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景象讓李紅兵格外陌生。
原來山坳只是一條不到十米寬的縫隙,可現在寬敞的讓人難以置信,就像是在記錄片裡看過的天坑,面積幾乎有足球場那麼大。
抬頭仰望。
李紅兵感覺置身於一個巨大井筒之中,頭頂上方是一片圓形的天空,宛如一幅藍色畫布,點綴著潔白雲朵。
而面前莫名其妙出現的湖泊則像是一顆碧綠的寶石,鑲嵌在井底。
湖泊四周坑壁陡峭而筆直,猶如刀削斧砍一般。
如果這裡不是後院山坳,李紅兵肯定覺得走錯地方。
湖泊邊那幾棵歪三倒四的茶樹,還是自己親手種的蘭花龍井。
可特麼從哪冒出來的湖,誰能給解釋一下。
李紅兵面無表情,回望向大姐夫。
「大哥,給孫強打電話,讓他和周大勝一起過來,我現在、立刻要見到他們。」
大姐夫暗暗心驚,第一次看到小舅子生氣的樣子,趕緊掏出手機打給孫強,簡單說了幾句,掛斷電話。
「他們馬上過來!」
李紅兵點點頭,找了塊石頭坐下,望著這座憑空出現的天坑湖泊。
平心而論。
相比從前的山坳,現在天坑湖泊更漂亮,湖面平靜如鏡、清澈見底,倒映著周圍陡峭坑壁,給人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氣息。
微風拂過,陽光穿過峭壁,落在水面,粼粼波光閃耀,仿佛無數顆星星在跳舞。
「嘿,三兒,快看,那是什麼?」突然,二姐夫跟發了神經病一樣,重重拍了小舅子肩膀一下,指著不遠處湖面。
李紅兵雖說沒聽到二姐夫說什麼,但順著指的方向看去。
竟然有一群魚在湖底游來游去,那些魚有大有小,大的可能在三四斤,小的也有二三兩,全身布滿金色線條。
這是什麼魚?
沒見過。
倒是老爹眯起眼睛看了半天,眉角間閃過一絲不確定,「好像是金線魚,這玩意很少見啊,小時候在二洞村見過,這種魚只在暗河裡有,味道特別鮮美。」
「我去拿網。」聽到好吃,美食愛好者大姐夫就坐不住了,轉身頭也不回跑出山坳。
忽然,李紅兵覺得山坳變化其實也不錯。
有山、有水、還有魚,沒了百龍潭,多了一座天坑湖。
一失一得。
倆姐夫站在岸邊,咋咋呼呼的揮網撈魚,旁邊老爹指指點點出主意。
這時。
孫強和周大勝滿頭大汗跑進山坳,見李紅兵面色不愉,心裡咯噔一下,訕訕湊上前。
李紅兵見到兩人,抬手指著天坑湖,「你們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我的山坳呢?跑丟了?離家出走了?」
兩人對視一眼,周大勝表情尷尬,直面李紅兵。
「李村長,抱歉,可能是因為湧水導致底層結構不穩,你走之後,又發生二次坍塌地陷,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第二次山體坍塌是因為岩石風化導致,跟地質結構受力層也有很大關聯,不過您放心,經過這次事故後,山體和地質層已經穩定,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故,即便發生那也是數百年之後。」
「李大夫,老周這人雖然有點蠢,可技術絕對沒問題。」孫強一旁幫忙說好話。
讓你打個溫泉井,你給我打出一座天坑湖。
你管這叫技術沒問題?
李紅兵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兩人見狀心裡暗暗苦笑。
「李村長,請你放心,我會留在這裡,作為賠償,會給李宅附近的地質做一個全面分析,保證不會再出現紕漏。」周大勝硬著頭皮說出自己的賠償方案,這已經是自己能做到的極致。
如果讓自己賠錢,那只有回家賣房子。
賠償不賠償,李紅兵倒是不在乎,反而問了無關問題。
「溫泉井還能用嗎?」
「這!!」周大勝一下被問懵。
出這麼大的事都不關心,反而關心起那口溫泉井,不過人家是金主爸爸,該解釋還要解釋。
「那要去查看井管有沒有受損,我們用的最高標號合金鋼管,應該問題不大,清理掉井口上方的石塊,就是會有一些麻煩。」
你管這叫麻煩!
能有山崩地裂麻煩!
李洪兵扭頭看向孫強。
「老孫,這個活交給你,人手要是不夠,可以請王仁義的施工隊,正好村裡的宿舍樓收尾,那麼多工人閒著也是浪費。」
有活干,孫強自然高興,連忙答應下來。
「放心交給我,我現在就回去叫人來,要不要把王海也喊過來,他腦子靈光,看能不能出點騷主意。」
「行,那就拜託你們,千萬別再整出么蛾子,我怕受不了驚嚇!」李紅兵意有所指。
兩人尷尬的笑笑,接著找人由頭匆匆離開。
走出李家大門。
經歷這麼多,孫強無奈的望向被自己拉來的老同學,當時還想著給他介紹一份私活,掙點外快,沒想到錢沒掙到,還得倒貼。
「老周,這回差點被你害死,你故意來整我的吧!」
周大勝此時還心有餘悸,好在隊員都沒事,可李村長那40萬醫療費還沒著落。
更嚴重的是從單位拉來的設備,現在都埋在水裡,得趕緊想辦法趕緊打撈上來,要不然泡壞自己可真虧大發。
「誰想到會這樣,我打那麼多口井,頭一次碰到這種事,哎!!」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你就是膨脹了。」孫強見狀撇撇嘴,轉身就走,末了留下一句話。
「先說好,麻杆那5萬塊錢你得出,憑啥讓我給你背黑鍋。」
周大勝聽到自己還要出麻杆的錢,臉色大變,這無疑雪上加霜,火上澆油、趁火打劫、禍不單行、落井下石。
現在只能打苦情牌,先忽悠一下孫強。
「哥,孫哥,孫爺,這錢商量商量,我現在太難了,小江的醫藥費都還沒著落。」
孫強掏出褲兜,空蕩蕩的抖了抖。
「滾蛋,我比你更難,我求求你,別再整出么蛾子,要不然咱倆都要完蛋。」
「錢你先幫我墊一下,過段時間再還你。」
「過段時間,當初在大學裡問我借20塊錢也是這麼說的,這都過十幾年,20塊就算生蛋孵蛋崽也值幾百塊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扯,離開李家老宅。
後院山坳。
倆姐夫和老爹撈撈的嗷嗷叫,動靜倒是大,收穫卻少的可憐。
那些金線魚精明的很,稍微有點水花動盪,馬上就鑽到湖底,消失不見,過了一會冒出頭。
三人沒少互相埋怨。
李紅兵也沒閒著,用鋤頭把埋在土裡面的茶樹挖出來,除去連根壓斷和失蹤茶樹,最後也只找到寥寥幾棵缺胳膊斷腿的蘭花龍井。
茶葉大減產,以後要省點喝了。
望向湖邊撈魚的三人,開源節流先從他們仨開始,自從回到老宅,這仨跟不要錢的一樣,逮著蘭花龍井往死喝,好不容易存了一罐,少了大半。
「快,魚群出來了,有條大的。」
「別急,別特麼推我!」
噗通!
二姐夫被擠到水裡,手裡魚網還不忘往魚群罩下去。
瞎貓逮著死耗子。
還真讓他網住一條兩三斤重的金線魚。
二姐夫站在水裡,舉著抄網那叫一個嘚瑟,「瞧見沒有,這就叫技術,學著點!」
「趕緊上來,別把魚放跑了!」大姐夫伸出手,躲開二姐夫伸過來的胳膊,反而是接過抄網,小心翼翼提到岸邊,至於水裡的二姐夫則被無視。
「!!!」二姐夫無語。
李紅兵也湊過來,瞧瞧什麼叫金線魚。
這種魚全身呈淡黃色,長了一對鬍鬚,像鯉魚又不像鯉魚,身形比鯉魚要修長一些。
頭側與背部略帶青灰色,有些通體透明,魚鱗細密,體側近背部有許多金黃色條紋和淡灰色圓斑,腹部各鰭均為白色。
「爹,這魚真的能吃?」大姐夫小聲問道。
老爹看著抄網裡蹦跳的金線魚,重重咽下一口口水,似乎至今難以忘懷。
「能吃,鮮美的很,小時候我跟你爺爺出診去二洞村,村民抓了一天才抓了幾條二兩小魚,什麼調料不放,只有用豬油一煎滿屋都是香氣,那肉質又細又嫩,跟剛出鍋的豆腐一樣。」
真有這麼好吃?
倆姐夫和李紅兵三人對視一眼,點點頭。
拿起抄網就往山坳外走。
「喂,等等我,吃獨食拉青屎。」老爹腳步慢,眼睜睜看著女婿和兒子消失在山坳過道。
等追到前院。
李紅兵在煤爐上放了一口鍋,凝固後的豬油放進鍋里。
刺啦一聲。
豬油碰到熱鍋迅速融化,飄起動物油脂特有香味。
「魚殺好了!」大姐夫興沖沖的把收拾好的金線魚拿過來。
李紅兵接過魚,提著魚尾,沿著鍋邊輕輕一滑。
金線魚落進油鍋,與熱油接觸,營造出一種獨特的風味。
瞬間迸發出撲鼻而來的香氣,濃郁魚香瀰漫在空氣中,填滿了整個院子,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就連老媽和姐姐、山杏也被魚香味所吸引,從屋裡走出來。
「做什麼魚呢,這麼香?」
李紅兵聽不見,輕輕地晃動鍋子,魚在熱油中滑動,仿佛在跳著歡快舞蹈,翻轉魚身,另一面也煎至金黃。
起鍋,將魚盛放在盤子中。
熱氣騰騰的煎魚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快嘗嘗!」大姐夫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嘗,剛舉起筷子。
眼前的盤子卻被李紅兵,送到老媽、姐姐、山杏面前。
「媽、姐、杏兒,快嘗嘗!」
還是兒子孝順!
老媽高興的看了老爹和女婿一眼,拿起筷子夾一塊魚肉,送入口中。
瞬間,眼睛閃出亮光。
煎熟的魚皮香脆可口,魚肉鮮美在口中綻放,肉質鮮嫩,入口即化,仿佛在舌尖上跳舞。
「你們也嘗嘗,好吃!」老媽連忙招呼女兒、兒媳。
這條金線魚本就不大,兩三斤煎熟能剩多少。
四個女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的不亦說乎,不一會就把整條魚吃的只剩骨頭。
老爹、倆姐夫眼巴巴的看著盤子殘渣。
心裡滴血。
本來看李紅兵聽不到後,對他還有些憐憫,現在只剩仇恨。
憑什麼我們抓的魚,讓你拿去送人情。
好人都讓你做了!
這時。
李紅兵轉身走進庫房,等出來時手裡拿了根細細竹竿,朝著倆姐夫喊道。
「別看了,走,釣魚去!」
釣魚?
用你手裡的破竹竿。
二姐夫露出不屑,「稀罕,我有魚竿,蘭堡王定製款,一根能買一車竹竿。」
「我也有魚竿。」大姐夫也跟著說道。
男孩類型有很多種,但過了35歲就只有兩種,釣魚的和不釣魚的。
熱血少年盡頭都是釣魚者。
倆姐夫也是其中之一,到哪車裡都裝著一包釣具,不管會不會,先甩兩桿。
等兩位姐夫從外面回來,手裡提著鼓囊囊魚包。
二姐夫走到李紅兵面前,為了報剛才得仇,嘴角一揚,「三兒,要不要賭一把,你用竹竿,我用魚竿,咱們看誰釣的魚多,輸家一條魚都不能吃。」
這麼瞧不起我的魚竿。
李紅兵低頭看著手裡發黃的竹竿。
這還是小時候自己親手做的,用山裡的箭竹,要知道在農村小夥伴里誰有一根箭竹做的魚竿,那可老牛了。
因為箭竹只長在高山上,成材率非常低,低到可憐,做魚竿工序也異常繁瑣。
如果說,一支好的箭竹是百里挑一,那麼說一支好的短節箭竹,是百里挑一里的百里挑一,一點兒都不過分。
找到合格箭竹,想它變成一條真正魚竿,還得對它進行複雜的深加工。
首先,要用小刀把每個竹節上的橫枝茬口修理好,一不小心就會割到手。
竹節削好以後,還得仔細用粗、細砂紙先後仔細打磨,一定得把所有的竹節打磨得滑溜,用手在每個竹節上來回「出溜」絲毫沒有拉手的感覺才行。
竹節茬口處理完,就要烤直。
烤直是把每個竹節彎曲地方,調整到統一垂直方向。
因為剛砍來的青竹,在煤油燈火烤的時候會出汗,出汗就會變軟,可以按外力的作用向任何方向變化。
農村孩子都知道竹子的這個秘密,所以可以用竹子紮成各種各樣風箏和燈籠。
竹竿在烤直時候,得準備一條濕毛巾,竹節一旦被烤熱掰直,就得用濕毛巾在竹節上降溫,使竹節保持烤後狀態。
吊直就是當全部竹節烤直後,還得把它從尖梢用繩吊起來,讓它風乾,為了使它不變回原來樣子,要在粗的一頭懸上些重物;我們把這種做法叫吊直。
等到釣竿徹底風乾,要是想讓竹竿變得更精緻漂亮,還需要通節,上漆,綁手柄。
小時候,李紅兵就是用這根箭竹魚竿,掛上蒼蠅、蚯蚓在清水河釣了無數餐條。
收穫一群迷弟、迷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