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人間又選擇無視他。
現在的他簡直和在地獄裡時的他是兩個人格,一出來就又變成那個沉默是金的樣,把自己和陳黎野的界限劃的清清楚楚,能不說話那就絕對不說。
陳黎野還想說點什麼,但又怕言多必失,只好又嘆了口氣,認命地脫了鞋進了屋,替謝人間把自己臥室的門打開了,好叫他想進的話隨時都能進,不必擔心會造成門突然打開又關上的靈異事件。
他走到客廳里,坐到了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視,心思直接飄到了十里開外。
這怎麼辦啊。
本來他倆的關係就有點僵,他爸他媽還很會挑時候的過來了——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得想個辦法讓他倆早點回去。
陳黎野正坐在沙發上琢磨對策的時候,他爸他媽就把一道道飯菜從廚房裡端了出來。餐桌離電視有一段距離,陳黎野家裡有個二十五年的傳統,那就是吃飯不看電視那就不叫吃飯了,只算攝入能量。
這個傳統自然被他爸他媽一塊帶來了,於是飯菜都被端到了電視機前的茶几上。
陳黎野他媽知道自己兒子挑食,也知道怎麼做飯他才愛吃。於是端上來的菜個個洋溢著母愛,都精準避開了陳黎野的雷區。
但是陳黎野還是看這些他以前愛吃的菜不順眼,食慾全無。
這倒不是他媽的錯,主要是謝人間還坐在門口,明明就在他家裡卻跟個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似的,他是越想越心疼越想越覺得他可憐,根本沒心思吃飯。
因為這個,陳黎野總時不時地往門口看兩眼,目光惆悵,每隔半分鐘就要嘆一聲氣。
他媽還以為他是心情不好,就把一道陳黎野從小就愛吃的菜擺到了他面前,高高興興地說道:「兒子,你看媽做什麼了?你小時候可最愛吃這個!」
「……」
陳黎野看著那道他從小最愛吃的菜,還是沒胃口。
但他媽是好心,再說了,該給親媽的面子必須得給。陳黎野直起了身來,夾了一筷子,然後放進嘴裡味同嚼蠟地嚼了幾口。
他媽還興高采烈地問:「怎麼樣!?」
「……」
陳黎野絲毫不帶感情色彩的誇了一句:「好吃。」
「對吧!」他媽高興壞了,道,「你媽我做的飯,那沒有不好的!」
陳黎野心裡苦笑兩聲,忍不住轉頭往門口那邊看了兩眼,然後回過頭來,立刻進入了正題說道:「那個,媽,你想不想旅遊,我給你錢你跟我爸出去旅遊怎麼樣?」
他這話題來的猝不及防,祁寒英被說的一愣:「……啊?」
「旅遊啊。」陳黎野說,「我送你倆出去旅遊吧,二人世界啊,好不好?我知道下午就有個去w城的團,我現在給你報上?」
陳黎野他爸一聽,眉毛一挑察覺了要素:「你是不是想趕我們兩個?」
陳黎野:「……」
可以,寶刀未老,薑還是老的辣。
他媽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對了:「對啊,說起來我今天還以為你冰箱裡還是全是那些沒用的,怎麼全都換成食材了?不是你風格啊,你不是一向以冰箱裡就該裝可樂薯片為原則的嗎?」
「……這個……」
陳黎野又忍不住往門口那邊看了兩眼,說:「原則有變嘛。」
他爸又看出來了:「你老往門口那邊看什麼?有誰要來?」
「……沒有。」
他媽在旁邊又問:「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
這一個在左一個在右,真是左右夾擊啊!!
陳黎野無語地抽了抽嘴角,嘆了口氣,只好又轉移了話題,說:「沒有。你們這次來要幹什麼,陪我住兩天趕鬼走?」
「就住一天。」他爸說,「你媽上個禮拜回老家找過神婆了,神婆說你招上鬼是因為你沒有女朋友。」
「……???」
誰家的憨批神婆這是???
陳黎野他媽也說:「對對對,媽跟你說啊,那神婆說了,自古以來呢,男人身邊就要有個女人,這是陰陽五行的說法。女為陰男為陽,陰陽相生又相剋,所以啊,正因為你沒有女朋友,陽氣太盛沒人來壓,所以鬼就上門來了嘛。不過那神婆也說了,擺不擺脫這個鬼都行,主要是看你,這鬼根本就沒想害你。如果想擺脫的話呢,就去找個女朋友。」
「……喔。」
陳黎野心情複雜地應了一聲。
這要換別的媽,那估計一聽是鬼就把它看成洪水猛獸,肯定拉著陳黎野就去婚介所趕緊找個女朋友保命。但祁寒英女士是不一樣的現代女性,逼婚這事一向不干,也堅信找女朋友必須順其自然,強扭的瓜不甜。從小她就對陳黎野強調寧要高質量的單身生活也不能湊合找個人過日子,湊合的過日子那不叫過日子,那叫受罪。
「算也算過了,這鬼沒什麼問題,不過撞鬼的人是你,你也肯定有事沒跟我們說就對了。」陳父也說,「說不說是你的自由,你要是哪天想說了,隨時打電話,不想說呢,一輩子都不說也沒問題,自己安全就行。」
陳黎野沒說話,又夾了一口菜。
陳父懟了他一下:「聽到沒有?」
「聽到了。」陳黎野道,「我沒事。」
吃完飯後,陳黎野發現自己屬實有點多心。
他的父母恩愛非常,陳黎野成年之後他們就秉著「距離產生美」的原則,一向和陳黎野保持著距離。平時就五天一個電話問候一下,逢年過節回個家,平時陳黎野是別想打擾這兩個人的二人世界的。
這次他倆來,也就是看看陳黎野家裡怎麼樣,告訴他一下找神婆算的事情,給他帶點好東西和他吃頓飯看看他而已,根本就沒想在他家裡多留,畢竟是工作日,和他們兩個有自己的生活一樣,陳黎野自己也有自己的生活。
吃完飯之後,他們二老就拿上了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了。
「我們倆打算自己出去玩一圈,過兩天自己回去,你就不用費心了,下午上你的班去就行了。」
「晚上不來這兒住?」
「不住。」陳父說,「你別瞧不起我,我的退休金攢了一年了,我今天就要敗家,我要去住五星級酒店豪華套房。」
陳黎野:「……一晚上你退休金就沒了。」
「……」
「行了,我倆走了啊。」祁寒英穿上了自己自豪的小運動鞋,說,「你有事打電話,別心裡有話憋著不說。」
陳黎野點點頭,應了句:「放心吧。」
他的父母走了。
陳黎野回過了頭來。謝人間是避著他父母的,他倆一到門口來,他就轉移了陣地,去客廳窩著了。
送走了父母之後,陳黎野就轉過頭,走向了客廳,就見謝人間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里,望著天空發呆。
陳黎野叫了他一聲:「哥。」
謝人間沒反應。
陳黎野嘆了一聲。他知道謝人間一回現世就是這個樣子,對他敷衍又沉默,三句話有一句回應就不錯了。
他就接著說道:「家裡回來人了,你可以給我發消息嘛。你不是有我手機號嗎?微信你也有啊。」
謝人間這次回答了,內容十分言簡意賅:「跟我沒關係。」
「……」
陳黎野胸口一痛,像是被這句話傷到了。
「跟我沒關係」。
他們又看不到我,跟我沒關係。
他們是你父母,進你的家理所當然,跟我沒關係。
你的家裡來了人,和我沒關係。
你的父母,跟我沒關係。
你,跟我沒關係。
這短短五個字似乎能和許多事情產生關聯,而這些事情似乎也確確實實的和他沒關係。
因為他確實是個死人。
謝人間說完這話就低下了頭,不知是在想什麼。
兩個人之間又陷入了這種詭異的沉默氛圍里。
沉默幾許之後,謝人間才又說道:「但你這次,有對好父母。」
「……」
陳黎野明白他的意思。
但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謝人間也不再說話了。或許是因為現世的方方面面都能提醒謝人間時過境遷與物是人非,他們兩個的關係一出地獄就仿佛冰凍了一般。
謝人間就那樣選擇把自己困起來,一點東西也不露給陳黎野看。
他把兩千年前和自己都困得牢牢實實。
陳黎野沉默了很久。然後轉過了頭,說:「我去上班了。」
……
陳黎野下午上班時照常養老,晚上回家面對沉默如啞巴的謝人間,草草地吃了飯,洗澡洗漱。
臨睡前林青岩還給他打了個電話,問他下一次開庭要怎麼辦。
「下一次開庭柳煦應該就要逆轉了。」陳黎野說,「到時候演的好點就行,別被你老婆看出來有內幕。」
林青岩有點驚奇:「這麼快嗎??」
陳黎野說:「離婚訴訟本來就很快。不過判決書下來的有點慢,要三個月。下來之後十五天內雙方均無上訴要求二審的話,就可以執行了。」
「有點慢啊,三個月。」林青岩皺了皺眉,道,「那我得進去幾次了,萬一死在裡面怎麼辦。」
「別說瞎話。」陳黎野道,「你又不是我,不會進的那麼勤的。」
林青岩在那邊哈哈笑了兩聲,又和他寒暄幾句後,就掛掉了電話。
陳黎野又刷了一會兒手機,時間晃晃悠悠地到了深夜。他打了個哈欠,見時間不早了,就站了起來,轉頭對謝人間道了句晚安後,就轉頭進了臥室。
而謝人間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給他回應。
陳黎野躺倒在了床上,他又在床上刷了會兒手機後,困意就席捲而來,他就把手機的充電器一插,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中塞北去了。
塞北深冬的清晨很少出太陽。而今晨,就是這個很少。
塞北難得的在冬天放了晴。雖然呼嘯的大風還是不留情,出的太陽也一點都不暖和,但至少看著那一輪寒陽,多少能心情好一點。
看開點吧,至少出太陽就等於不下雪。
夠幸福了。
顧黎野披著暖和的外袍逆著風跟著謝人間走在外面。塞北的風太大,他走的步履維艱。
他隱隱感覺有些頭痛,但這感覺不太強烈,還算能忍著。
謝人間走在他前面,他像一堵密不透風的高牆,為他擋住了不少塞北無情的大風。顧黎野跟在他緊後面,就這樣忍著頭痛很不容易的一步步走到了軍火營里,一進去,顧黎野就沒忍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引得軍火營里的人紛紛側目。
謝人間也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一回頭,見營里的人都看向這邊,就皺了皺眉,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活都幹完了!?」
他這麼一吼,營里的人又紛紛低下頭去。
謝人間就又回過頭去,皺著眉道:「昨天都叫你不要出去淋雪了。」
顧黎野摸了摸鼻頭,吸了一下鼻子,笑了兩聲:「忍不住,抱歉嘛。」
謝人間伸手錘了一下他的腦袋,輕聲呵斥道:「下次再出去腿給你打斷。」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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