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迷人的景觀，說實在的，在這個色彩單調的星球，能看見這麼漂亮的景色，說不被迷住那可真是很難的，於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就被這迷人的景色所吸引，不顧勸阻地奔向了迷醉的陷阱。
由於深度的原因，透進來的光不能映到最底部，但不妨礙從下面向上觀察，360度環形偵察的結果顯示這片空洞比想像的要大，至少一側的水道寬度不會低下正面這條洞穴。這種洞套洞、洞連洞的複雜地形李燁爍不是沒經歷過，但卻不是在水底。
偵察並不能維持太長時間，既要和水流做對抗，又要在這糟糕的地形下，即使尹重陽的駕駛技術非常高超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經請示後，李燁爍不再堅持。在所有的能見度下，哪裡還有「小黃魚號的影子？他去哪兒了？」
「文玉瀟——」
除了崩潰的吶喊，李燁爍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去營救好友了，一想到這是訣別，李燁爍的淚水就像潮湧一下往下流。
一塊手帕遞了過來，李燁爍呆呆地看著遞手帕的人，尹重陽這樣的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容易關心別人的樣子，但偏偏遞手帕的是他。
「你平時帶著這個？」
尹重陽點點頭沒有作聲。
李燁爍接過手帕擦了擦眼淚，這種東西可以說是地星的高級貨了，平時很少有人帶著，何況也沒有足夠的紡布材料。這東西擦在眼睛上不是很舒服，有點兒硬，不過他還是感到了一絲安慰。
「謝謝……」李燁爍低聲說，如果說一開始他還有那麼一絲防備心理的話，這會兒他有點兒把對方當朋友了。
尹重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許這樣的回答比他指揮十個人操控潛艇還要難，他想了想後說：「平時艇里檢查衛生用的。」
「什麼？」李燁爍正在極度悲傷中，他沒聽清。
「抹布，平時檢查衛生用的。」
李燁爍愣住了，如果在平時他肯定會反問「你們還檢查衛生？」但這會兒他沒有心情。
抹布就抹布吧，反正什麼也救不回來了。
「回去吧。」李燁爍哽咽地說。
一直非常聽指揮的尹重陽這次沒有動，他試探著問：「回哪兒？」
「回入口處，我們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這種話還是從成年人口中聽到的，其實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從長計議。
「回去的話有風險。」
終於知道尹重陽為什麼猶豫了，來的時候是前進，回去的時候是倒船，在急速的洋流衝擊下，倒退可比前進風險大多了。
「那你的意思？」
尹重陽還在猶豫，明顯看得出他的喉頭「咕嚕咕嚕」地動了一下，他試探著問：「你需要我的意見。」
「需要啊，這會兒除了你還能有誰給我意見？」
有了命令就好辦多了，尹重陽立即恢復了精神說：「根據聲吶探測，前方的寬度足夠用，我們可以繼續前進。」
「如果前方是死胡同呢？」
「什麼是死胡同？」尹重陽顯然沒理解胡同這個詞的意思。
「就死路。」
別人沒有，李燁爍的記憶里可清清楚楚地記得進入死路後的絕望。
「不會。」尹重陽很堅決地說，「如果是死路不會有這麼大的暗流，我猜想前方一定有河流或者湖泊。」
李燁爍眼前一亮，他好像才明白這位能當艇長的人並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白，在專業問題上他的認識足夠深。
不過……就算有通路又能怎麼樣呢？什麼也救不了好友的命了……
也許是李燁爍的情緒影響，整艇人的情緒都顯得不高，儘管這些人平日裡也給人以冷漠的感覺，但像這樣的氛圍還是第一次出現，他們好像在體味悲傷。
看著久久不說話的李燁爍，尹重陽鼓了好一會兒勇氣才張口說：「我請問……」
𝓈𝓉ℴ55.𝒸ℴ𝓂
看著這個從投降以來一直很聽話的艇長，李燁爍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對你很重要嗎？」
李燁爍點點頭。
「是那種失去了不能完成任務的重要？」
李燁爍搖搖頭。
尹重陽不再問了，浮現在他臉上的是一種不能理解的表情。
「你們不會懂的，這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
尹重陽和身邊的一個人對視了一眼，一副試圖去理解的模樣。
「你們這些生來就是成人，沒有成長經歷的人是不能理解從小到大一起學習、一起玩耍、一起成長的感覺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儘管我還有很多朋友，但他是最好的……最好的，你們不懂，不懂的……」
李燁爍又想哭，也許是男人生來淚腺就不發達，他的鼻子酸澀了好幾次，卻沒再像一開始那樣嚎啕大哭過。
尹重陽和他的手下流露出一種同情的感情，他們彼此間在交換著什麼，那種感覺就像小孩子第一次看見別人哭泣。
……
……
潛艇的速度不敢加快，因為他們發現越向前洞口就越窄，只不過這種情況並沒有維持太久，在經過了一個75度的轉彎後，前方豁然開朗那是一片地下水域，這裡已經不能稱之為隧道了，而是大面積的水。
「根據聲納的回聲測試，兩側崖壁間的距離至少有50米，越向前越寬，深度不明。」
尹重陽聽著匯報，他思索著下一步行動，其間雖然看了一眼李燁爍，但並沒有請示，而是自行下達了命令。
「仰角15度，上浮。」
他想測試一下是什麼力讓自然界的水流達到這種流速。通常來講自然界的水流方向由重力決定，但很明顯開始進入時，地下水流並不是由一股力維持的，更像是有一股一股的壓力在不斷地擠壓下把地下水排向中部洋。
而這片寬大水域的水文情況也讓他們感到詫異，太亂了，簡直沒有規律可言。
他們完全可以不用理會這些凌亂的暗流，徑直向前走找到出口就好了，但李燁爍既不指揮也不干預，這反倒讓尹重陽按照習慣行事了。這艘潛艇也許一開始就是用作科考的，艇體安裝了大量科考器械，他們發現這些亂流並非毫無規律，那些岩壁上大大小小的洞穴就是這些亂流的源頭，只不過並非所有的洞穴都是亂流產生的原因，有些洞穴很大，卻異常的平靜。
「發現水生物。」
那是一團如飄帶般的水母，這種帶狀水母通常生活在深海，通身散發著幽幽的光，它們幾乎不需要推進，完全隨波逐流，獲取營養的方式更像是一種天註定。有水母不稀奇，稀奇的是這條帶狀水母的體內居然生長著一條圓滾滾的盾皮魚，與其說是被吞進肚子裡，不如說是這條魚主動找到了棲息地，從鏡頭上看它生活得似乎很快樂。
不過這不是尹重陽的主要目的，也就是多觀察了一會兒，潛艇便緩緩掠過這個稀有生物。
隨著潛艇的不斷上浮，生物的種類開始多了起來，不限於原始的盾皮魚，還有一些殼螺類生活，突然一隻巨大的「角石」從潛望鏡前掠過，說是巨大，其身長也不過一米左右，但這的確是這顆星球上少有的大型生物了。
在這種地方出現？
尹重陽帶著疑問把眼睛貼在潛望鏡前，以便更靈活地搜索到目標，這是一片近乎原始的地下海洋，各種稀奇古怪和叫不上名字的生物越來越多，它們很有層次感地生活在一起，似乎早已劃分好了各自的地盤，如果要對這裡進行研究那一定會有重大發現。
潛望鏡突然一陣模糊，這並不是什麼故障，而是出水前那一刻被水簾刷到了鏡頭。
「我們浮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