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一位御史,竟敢宣稱要拜見應龍天燭,此等言語,著實令君澤心中湧起一陣驚訝。
這般看來,莫非自己的真實身份已然被這位素未謀面的御史給識破?
君澤陷入了片刻的思忖,隨後饒有興致地說道:「那就放他進來吧。」
不多時,一位邋遢的中年男子身著破舊便服,緩緩踏入院中。
此人臉上胡茬密布,長短不一,恰似荒地里肆意生長的野草,充滿了不羈與滄桑。
范修來到院中,一眼瞧見槐樹下躺著一位身穿華服、俊美非凡的王爺。
剎那間,他精神為之一振,毫不猶豫地跪了下來,以五體投地之姿磕頭行禮。
「御史台御史范修,見過應龍天燭大人。」
范修喊完這句話後,依舊將臉緊緊貼在地面,絲毫不敢起身。
君澤微微皺眉,眼前這位哪裡像是御史,分明更像是一個酒鬼。
滿臉的鬍渣,腰間還別著一個酒葫蘆,渾身散發著濃烈的酒氣。
「你是御史?」
「御史台七大御史之一,如假包換。」
君澤笑了笑:「竟是御史大人,那就起來說話吧。」
范修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但依舊微微彎著腰,不敢完全直立。
「范修范大人是吧,你是不是走錯門了?你剛才拜的是應龍,那就不該來這辰王府,而是去郊區的龍王廟」
范修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微微一閃光芒:「小人去過郊區龍王廟了,可大人不在龍王廟,也不在太行山,小人只好來王府求見天燭大人您了」
「本王看你是喝酒喝糊塗了,王府里只有王爺,哪來的應龍」
「大人,小人雖一身酒氣,但並非喝醉,而是酒壯慫人膽」范修說著抬頭看向太歲椅上的君澤,神色儼然道:「天燭大人,您能瞞過天下人,卻瞞不過小人這雙濁眼」
「小人曾有幸見過辰王殿下,他同您宛如雲泥之別,身體雖還是同一具身體,但認真去辨認,還是很好分辨的」
君澤坐起來,直勾勾地盯著滿臉鬍子的范修:「那你說說你是怎麼分辨的」
「從辰王府那晚龍氣沖天開始,小人心裡就有所狐疑,今日恰好遇到天燭大人帶著侍衛出門遊逛,就徹底確定下來。」
「哦……本王出門逛逛有什麼問題?」
范修臉上泛起一絲無奈:「大人,你身邊的侍衛雖刻意掩蓋了本體氣息,但它們肉身的強大是藏不住的,恐怕比皇宮大內的高手都要厲害不知多少,想必是臥龍潭蛟龍所化吧。」
蛟龍,雖非神物,但卻是天下第一妖獸也!
「還有您的侍女。」
范修說著偷偷瞥了一眼在君澤旁邊服侍的白淺,她美的發光發亮,令人多看一眼就會難以自控的失神。
「天底下哪有侍女貌比天仙,而且還有一身強大的氣息,定是太行山的妖王級別,小人還從這位仙女的身上看到了妖妃妲己的影子,說明這位仙女定來自青丘狐族」
「再看看王府中的那些丫鬟,一個個氣質脫俗,道行高深,恐也都是出自青丘狐族」
「辰王殿下府中要有如此配置,當初也不會被人用妖法在夢境中所害。」
「小人查過,辰王淪為活死人開始,府中的下人基本上都跑光了,而如今王府侍衛強大,丫鬟貌美,都是從那晚龍氣沖天開始」
「故而,小人斷言,您是應龍天燭大人,也只有你貴胄的身份,才能讓蛟龍作侍衛,讓青丘狐族的仙女們當侍女、丫鬟。」
范修一口氣說完,有理有據,竟讓人難以反駁。
「好好好……」君澤拍了拍手,欣賞地看著邋裡邋遢的范修。
不愧是能當御史的人,看事物的眼睛就是毒辣,一針見血,還有點斷案如神的味道。
「范大人真是目光如炬,沒錯,吾乃龍之霸主應龍是也。」
君澤乾脆也不裝,攤牌了。
然而...!
轟!!!
范修如雷轟頂,腦子一下子就亂鬨鬨起來。
他固然認定眼前的辰王是天燭大人,但此刻見對方笑著承認,身軀還是忍不住地顫慄起來。
龍之霸主,五爪應龍,簡單的八個字,卻重如千鈞。
它是民間百姓心中唯一的真神,它是籠罩大夏王朝頭頂的天。
它是大夏王朝萬年來最大的奇蹟。
以蛇身走蛟,以蛟軀登天門,一舉打破世間萬年無龍的格局。
更不可思議的是,對方明明後天化龍,還能再次晉升,升為龍之霸主。
如此天大的人物,如今就赫然坐在自己眼前,范修的一身酒氣瞬間消失無蹤。
再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磕頭。
砰砰砰,磕的每一下都非常用力。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表達自己對天燭大人的敬畏跟崇拜之心。
什麼御史,什麼朝廷大員,在龍之霸主面前,都不值一提。
「好了,我的御史大人,你是準備磕死在我這王府嗎?」
君澤一揮手,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拼命磕頭的范修給託了起來。
「范大人來王府揭發吾的身份,恐怕不是為了賣弄聰明,定是心有所求吧」
君澤洞若觀火地看著全身止不住顫抖的范修。
范修一愣,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欽天監的城隍爺曾面對面的把過吾的脈,都沒能識破,而你范大人就憑藉一雙肉眼就能識破吾的身份,光憑這一點,吾就許你一個心愿,儘管開口。」
「小人何等何能,能跟城隍仙長比,小人只是旁觀者清」
說著,范修深吸一口氣,再再一次跪下來:「天燭大人,小人別無所求,只是家中稍有老母九九垂堂,老母親當年以年邁之軀生下小人,後又含辛茹苦地將小人培養成才,小人曾發過宏願,定為老娘贍養天年,百年後送終」
「然,如今老母已臥榻半年,眼看時日不多,撐不到明年,小人求大人成全」,能為小人老母親續命一年」
范修說著說著堂堂一個大老爺們竟稀里嘩啦的哭起來。
哭的宛如一個丟了糖的孩子,止都止不住。
君澤眼中一抹異樣閃過,原來眼前這位邋遢的御史,不但目光如炬,而且還是一位大孝子。
他煞費苦心的來王府戳破自己冒牌王爺的身份,只是為了讓自己家中的老母親活過一百歲。
至純至孝之心,令人不禁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