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野坐在地上呆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脫掉了衣服,穿上了守夜人的上衣。
女人的屋子裡依舊能聽見慟哭聲。
陳黎野站了起來,感覺跑得兩腿酸痛,他倒吸了一口涼氣,拖著兩條重如灌鉛的腿往前走。
「陳黎野!!」
他聽見林青岩在喊。
「老陳!!」林青岩的聲音忽近忽遠,似乎在附近到處尋找,「活著沒有!?陳黎野!?」
陳黎野喊了一聲:「林哥——」
林青岩一聽見他聲音,就著急忙慌的跑了過來,人才剛到拐角,話就著急的從嘴裡飛了出來:「你沒事吧?!你怎麼回事,怎麼是你被守……」
他說不出來了。
林青岩看著穿著守夜人黑色外衣的陳黎野,說不出話了。
陳黎野覺得有點尷尬,抬起手面無表情地跟他「嗨」了一聲,說:「林哥,好久不見,我沒事。」
「……我……」
林青岩剛想說點什麼,忽然一聲慘叫聲從遠處響起,緊接著巨大的鐵樹樹枝如風雷一般從空中掠過,直直衝向聲音的方向。
緊接著,是另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守夜人殺人了,那是任舒的尖叫聲。雖然不知道最後是誰在尖叫,但可以肯定的是,任舒真的死了。
獵殺預告成真了。
「整挺好,」林青岩毫不意外,轉頭看向空中粗大的鐵樹枝,說,「這還真是一個說到做到的守夜人,我很欣賞他。」
陳黎野說:「是啊。」
他一點也不想為任舒說話。
……
噴薄而出的血濺落到了地上,開出了一大片的紅花。
任舒死了。巨大的鐵樹枝貫穿了她的頭顱,把她的五官毀了,她最終還是成了第二朵花。鐵樹捲起枝頭帶著她離去,嘎吱嘎吱的聲音像是在抓著小陸的心臟,一下一下,令她恐懼。
小陸滑坐在樹邊,動彈不得。從地里破土而出的鐵藤蔓抓著她的腳踝,她越是使勁掙扎,藤蔓就抓的越緊。
藤蔓已經將她的雙腳勒出了血痕。可她不甘心,哭叫道:「鬆開啊!!鬆開!!」
烏鴉在歡快的叫。
守夜人站在離她大約四五米遠的位置,動也不動,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掙扎哭叫。
「為什麼啊!?怎麼會這樣的!?」小陸哭叫著喊,「憑什麼殺我!?」
守夜人沒回答,他偏過頭看了眼哭的滿臉是淚渾身顫抖的小陸,然後緩緩走到她面前,半蹲了下來。
小陸也是同樣的懼怕守夜人,她連忙向後縮,可她身後已經避無可避,這就使她的掙扎看上去十分可笑。
守夜人看著她,面無表情地說:「油鍋地獄五人,石壓地獄三人,拔舌地獄七人,銅柱地獄六人……就憑這二十一條人命。」
守夜人聲音森冷,一字一句,如同判官正誦讀罪名。他一邊說一邊緩緩舉起右手,手中黑色的鐵樹杈浴著血月的光。
他聲音極輕地道了一句:「善惡有報。」
又一聲慘叫。
貫穿任舒的鐵樹樹枝還在慢慢悠悠地往回撤,就有另外一根巨大的鐵樹樹枝掠風而過,沖向聲音來處。
陳黎野看見此情此景,愣了:「他殺了兩個?」
「多稀奇了。」林青岩笑了聲,說,「這都算好的,你是沒見過一晚上速殺三個的。」
陳黎野想也沒想地說道:「可他又不一樣。」
林青岩一陣無語:「老陳,再怎麼不一樣他也是個守夜人。」
陳黎野:「……」
林青岩說的很對。
陳黎野在心裡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自打遇到了守夜人之後,他這嘴就開始不受自己控制了。只要是跟守夜人有關的事,他總會說出幾句自己想都沒想過的話,好像他的嘴有自己的想法似的。
陳黎野心中的異樣感越來越強了。
林青岩看了看陳黎野身上的衣服,又問:「所以……他真的親你了?」
陳黎野:「……」
我草。
他這才想起當時那個地獄聲音在一個勁兒鬼叫地警告守夜人。而如果他能聽見那個聲音,那麼就證明,所有參與者都能聽見。
所、有、參、與、者、都、能、聽、見。
陳黎野僵硬地轉過頭,說話都顫抖:「你、你你你……你聽見了……?」
「所有人都聽見了啊。」林青岩從口袋裡摸出根煙來點上,一邊點一邊說,「嚇死人了,突然竄出來說不許親,然後還鬼叫個沒完,我還被嚇得摔了個狗吃屎呢。」
陳黎野:「……」
他裂開,真的,他裂開了。
什麼事兒啊這都是!!
林青岩眼看著陳黎野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一會兒黑,十分五彩繽紛,就明白這事兒是真的了。
「你不是吧。」林青岩也有點訝異,「被強吻這麼冷靜??」
「……強吻?」陳黎野傻了,「那算強吻嗎?」
林青岩說:「他不是這麼說的嗎?」
確實,按那個聲音的說法,聽上去就是守夜人單方面把他按在牆上親。
……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沒錯。
可陳黎野一點沒有被強吻的感覺,反倒還覺得守夜人做這種事理所當然。
沉默片刻後,陳黎野說:「林哥,我好像瘋了。」
林青岩叼著煙,他不知道陳黎野和守夜人到底怎麼回事,也不好細問,就隨口附和:「我看也是。」
陳黎野:「……」
第二根鐵樹枝捲走了今晚的第二位慘遭獵殺的參與者。林青岩轉頭看了看她,不由得疑惑的「嗯?」了一聲,說:「是小陸?」
陳黎野聞言,也抬頭看了過去。鐵樹枝貫穿了人的頭顱,不能根據面貌來辨別。但這人穿著短袖,根據她的衣裝來判斷,確實是那位「小陸」。
小陸被樹枝捲走。巨大的鐵樹上現在已經懸掛了三個死人,紅色的血盛開在屍體之上,場面驚心動魄,令人背後發涼。
就在這時,地獄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一次聲音更陰森了,它似乎心情十分不好。
【守夜人「鴉」,狩獵結束。】
【長夜已過,女人仍舊需要各位參與者的幫忙,請回到房間,幫助這位可憐又可悲的女人。】
獵殺結束了。
林青岩說:「走吧。」
陳黎野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房群,結果好巧不巧撞到要回鐵樹那邊去的守夜人。
幾乎是撞了個臉對臉。林青岩走在陳黎野前面,毫不誇張的說,只要再上前一步,他就要撞守夜人臉上了。
林青岩:「……」
守夜人:「……」
陳黎野:「……」
林青岩嚇得嘴裡的煙都掉了。菸頭軟綿綿地掉進了雪裡,一點聲音沒發出來。
真他媽轉角遇到愛。
守夜人這個存在對參與者來說就如同鬼神。哪怕是現在已經沒有被獵殺的風險了,林青岩碰到守夜人也會發抖。
守夜人看他一眼就知道了這是個什麼類型的參與者,玩心起來了,於是眯了眯眼一挑眉梢,林青岩果然不出他所料,立刻嚇得渾身一哆嗦。
守夜人冷笑了一聲,林青岩的反應似乎令他很滿意。
他又看了看林青岩身後的陳黎野。陳黎野是真的不怕他,見他看了過來,沉默片刻,抬了抬手,滿臉認真:「辛苦了哥,一路走好,明晚再見。」
守夜人:「……」
守夜人無語了,什麼也沒說,也不回話,抬腳就走了。
等他走出十米去,一直僵在原地的林青岩才終於動了,他轉過頭,哆哆嗦嗦地說:「你還真敢跟他說話啊……」
「有什麼不敢的。」陳黎野疑惑,「倒是你,那麼怕他幹什麼?」
說完,他又在心裡暗自補了句:動個眉毛就把你嚇這樣。
「你不怕他嗎?」林青岩說,「我看他那張臉我都害怕,長得就像個殺人魔。」
「……沒有啊。我看他長得還挺英氣的……像古裝劇里演將軍的。」
「……陳黎野。」
陳黎野:「?」
林青岩認真道:「你果然瘋了。」
陳黎野:「……」
是嗎,那我謝謝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