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野回過了頭。
劉青青的屍體無力地從椅子上滑落了下來。而後,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漸漸化成了煙隨風散去,包括沈未雪和周琦倒在地上的屍體。
過了片刻之後,教室里就變得一片空空蕩蕩了。
看樣子是結束了。
陳黎野鬆了口氣。
忽然間,遠處的鹿依依的身上突然啪啪兩聲掉下了兩堆血肉。那血肉的腥味不知為何,刺鼻得很,陳黎野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是出了什麼事情,抬頭茫然地看向了鹿依依,就見鹿依依身上的血肉接著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陳黎野驚了。
他那裡和鹿依依站的的位置離得還算遠,可其他的參與者卻正對著她,全正面看到了鹿依依血肉從身上臉上掉落的模樣。也不知那模樣到底是有多嚇人,這些老牌參與者居然都紛紛臉色難看了起來,然後不約而同地全吐了。有的乾嘔,有的則是真的真情實感的吐出了東西來。
謝人間卻面不改色。他估計是見這種場景見的多了,早就擁有了一套渾然天成的免疫系統。
……這是什麼啊??
……等等。
陳黎野只茫然了一瞬,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鹿依依這是正在變成引路人。
畢竟以往的引路人形象都是很光鮮亮麗的。
站在鹿依依面前的謝人間就那樣面無表情地看了鹿依依一會兒之後,就倍感無聊地打了個哈欠,轉過頭,朝著陳黎野走了過去,往他旁邊一靠,說:「你又成功了。」
陳黎野還有些茫然地看著鹿依依,聞言轉過頭去,朝他乾笑了兩聲,說:「多虧了線索。」
是的,多虧了線索。
多虧線索讓朱曉北開了口,才讓陳黎野知道了那麼多。
「但是為什麼變成引路人的過程是這樣的。」陳黎野有點面色複雜地看著從身上掉落著塊塊血肉的鹿依依,道,「引路人那麼光鮮亮麗,我以為過程也很……」
謝人間知道他要說什麼,就道:「所以我才不讓你看。」
「……」陳黎野看向了他,道,「我以為你不讓我看的是引路人殺人。」
但沒想到是這個變化的過程。
「引路人殺人有什麼不能看的。」謝人間道,「這個變化的過程是屬實有點噁心,你絕對不能去看正面,晚上會失眠。」
失眠是不可能的。
陳黎野抽了抽嘴角。他還記得自己上一次出地獄的時候,因為石壓地獄裡他們兩個鬧的感情糾紛,導致他那一夜腦子裡全是謝人間的事,翻來覆去的徹夜難眠,正拿著手機刷,結果零點一過立刻進夢鄉回塞北了。
他那時候就知道了。零點一過,地獄就會準時把他拉進前世的回憶里。
所以失眠是不可能失眠的。
謝人間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轉過頭去看向鹿依依,然後接著說:「地獄裡所有的安排都是有深意的。」
陳黎野看向了他。
「人這一生會在靈魂和身上刻下很多印記。手上的繭,臉上的皺紋,刻在靈魂上的罪惡和功德,這些都和人自身脫不開干係。若想洗淨罪惡或回到當初,當然不異於掉血掉肉,或者傷筋動骨扒皮。」
陳黎野:「……」
「只不過,大多數人連這掉血掉肉的機會都沒有。」謝人間目視著前方,道,「畢竟根本不會有人能回到當初,罪惡也不會真的被洗的乾乾淨淨。」
「……」
陳黎野沒說話。他轉過頭,看著謝人間。
謝人間看著前方。
陳黎野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他也轉過了頭去,看向了前方。
過了一會兒之後,鹿依依身上的血肉就已經掉了一大堆了。據陳黎野目測,大概足足有一個人那麼多左右。然後,鹿依依才轉過了頭來——明明身上剝落了那麼多血肉的她,此刻卻變成了一副純真少女的模樣,眼睛閃閃發光,滿臉的純真,朝著陳黎野笑。
陳黎野:「……」
「走吧!」
她說完,就轉過頭走出了教室。
而其他的參與者吐完之後,紛紛臉色難看地看向了陳黎野,個個表情複雜。
——他們上午還說他是個死人,誰知道下午他就一馬當先通關了。
這簡直是掄圓了胳膊扇他們耳光,打得他們的臉火辣辣的疼。最難受的是,他們現在還不得不借他的光出地獄,而且還別無選擇——這教室里人都沒了,他們就算想呆在這兒繼續闖關也不可能。
眾人臉色難看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紛紛看向了陳黎野。
陳黎野朝著他們眨了眨眼。
「……」
眾人臉色紛紛一黑。
讓他們給他道歉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他帶著鬼進來可是事實!
於是其中一人抹了一把臉,臉色難看地低聲道了句「走」後,轉頭走出了教室。以他為首,眾人紛紛陸陸續續地走了出去。他們不但沒對陳黎野表達感激,甚至還有幾個人回過頭瞪了他幾眼。
陳黎野無奈。
「你看。」謝人間站在他旁邊道,「救了一群白眼狼,連句謝謝都不會講。」
「你得理解,我要是他們,我也不會謝謝一個帶著鬼的隊友的。」
「你會的。」
「……」
陳黎野轉過頭。謝人間沒什麼表情,但說的這話卻十分堅定。
「你是那種分得清是非好賴的人。」謝人間道,「你跟他們不一樣。」
「其實也都一樣吧。」陳黎野說,「大家都是人,人也都挺俗的,沒有誰跟誰不一樣。」
謝人間:「……」
陳黎野接著說:「再說了,我也不在乎他們謝不謝我,我過關又不是給他們過的。」
謝人間自以為自己知道他的意思,就應了一聲:「嗯,給你自己過關就行了。」
陳黎野聞言,輕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你笑什麼?」
「沒什麼。」陳黎野道,「那你這次也不跟我一起回去?」
「不,我一會兒去找斷罪書。」謝人間道,「你先回去。」
他一直都是這樣,陳黎野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應了一聲,說:「那我先走了啊,回家等你。」
謝人間點了點頭。
陳黎野就先走了。
陳黎野走後,謝人間又在教室里呆了好久。過了一會兒後,他才抬起腳來走到了教室窗前,向校外看了一眼。站得高看得遠,在校外大概十幾米遠的地方,有一個巨坑,那坑裡長著無數的向上而生的鬼手,每個手上都染滿了血。
而坑裡還零零散散地躺著三個人。謝人間眼睛毒,一眼就看到了這三個死人的慘狀。這三人每個人都被這些鬼手牢牢抓住了身體的軀幹部分,且都被這些手拉扯著嘴角,口中都有鮮血向外流淌——他們都被拔掉了舌頭。
而在這長滿鬼手的坑的後面是一片白霧繚繞,那就是連接地獄與人間的橋了。
一群參與者剛出了校門,正跟著引路人的腳步朝那巨坑走去,而陳黎野卻剛走到校門口。
謝人間又看向了那坑中。在巨坑的正中央立起了一塊巨石,有一個穿的一身黑的男人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巨石之上。
能坐在那裡的,有且只有一個。
獵殺場的主人,拔舌地獄的獵殺者——守夜人默。
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也穿的一身黑,謝人間是一身黑,刀山地獄的刃也是一身的黑。或許守夜人都認為黑色才配得上自己這守夜人的身份吧,真巧。
守夜人默身材高挑,穿的是件黑色的衝鋒衣,還立起了領子——他那衣服的領子高的簡直離譜,就那樣直接把他的口鼻擋地嚴嚴實實。
獵殺場的風聲獵獵,默的一頭碎發被風吹動。他雙手插在衝鋒衣的兜里,坐在巨石上翹著腿,沒什麼表情。
參與者們陸陸續續地繞過了獵殺場,走上了橋,消失在了霧中。
等最後一個參與者陳黎野也走進了那片霧中回到現世之後,謝人間才翻過了窗戶,從三樓一躍而下。
鐵樹突然從地上拔地而起,巨大的樹枝接住了鐵樹地獄的守夜人,然後迅速地向前而去。
坐在巨石之上的守夜人默一愣。
然後,他輕輕往後一跳,躍到了巨石之上。
鐵樹的巨大樹枝停在了他前面五米遠左右的地方,謝人間就站在其上——他不能落到地上。這要是打起來,默隨時可以操縱這些鬼手抓住他,守夜人在自己的獵殺場裡擁有絕對的優勢。
謝人間停了下來,右手背在身後,悄悄地又變出來了一根樹枝拿在手上,當做了武器。
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謝人間站在樹上,安靜地等待對方出手——或者開口。
在不知道對方究竟有沒有戰意的前提下,謝人間其實是不敢動的。過了這麼多地獄,他也摸明白了一些路子——有很多守夜人都是選擇不作戰的,大家都知道守夜人和守夜人打架簡直是吃力不討好,一路走來,很少有人主動要跟他打一架的——除了湯神那樣的奇葩玩意兒。
也不知道這位守夜人是怎麼想的。
謝人間一邊打量默,一邊在自己心裡默默思忖。
應該不會打的吧,他看起來好像還挺聰明的。
默站在自己的巨石上,也沉默著打量了他片刻。隨後,就慢慢地伸出了手。
謝人間正保持著一個備戰的姿勢,一看他一言不發地伸出了手,以為他是要出手,立刻沖了過去,躍到了默所在的巨石之上,依著先發制人的原則,伸手就一樹枝朝他臉上捅了過去。
守夜人默一驚,連忙回身一閃,迅速地躲了過去。
謝人間見狀,轉身剛要接著打,默就立刻把自己的領子一下子扯了下去,露出了自己的口鼻——他的嘴唇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被線七扭八歪地縫上了,兩片唇肉都被縫的扭曲變形,看上去就痛。
謝人間:「……」
他的動作一下子停在了原地。
因為驚訝,謝人間就那樣停了好久沒動,像尊石像。
默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後伸出雙手在自己胸前比劃了個叉。
這是手語。
謝人間沉默半晌,明白了:「你……說不了話?」
默點了點頭。
「……」
也就是說,他剛剛伸手不是想出手。
……他只是想比劃手語。
……
咋說呢,這誤會鬧得……就很令人無語。
謝人間抽了抽嘴角,收起了姿勢,道:「那你要跟我打嗎。」
默搖頭如撥浪鼓。
然後,他又噼里啪啦地比起了手語,他太著急了,比起手語來速度也快的很,謝人間本來就看不懂,他再這麼一快,謝人間就感覺他好像是古代打鬼的道士,他就是要挨打的那個鬼,默就是那個道士,正忙著噼里啪啦結手印的道士。
謝人間完全看不明白,眯了眯眼,一個頭兩個大的看默比了半天手語。
默比完了手語,停了下來,看向了他,滿眼期待地等他回答。
謝人間:「……對不起,沒看懂。」
默:「……」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結手印的梗源網,在哪裡看到過的wb不記得了,博主說以為聾啞人都比手語不會吵架,結果那天看到一群聾啞人比手語如同火影結印打架23333
感謝在2020-07-2421:28:21~2020-07-2519:54: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傾顏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