」

  謝未弦冷哼了一聲。

  姚成洛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笑,我告訴你啊,這事兒你自己拿主意。」謝未弦抱著水瓶子說,「我大概猜得出來你跟他什麼關係,自己的事兒自己決定,我不管,你哥也不管。」

  姚成洛笑嘻嘻地應了下來:「好哦。」

  謝未弦說的沒錯,這事兒確實得他來拿主意。

  也只有他能拿主意。

  過了幾天後,姚成洛把上訴書上交給了法院,然後給周朗月打了語音電話。

  「上訴書交上去了,你爹估計馬上就能收到法院傳票了。」

  姚成洛一邊打著電話,一邊摳著手指甲,話說到一半,還朝指甲縫裡吹了口氣,十分自得的對著電話那頭的病秧子說道:「朋友,以我這些年的工作經驗來看,你爹這樣的人一收到傳票,第一反應不會是去找律師,而是跟你去討說法,所以基於你的安全考慮,我建議你搬到我家來跟我住兩天。」

  坐在他旁邊的陳黎野把電話內容聽了個一清二楚,姚成洛剛說到明黎他爹會去跟他要說法時,陳黎野就突然手上一頓,緊接著就電腦一合,文檔也不打了工作也不忙了,直接大大方方地把椅子挪過來一大截,面無表情地湊到了姚成洛身邊,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無聲地訴說「我要聽我弟弟戀愛」。

  姚成洛:「……」

  姚成洛無語又無奈,但又沒辦法,只好換了個手接電話,方便他哥監聽自己和明黎。

  但他其實是有點忐忑的。他自己心裡知道,在面對明黎時,自己的性子不會好到哪兒去。

  但他又知道,陳黎野不會在意。

  於是,姚成洛就這樣心態很是糾結的等著電話另一頭的周朗月回答。

  周朗月在電話那頭咳嗽了好一會兒,等咳嗽完了過後,他又清了兩下嗓子,聲音喑啞地回答道:「不了……不麻煩您了,我不喜歡在別人家住。」

  姚成洛卻皺了皺眉,道:「你發燒了?」

  周朗月在電話那頭沒來由地默了一下,道:「我沒有。」

  「別騙我。」姚成洛說,「誰騙得過我你都騙不過,你在醫院嗎?」

  「……」

  那邊沉默了片刻,然後又咳嗽了兩聲後,才啞聲說:「我……在學校,先生。」

  姚成洛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有些頭疼的捏了捏眉間,又問:「那你不打算去醫院了,是吧?」

  「是的,先生,我今天……結課考試。」

  「八月底哪個學校結課考試,你有毛病嗎。」

  「……」

  「地址給我發過來。」姚成洛說,「我告訴你,一個小時以後,我必須在你們學校正門口看到你。」

  「……」

  「別給我裝死,你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先生。」周朗月聲音燒的有點發悶,他咳嗽了兩聲,又說,「謝謝您。」

  「不客氣。」姚成洛道,「少跟我說謝謝。」

  「……」

  然後,姚成洛就掛了電話。

  他轉過頭,看向陳黎野。

  陳黎野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把他的頭髮揉成了鳥窩後,就把椅子挪回了自己的位置。

  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後,陳黎野就對他揮了揮手:「拜拜。」

  姚成洛笑得有點無奈:「哥,你沒啥想說的?」

  陳黎野頭也不抬地打開電腦,問:「你想讓我說什麼?」

  姚成洛默了一下,說:「就……你不覺得我變化很大?」

  姚成洛知道自己其實有點明知故問了。

  他知道自己性子變化大,也知道陳黎野其實不會在乎這事兒——但他就是想聽陳黎野親口說。

  說他不在意。

  陳黎野也確實如他所想地回答了。

  「很大啊,但怎麼了。」他說,「有什麼不好。」

  姚成洛就笑了。

  「是挺好的。」他說,「那我走啦,哥。」

  陳黎野頭也不回地沖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滾。

  周朗月給他發的地址,是他們本市的一所一本王牌大學。

  看來帝王果然還是帝王,成績到了哪輩子都不會差。

  姚成洛一腳油門開到了他們學校正門口,一停下車來,他就看到那病秧子正蹲在學校門口的一處陰涼地上,頭深深埋在臂彎里,在那兒縮成了一團,跟隨時要倒下去似的。

  姚成洛見他那樣,心裡頭的警鐘就開始大作,連忙下了車來,走到了他跟前。

  末夏午前的太陽又大又烈,熱的人頭皮發燙雙眼發昏。姚成洛頂著太陽走到周朗月跟前,身影從上打下,替周朗月擋住了大半的毒辣陽光。

  「餵。」他叫了一聲,俯下了身子,問他,「你還活著嗎?」

  周朗月慢慢地抬起頭,略顯蒼白的臉上全是汗,雙眼燒的有點發虛,兩頰也燒的有些發紅。

  他看起來不怎麼好。

  姚成洛皺了皺眉,伸出了手,低下身去拉住了周朗月的胳膊,又慢慢地把他扶了起來,言簡意賅道:「走,醫院。」

  姚成洛一扶他,就發現這個人還是和以前一樣,輕的令人訝異。

  周朗月估計是蹲的太久了,被他這麼一扶起來,就往前踉蹌了半步。

  但他卻不習慣被人扶著,剛一站起來,他就輕輕推開了姚成洛,硬著頭皮說:「我自己能走。」

  說罷,他就往前走了兩步。

  然後他就往前一個踉蹌,差點沒臉著地摔地上。還是姚成洛眼疾手快地撈了他一把,才讓他倖免於難,沒為此當場駕崩。

  「你能走個屁啊?」姚成洛皺著眉說,「過來,我扶著你走,不會害你的。」

  周朗月:「……」

  周朗月就這樣被姚成洛扶到了車上。

  把他在副駕駛上安置好之後,姚成洛就又一腳油門,開向了醫院。

  路上,兩人一路沉默無言,只有車裡的冷氣在呼呼的吹,以此來製造點聲音。

  以及周朗月時不時的咳嗽聲。

  沉默幾許後,周朗月就啞著嗓音問道:「您……對每個當事人都這麼好嗎?」

  「不是。」姚成洛說,「律師有執業準則的,要和當事人保持距離。」

  「……什麼樣的,距離?」

  姚成洛回答:「至少不是能坐在副駕駛上的距離。」

  「……我不是您的當事人嗎。」

  「很微妙。」姚成洛回答,「對你來說是,但對我來說,不算是。」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一般的當事人,我是不會管他發不發燒有沒有病的。當一個當事人認為我會害他的時候,我就會請他滾出去了,更不會出於擔憂他的安全考慮請他住到我家來。你懂了嗎,殿……周先生?」

  周朗月沉默了很久。

  時間就這樣又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周朗月才說:「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說,「沒有人會對一個認識沒幾天的人這麼好的,這沒道理。」

  如果再加上前世就有道理了,死病秧子。

  姚成洛一邊端起車上的飲料喝了一口,一邊在心裡悄悄地罵了他這麼一句。

  到了醫院之後,姚成洛就把他扶到了椅子上,轉頭去給他排隊掛號看門診了。

  周朗月坐在椅子上,看著姚大律師在醫院裡來來回回的跑,給他忙上又忙下,一時間,他眼裡盛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些情愫相互絞在一起,成了滿盤糾結。

  拜姚成洛所賜,周朗月很快就輸上了液。

  周朗月仰著頭,看著輸液瓶里的水滴一滴滴地往下滴落,順著細小的管道一路流下,最後淌進針管,融入皮膚里。

  姚成洛坐在他旁邊,對他說:「醫生說只是尋常的發燒,把這個打完,再在胳膊上扎一針就行了。」

  「……好。」

  姚成洛輕而易舉地就察覺到了他這話里語氣不對,便偏頭看了他一眼。

  周朗月眼神飄忽地看著別處,滿臉寫著落寞。

  姚成洛看他一眼就明白了,就道:「你別有壓力,是我要照顧你的,我不照顧你手痒痒。」

  「……」

  周朗月還是不信他,看向他的眼神充滿著猜忌與懷疑。

  姚成洛被他這眼神氣的手上爆起一排整整齊齊的青筋來,簡直要把檢查結果都給捏爆。

  他深吸了一口氣,把火氣往心裡壓了七八分,問:「你想說什麼?」

  「你對我未免太好了。」周朗月超絕冷靜道,「這不對勁。」

  姚成洛:「……………………」

  麻煩死了憨批皇帝!!!!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沒寫完23333對不起這兩個人真的好長感謝在2020-11-0515:02:33~2020-11-0609:57: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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