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聞十八地獄名，不想今日真成行。
一行人落在『環形山』的邊緣時，看著眼前這直徑超過了十公里的圓坑，幾位道長也是發出幾聲感慨。
這是十八地獄的頂部，各處都蒙著厚厚的一層陰氣，像是一片湖泊。
「凡人都怕作惡事，死後會被扔十八層地獄受苦，咱們這還主動找過來了，」張自狂苦笑著道了句，「希望這次有命回去就好了。」
幾位道長頓時額頭掛滿黑線。
「別這麼晦氣！」嚴正南罵道，「研究院都開始調查下面的構造了，這裡面七層都已經空了，咱們還有地隱宗長老相助。」
「不錯，」地隱宗二長老扶須輕笑，也是皮了一把，「到了地府，就像是到了家一樣，各位道友千萬別客氣。
這十八層地獄可看做飯後散步的花園，咱們去逛逛便是。」
這群金丹境高手頓時面色更差。
「阿彌陀佛，」提著方便鏟的佛門高僧朗聲道，「眾生苦，佛陀亦苦，我等既為修行，當替眾生承此苦。」
「走吧，早點下去，早點想辦法解決此事，莫要讓那位女仙人久等。」
一位道長倒是灑脫，背著手就向前御物飛行，主動打頭陣，趕去環形山最中央位置的洞口。
青言子道：「小升、小萱，你們兩個負責斷後便是。」
「是，」王升和牧綰萱齊聲應著。
師父自然只是想讓他們多些安全係數，如果前面遭遇強敵，他們兩個也能多些反應時間。
一行人繼續御物前飛，大多都有些緊張，但又在努力跟彼此聊天，緩和心境壓力。
王升和牧綰萱陪著兮蓮飛在最後面，兮蓮依然是踩在王升的劍丸飛劍上，自己並沒有動用法力。
其實兮蓮也考慮過，是否要跟著一起進入十八層地獄，但兮蓮總歸是放心不下王升和牧綰萱，決定跟著一起下去。
王升看了眼師姐，本想問師姐緊不緊張，卻見牧綰萱對著天空中的大殿底座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可能是在努力回憶上輩子做森林女神的日子吧，那應該也挺有趣……
在星域之中隨著元氣不斷漂流，綠了一顆又一顆荒蕪的星球。
王升眼前浮現這些畫面，也不由輕笑了聲，隨後就覺得有些不對。
師姐綠星球幹嘛？
師姐只能綠……呸！師姐以後跟綠色絕緣才對！
「非語啊，」張自狂扭頭道了句，「有空切磋一下？」
王升微笑著點點頭，並沒有拒絕。
大家都是同境界，劍修對符陣……也不必擔心打不過。
沒過十秒，又有道長忍不住扭頭問了句，「非語，仙人轉世修道有什麼好處沒？是不是感悟特別多，喝水就能突破境界？」
「大概是跟其他人一樣的吧，前世沒有任何記憶，這輩子體質也是娘胎里定下的，」王升如此回了句。
牧綰萱在旁邊深以為然的點頭。
那道長明顯是有些不信的，笑道：「那怎麼可能，仙人轉世不忒給自己留點後手啊？」
青言子已經聽王升說起牧綰萱的前世『簡述』，笑著接話，言道：「如今已經明了，小萱前世的神魂在轉生石中蘊養千年，才勉強轉世，降生之後更是先天不足，我花費了十五年心血才保住了她性命。
那段時間，道協給的補貼經常不夠買藥草，總要去忙著做些其他營生。」
兮蓮嗤的一笑，「批發武林秘籍？賣武當山聖泉水？哈哈哈，我可是聽調查組的人說起了好多次。」
青言子咳了聲，淡定的錯開話題，「其實，小升和小萱此時將仙人轉世的名聲打出去，也是一件好事，起碼，不會有人再懷疑你們修行速度是不是官方在做虛假宣傳。」
王升和牧綰萱對視一眼，王道長溫柔的一笑，小仙子鼓了鼓嘴角。
有道長笑道：「不言道長你這兩位愛徒，這修行速度當真太嚇人了些。」
青言子聳聳肩，「跟我沒太多關係，他們自己努力。
小萱就不提了，她此前得了下面這位女仙給的好處；小升純粹是選了一條最合適自己的路，並為之付出努力罷了。」
話語一頓，做師父的忍不住為自己徒弟說了句公道話：
「各位見過大年三十還在雪中練劍的少年嗎？」
各位道長頓時含笑點頭。
見過，很多，哪個山上還沒點努力修行的弟子……
其實青言子早就想去幫自己徒弟出頭，懟一懟那些造謠中傷王升和牧綰萱之人。
天地元氣恢復至今，王升和牧綰萱最初兩年名聲不顯，但隨後名氣就隨實力不斷上揚，被人暗中非議自是不可避免。
年輕修士也帶了不少網絡上的習性，總有人喜歡恰檸檬。
天地元氣恢復沒兩年，這對師姐弟已經經常被拿來跟二代的道長們對比了，尤其是牧綰萱，修為一直冠絕年輕一輩，堪稱一騎絕塵。
最初時還能合理解釋過去——牧綰萱是從小修道，道心靈秀，故修行速度堪比老一輩修士。
但王升這個『半路出家』的劍修又怎麼說？
十七歲才上山，跟大部分年輕弟子的修道時長相差無幾，『道齡』差不多都是按元氣恢復的年份計算，修為卻漸漸將年輕一輩落在身後，且越落越遠。
若說劍道對修為悟道有加持，那劍宗豈不是要成道門第一大宗了？
如今道門現狀，正道實力最強的宗門還是符籙三宗；當然，劍宗與武當山也都在第一梯隊。
青言子破入金丹境之後，修道界不少人以『師父調教的好』來解釋王升的修道進境。
然而，王升在第一屆仙道大會上一鳴驚人，又將自己的名聲推到了風口浪尖。
暗中就有人造謠中傷，說非語和不語靠的是陰陽交泰之法，才能有如此修行速度；
也有人言說王升的劍法是偷師各家之長，並非是靠自己感悟而來，只不過是官方捧起來的一面旗幟。
王升自然也聽過這些流言，但只是輕輕一笑，置之不理；青言子當時卻是第一次對調查組發火，讓調查組去調查惡意中傷之人，且降低對王升的『刻意宣傳』。
漸漸的，當所有人都已經接受，王升這個『地榜第一』是自己一步步用汗水拼出來的。
今天又『光天化日』當著一群道爺的面，從虛丹境中期突破到後期，更是『不假思索』直接搞出了劍形結石。
這不敢說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絕對是鳳毛麟角、古來少見。
好在這次應該不會有人再背後造謠中傷，因為在其他修士看來，今天總算是破案了——不語和非語這對師姐弟，那都是仙人轉世，都是仙的資質。
他們比不過實屬正常。
正如青言子所說，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也是最能讓人無法反駁的解釋。
嚴正南笑道：「青言你說這些，怕是旁人沒幾個會信了，當然我是知道非語這修為是如何努力得來的。
而且，按理說，前世和今生本就沒太多關聯。」
「常態罷了，」張自狂撇撇嘴，「你讓世人去承認一個人優秀，比讓世人去評價一個人的缺點，要花費一百倍的心血都不止。」
王升想了想，卻也沒多反駁。
自己道心無恙便是了。
畢竟重活了一次，這事的稀罕程度，其實還在仙人轉世之上。
像師姐，她是被天庭諸仙送回來轉世的；而自己，則是稀里糊塗通過轉生石復生的。
至於，自己為什麼是一夜回到了十七歲……
王升理解為，大概是十七歲突然記憶覺醒了吧，不然也沒什麼其他解釋。
其實王升心底也明白，自己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是靠小地府重生，但他不敢去想其他可能性，那太複雜、也非他此時這般境界就能理解的。
若是多想，自己道心恐怕會亂成一團，影響自己修行。
就跟學物理一樣，初中時接觸經典物理理論，上高中之後要推倒重新理解相對論，上大學如果想不開還走這個專業，就要去體會雙縫干涉實驗的恐怖，從而開始懷疑整個世界的真實性。
一個金丹修士，如何敢說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途？
還早，還太過弱小。
比起師姐此時心神難寧，王升反倒迅速讓自己沉靜了下來；甚至自己突破金丹之後道心的少許不穩，也因輪轉殿仙冊有他名之事，恢復了平穩。
這事太複雜，索性就不去想了。
仙路漫，前路慢，唯執手中劍。
「小心些。」
最前面的那位道長開口說了句，一行人已經飛抵十八層地獄頂部的入口，前方有一口直徑超過五十米的圓洞，洞內深不可見底。
青言子突然抬手，「噓，你們聽！」
嗡——
「小心，有東西要出來了！」
一群人頓時如臨大敵，一股股金丹境的法力蘊而不發，王升的手指已經扣向了背後的劍柄。
風兒，越發的喧囂了。
然而幾聲輕微的響動，兩顆銀白色的圓球從洞中飛了出來，懸浮在青言子面前。
「不言道長，這裡是中轉站，接下來我們將通過探測器與您保持實時通信，並做危險預警。」
青言子嘴角一陣抽搐，各位道長瞬間鬆了口氣，把各自的傢伙事暫時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