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一個獨裁者的誕生:考驗

  馮明星、高火星,還真是一對兒可愛的人,不過這裡睡覺不需要關燈的嗎?

  同樣一艘飛船里,誰能想到神秘的精神二科居然是這個樣子,自己的床邊睡著一個女人,與其他人不同,這個女人總把自己蜷縮在床上,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樣。也許自己可以嘗試著和她說話?但王哲不敢,不是怕那個女人,甚至連怕什麼自己都說不清楚。

  這裡好陌生,哪怕是同樣白色的床、白色的牆和白色的天花板,但這裡仍然好陌生,燈光刺眼,有的人在睡覺,有的人卻在毫不避諱地做著他想在關又兒身上做的事。他儘量不把目光注視在那種地方,或許害怕又是一個考驗。

  考驗這種詞始終貫穿著王哲的生命,習慣6671是一種考驗,喜歡上自己的工作是一種考驗,堅定地做人做事不為外界惑心也是一種考驗,二科會不會就是這樣一種考驗?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一開始就沒通過吧。

  越是這樣想,王哲就越心驚。他不該開口和那兩個人說話的,不該問這問那的,更不應該對外面產生懷疑。

  這樣想著,反而睡不著了,看著整個房間的一切,他感到驚恐,好像從這熱鬧的場面看到了邪惡的一面,他們在誘惑自己,誘惑自己走向邪路,自己就應該聽話的。先知不是講過,唯有自己不欺騙自己的心才是真正的修行嗎?

  我做錯了……

  恐慌的並不只是自己,還有身邊睡著的女人,她總是把頭埋在膝間,即使有人送過來飯她也不吃一口,這樣持續的時間已經很長了,王哲擔心她把自己餓死,卻恪守著找回來的本心,不去關心、不去試圖理解、更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試圖在她身上得到些什麼。

  王哲的胸中有一團火,他總在不斷地澆熄和燃起間反覆折磨著自己。

  你自由了……

  馮明星是這樣說的,可這叫什麼自由?聆聽不到先知的教誨,不能和大家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不能工作。

  多長時間了?

  這裡沒有計時器,時間似乎根本不重要,連三餐也沒人通知,需要的時候就到食堂領個盤子,那裡似乎有永遠也吃不完的飯食,飲食的樣式王哲從來沒見過,那些花花綠綠泛著油光,做得精美的菜式他沒見過,但撲鼻的香卻讓他產生了令自己憎惡的欲望,他壓抑著這種欲望。每天仍然只喝淡而無味的營養粉,努力保持著從前的作息時間。他再也不笑,即使馮明星和高火星主動來找他,他再也不搭言,他的床就是他的禱告場。過去因為工作,除了早晚課之外就沒有多餘的時間修行,現在他可以好好修心了。

  「真是個痴呆兒。」

  「所以我說他進來是因為痴。」

  馮明星和高火星的對話就在王哲耳畔響起,令他不禁微微皺了眉頭,他心裡一驚,該死!自己又犯錯了。不知道這樣微小的動作會不會被人發現,王哲又努力讓自己恢復到平靜狀態。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高火星仍然在耳畔喋喋不休,他在說誰?自己嗎?那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我們已經吃了九頓飯了,她一頓也沒吃,這樣下去的話會餓死的。」是馮明星在說話。

  𝒔𝒕𝒐55.𝒄𝒐𝒎

  「算了,我們救救她吧。」高火星似乎想做什麼,但很快耳邊傳來了姑娘的叫喊聲。

  抗爭是那樣的激烈,以至於高火星好像被什麼東西扎到一樣大叫了一聲。

  「這是葡萄糖!」

  葡萄糖是什麼?

  這一節課王哲沒學過。

  他不敢睜眼,內心反覆對自己說,這是考驗,是考驗!

  似乎做了多次的努力,高火星終於放棄了,也放棄了王哲。此後再也沒有人找過他,或者說他們,這邊安靜了。

  看似雜亂的大宿舍其實也是有層次的,自己這邊好像都是一些不討那些人喜歡的人,與另一邊的喧鬧成了鮮明的對比。高火星幾次試圖拉著王哲換到另一邊去,他沒有動。

  這是一場考驗。

  先知的話是怎麼說來著?人生來就是要接受考驗的,面對誘惑、面對欲望能不能堅守本心。

  絕對!

  對!想起來了,先知說了絕對,那麼自己是不是已經不絕對了呢?

  從那一笑開始,王哲就在懺悔,懺悔自己有生以來修習到的心性迷失,懺悔自己面對誘惑沒能把持住,懺悔自己產生了欲望。還有什麼?對了,沒有工作,這是罪,可怎麼樣才能讓他們繼續讓自己工作呢?

  雖然每天都要在非重力艙工作,但工作的內容並不複雜,或許這就是先知說的修行所必須的過程,而自己的工作是光輝的守護太陽爐,那裡是能量的源泉,是飛船的心臟,是人類的希望……

  「砰!」

  王哲惱怒著,他的修行被一聲悶響打斷,痛恨自己的定力不足之餘,他下意識地睜開眼,眼前的景象把他嚇呆了。

  血!

  到處都是血,迸射的鮮血噴灑在被單上,流淌在地上,順著血跡流過來的方向他看到了那個女人倒在血泊中,她的頭歪著,牆上滿是說不清的東西。

  她死了嗎?

  王哲開始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場考驗了,自己這個時候該不該伸手去拉她一把。

  與先前的關心不同,女人死了反而沒人向這邊多看幾眼,仿佛一切都是她罪有應得。

  鮮血緩緩地流淌,流淌到王哲的床腳,流到他的腳下,皮膚沾染上血液的那一刻,王哲的額頭仿佛被什麼東西撞了一般,瞬間整個頭皮都滲進去一股陰涼涼的涼氣,他聞到血腥味,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儘管沒人告訴他血腥味是什麼樣的,但他仍然確定這就是血的味道,仿佛某種遠古的,與自己骨肉不可分割的記憶重新回來一樣,這一刻他僵在原地一動也動不了,他想走,他想跑,但他一動也動不了。直到重新感受到心臟的跳動時發現,病號服已經被汗浸透了。

  這也是考驗嗎?

  他開始不確定,他看到了女人的臉,這是他第一次直視女人的臉,這個女人與自己相隔不到半米,整整共處了72個小時,沒想到卻以這種方式看清了她。被血浸染的頭髮、迸射的腦漿、扭斷的脖子……

  靜靜的,這一刻開始不真實,仿佛血腥的背後為他打開的是一扇通往天堂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