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得太突然,空氣都沉寂了兩秒。
兩秒之後,眾人才紛紛反應了過來。隨後,臉上都出現了或多或少的恐懼震驚或害怕的色彩。
這也難怪。昨天的0號言行舉止都緊張又慌亂,所有人都認為他的死亡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才都沒有太慌亂。可劉夏晴是個專業的老師,剛剛也根本沒緊張,就連她這等專業人士都被判定為任務失敗?那他們這些門外漢還能怎麼講,豈不是只剩下一條死路了嗎?
眾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處去。於是,沉默的恐慌迅速地在眾參與者之間蔓延開來。
謝人間臉色也黑了黑。這種試講時基本毫無破綻的專業人士都能失敗,那就不得不往最糟的方向想——這任務可能就是一道無解的任務。
他轉過頭看向陳黎野。陳黎野卻似乎免疫了這陣由劉夏晴的死帶來的恐慌,他摸著耳垂,若有所思地盯著鹿依依。
……他有想法。
謝人間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和昨天一樣,身上臉上也都濺上了血的校長笑眯眯地走了上來,踩著劉夏晴的屍體,站在講台上,對下面的所有學生說道:「看來,2號老師還是經驗不夠。那麼,就期待一下下午的4號老師吧。」
然後,校長轉過頭,朝站在門口的女老師點了點頭。
這次不是讓他們上自習?
陳黎野愣了愣。
女老師拉開了教室的門,小聲地對眾人說:「各位,請跟我走。」
眾人就又跟著她出了教室。
出了教室後,眾人沒急著離去,都停了下來,等著女老師這NPC發話。
等所有人都出來後,女老師便回身拉上了教室的門,隨後對眾人說:「那麼各位,上午就到這裡。我們很期待下午四號老師的表現。」
說完這話,女老師便走了。
等她走出去一段距離後,參與者里才終於有人開口了。
這些參與者雖然恐慌,但也都是能在昨天數人接連腦袋爆炸的場景下保持冷靜沒叫出聲的老參與者了,倒也不至於太過驚惶。其中一個參與者抓著頭髮,有點崩潰地道:「怎麼辦啊……連劉姐都失敗了,這不是涼了嗎?」
「這任務肯定是根本沒有解決方法的了。」另一個人還算情緒穩定,抹著臉上的血冷靜分析道,「照我看,就是趕緊去找線索,爭取今天或者明天早點出去。」
「是啊。」另一個人也說,「只能爭取早點出去,減少死亡吧。」
「不過嘛——」有個人忽然冷笑一聲,斜眼看向陳黎野,道,「有個人差不多已經死了吧?」
這些人估計是都從劉姐那兒聽過為什麼知道陳黎野的隊友是鬼的理由了,也都知道他就是4號。就算這群人線索找得再快,也不可能在下午的任務之前出副本,陳黎野已經必死無疑。
不。如果是這些人的話,那可能就算有了能出副本的線索也壓著不拿出來,就等陳黎野死了之後再說——反正地獄裡害死個人又不用償命。畢竟對這些參與者來說,帶著鬼的參與者就和鬼沒什麼兩樣,或許害死陳黎野之後他們還會覺得自己是為民除害的英雄人物。
謝人間眯了眯眼,剛要說些什麼,站在原地一直一聲不吭的陳黎野忽然轉身就走。
「哎喲。」那些人還是不放過他,陰陽怪氣地接著諷道,「怎麼,說不過啊?帶著鬼也沒用吧!我等你下午爆炸啊!」
說完,那些人就又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陳黎野突然回過頭,對剛剛出言諷刺他的那人一挑眉,道:「好笑嗎?」
那人冷笑一聲,道,「很好笑。」
「是啊。」陳黎野道,「你們劉姐剛死,說不定明天也要輪到自己了,居然還有心思笑我,你也挺好笑的。」
「……」
那人嘴角一抽。
陳黎野也不和他多講,轉身就離開了。
謝人間回頭看了那些人一眼,冷笑一聲,也跟著離開了。
眾人留在原地,各自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各異。但就在此時,有人「咦」了一聲,指著教室後門說:「後門窗戶怎麼碎了?」
陳黎野徑直走到了廁所里。洗手台上還擺著昨晚他在這裡找到的鹿依依的幾樣東西——教科書、筆記本和一些紙團。
陳黎野走了上去,拿起一個筆記本來,翻了幾頁。
謝人間已經有點忌憚那面鏡子了,生怕青天白日活見鬼,於是就在門邊上一靠,說道:「你有什麼想法?」
「……」
陳黎野沒急著回答他,他沉默著翻了一會兒鹿依依的筆記,然後才轉過頭去,對謝人間說:「方向錯了。」
「什麼方向錯了。」
「講課的方向。」陳黎野答道,「任務的目標是讓聽課的學生滿意。那個班裡的其他學生都無意聽課,所以任務目標無非是讓鹿依依滿意沒錯。這一點所有的參與者都意識到了,也很注意她的表情動作,但是我們搞錯了一點,讓她滿意的課,絕對不是講什麼語文或者數學的。」
謝人間眯了眯眼。
陳黎野接著道:「如果鹿依依真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的話,又為什麼要晚上來到這裡重複自己的死法?」
謝人間道:「你是說,地獄在進行誤導?」
「那不會。」陳黎野道,「地獄應該不會撒謊的。我猜,她應該是不願接受事實,所以一直在矇騙自己,讓自己忘卻這件事。但是晚上的時候她還是回來重複自己的死法,這就證明她潛意識裡是知道的。」
謝人間:「……」
「白天的她沉溺於美夢中,夜晚的她死在現實里。」陳黎野道,「她想讓美夢成真,就是想得到班級里所有人的尊重,想讓自己活著。她雖然得到了一部分,但是潛意識裡也明白自己早就死了,所以才會總挑老師的刺,她應該是想讓誰來說出真相,再替她討伐那些欺負她的人,能給她一個公道。」
「這就是讓她滿意的辦法。」
謝人間聽明白了,也知道了陳黎野要做什麼。
他看到了陳黎野眼裡的堅定。
謝人間沒有說話,陳黎野也沒有說話。
兩個人之間沉默了一陣。
謝人間知道,陳黎野下午要按自己的這個想法去做那個死亡任務,他也要站到那個死亡講台上。拿命做一場豪賭——一場贏則生敗則死的豪賭。
無疑,風險很大。
最後,謝人間嘆了口氣,道:「我要是察覺出不對來,絕對先把那個女鬼殺了。」
陳黎野笑了一聲:「好。」
雖然拍板決定了下午去做那個死亡任務,但是要讓鹿依依清醒,還是差一條線索的。
那就是鹿依依死的那晚,劉青青她們三個到底說了什麼。
沒有這條線索,只說一句「你已經死了」的話,估計還是後力不足。
陳黎野拿上了一本筆記本,從廁所里走了出去,又去辦公室翻了一下名單,找到了「小北」的全名。
她叫朱曉北。
找到了名字後,陳黎野就去教室找她了。只不過校長正在裡面給他們上課,這次是不能打擾了。
陳黎野就和謝人間在教室外面等了半天。這個班的人倒也神奇,下課也不出來,就一直悶在教室里。等到中午放學,校長慢慢悠悠地從教室里走了出來之後,他們才終於不約而同地飛速跑了出來,逃命似的一路奔向樓下。
陳黎野和謝人間靠在牆邊,目送這些學生跑走,沒從裡面看到朱曉北的身影。
等所有學生都跑光之後,陳黎野都沒看到朱曉北從教室里出來。
他有點奇怪,走到後門那裡,扒著窗戶往裡一瞧。後門的窗戶昨天被謝人間一掌擊碎,這下他看裡面可是能看個清清楚楚了。教室里,朱曉北還坐在位置上,而鹿依依也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轉頭望著窗外。以陳黎野這個角度來看根本看不見她的表情,但估計她肯定還是笑吟吟的。
朱曉北慢慢地側過身子去看向她,雙手緊緊抓著袖角,幾番欲言又止。
謝人間也看到了這一幕,有點不明白:「她在幹嘛?」
「想跟鹿依依說點什麼吧。」陳黎野道,「但是沒那個勇氣。我說過,她這種性格的人膽小的要死。」
謝人間冷笑了一聲,似是在嘲笑。
「你別笑她,你也沒好到哪兒去。」陳黎野道,「你現在也沒跟我說過兩千年前到底發生什麼了。」
謝人間好像根本察覺不出陳黎野這話里的不滿似的,面不改色道:「我跟她不一樣。」
陳黎野:「……」
其實也一樣。
陳黎野憂愁地在心裡槽了他一把,然後嘆了口氣,不再提這件事了。
又過了一會兒之後,朱曉北才終於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走向了鹿依依。她走的像個烏龜似的,一步分三步,慢慢悠悠地蹭著走,一看就是非常害怕坐在那裡的鹿依依。
不過短短几米的距離,硬是被她走了一分鐘。等過了一分鐘之後,她才終於在鹿依依面前站定,身體微微發抖,雙手絞著衣角,張了張嘴,說道:「依依。」
這聲「依依」叫的聲音極小,和蚊子嗡嗡似的。倒也可以理解,畢竟鹿依依面前不能大聲說話。
鹿依依轉過頭去看向了她。或許是她的面容還是太恐怖,朱曉北又渾身一哆嗦。
鹿依依問道:「怎麼了?」
朱曉北發抖的更厲害了。她低下了頭,縮著肩膀,哆哆嗦嗦地說了什麼,但底氣不足,聲音也比之前更小,根本聽不出她到底在說些什麼東西,她的話也很短,很快,她就朝鹿依依點了點頭,轉身又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邊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時不時地轉過頭看一看鹿依依,臉上儘是擔憂和恐懼。
她就這樣磨蹭了大概有三四分鐘,然後才終於背上了書包。她沒急著離開,轉過頭,又叫了一聲鹿依依:「依依。」
鹿依依看向她。
對這樣一個女鬼說話很需要勇氣,朱曉北抿了抿嘴,攢了半天的勇氣,顫聲說:「……明,明天見。」
「嗯。」鹿依依笑道,「明天見哦。」
朱曉北就點了點頭,背著書包縮著肩膀,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陳黎野這下明白了。
難怪她昨天會那麼晚才出來,原來是一直在教室里猶豫和鹿依依說些什麼。
但到底說了什麼,又猶豫要說什麼呢?
這就得問問本人了。
朱曉北從教室里出來了。和昨天一樣,低著頭往前走。
NPC有固定的路線和台詞,只要參與者沒有線索,她們就不會做出任何反應。她全當後門那裡的陳黎野和謝人間不存在一樣,只管低著頭往前走。
陳黎野把兜里的紙條拿了出來,鋪平展開,然後走了過去,叫了一聲:「朱曉北。」
朱曉北停住了。隨後轉過頭去,就見陳黎野手裡拿著一張濕紙條。而紙條上,正是她的字跡和鹿依依的字跡。
陳黎野道:「聊聊?」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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