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安頓
「時間來不及，麻子叔頂多只能撐15天。」李紅兵搖頭道。
撐15天。
知道麻子叔剩下的日子，趙前進只感覺嘴角的火泡辣辣疼。
這些天每日每夜守在工地，就為了搶工期，趕在下雪前把路修好，可20多里山路修起來不是一般困難。
雖說有橡樹科技無償贊助費用，可開山修路的難度不是一般大，推土機、挖掘機大型機械無法使用，只能通過人力一點一點開鑿。
能完成一半路程，還是大夥白天黑夜搶出來的。
現在麻子叔只剩半個月日子。
青龍寨對麻子叔的意義很重要，如果走之後能風風光光抬上山，對麻子叔，對林區，對十里舖都是一件大事。
「李村長，我馬上發動羅家人，能動的全去修路，一定趕在叔公合眼前把路修出來。」羅家長輩毫不猶豫說道。
「對，我也去工地，跟大夥說說，就算四班倒，也要保證麻子爺能風光上山。」
趙前進也跟著做出保證，修路這件事不光是為了青龍山，也是為了趙家先人贖罪畫上一個句號。
「走，去工地看看。」
李紅兵沒有多說話，大步朝馬車走去。
山道上，黑風拉著馬車狂奔，車廂里坐著的趙前進心驚肉跳，緊緊抓著廂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原以為坐車走山道就夠危險，沒想到馬車更野。
一路狂飆，山風呼呼從耳邊刮過，山道兩旁樹木急速倒退。
倒是李紅兵拉著山杏坐在車轅上，時不時發出再快點，再快點的命令。
不能再快了！
再快就要起飛。
車廂里的趙前進，心都提到嗓子眼，嘴都不敢張開。
有驚無險，趕到青龍山山腳，一座座臨時工棚蓋在進山路口，一條兩米寬水泥路盤旋深入青龍山。
來自各個村支援的工人，穿著樸素衣物，戴著簡陋頭巾，挑著上百斤重的砂石、水泥，步履穩健沿著新修水泥路向山里走去。
李紅兵皺眉，不解詢問。
「趙村長，怎麼用人力挑，這條路寬度應該可以走蹦蹦車吧！」
「有蹦蹦車，物料已經拉到前面，這些水泥、砂石是修補擋泥牆防止滑坡用的，我們到前面看。」趙前進連忙解釋。
「走！」
李紅兵拉起韁繩，馬車走上水泥路，路修的很平整，坐在車廂里都感覺不到顛簸。
走走停停，馬車來到水泥路盡頭。
來自各村村民揮舞鐵鍬，在山體上挖掘，有些人用鐵釺破碎巨石，有些人則扛起重物和泥土運輸，施工異常辛苦。
李紅兵眯起眼睛，如果按這種進度下去，趙前進說的20天完工有點樂觀。
通往青龍寨山路，自己走過一遍，前半程是土路，挖起來相對輕鬆，後半程全是山石路，有幾個地方根本就是在石頭上，依靠人力硬挖怕是年底都無法完工。
「趙村長，有沒有再快點的辦法。」
趙前進猶豫片刻，心虛道，「有，不過要跟鎮上申請放炮，我申請過，鎮裡不批。如果能開山放炮再多幾台挖機，我保證能趕在半個月內完工。」
你保證個幾把，在麻子叔家裡就保證過。
來工地你又說開山放炮，上挖機。
有困難為啥不跟我說。
李紅兵氣惱的瞪了他一眼，掏出手機才想起青龍山沒有信號。
「我跟山杏去青龍寨一趟，你找幾個人幫我把馬車裡的東西挑上，等我晚上回村安排好，明兒就把炮手和挖機送過來。」
趙前進高興的連連點頭，轉身叫來三個趙家人，把馬車上的紅薯、糧油搬到竹筐里。
翻山越嶺，趕到青龍寨。
山坡上移栽的野生果樹枝繁葉茂，果實纍纍，看的就喜人。
「紅兵叔！」樹下一道清脆喜悅叫聲傳來。
大丫帶著寨子裡的孩子，從山坡飛奔下來。
「慢點，慢點！」李紅兵趕忙張開雙臂迎過去，也就農村孩子膽子大，敢這麼玩，不管多陡的坡，眼睛一閉就敢往下跳。
大丫一頭撞進李紅兵懷裡，其他孩子們像倒地葫蘆一樣，咕嚕嚕滾到平地，起身拍拍身子，跟沒事人一樣。
不得不說，農村孩子就是皮實，抗摔又抗揍。
「紅兵叔，伱咋來了！」趴在李紅兵懷裡的大丫還有點不好意思。
李紅兵從兜里掏出一把糖果塞進大丫手裡，「我來看山爺，他身體好吧！」
其他孩子眼巴巴的望著大丫，目光里滿是羨慕。
山杏笑眯眯拿出袋子，把準備好的糖果分了出去。
「好著呢，昨晚山太爺吃了好多肉，喝了好多酒！」大丫想都不想，脫口而出，在孩子眼中，身體好壞，只能通過喝酒吃肉來界定。
「走，上山。」李紅兵拍拍大丫腦袋。
一行人爬到山頂，寨子周圍空地上，山民們正在曬鹹肉、野果、乾菜。
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山民吃喝全都指望這些晾曬的食物。
「爹，娘，紅兵叔來了！」大丫蹦跳的跑向寨子，邊跑邊喊。
山民們紛紛抬頭，看到李紅兵出現在坡邊，趕緊丟下手裡的活。
「紅兵兄弟，你咋進山來了，也不說一聲，我下山接你。」壯牛一臉憨笑，張開雙臂親熱招呼。
李紅兵笑眯眯上前，兩人擁抱一下，「家裡紅薯地起了，拿些過來給二爹嘗個鮮。」
「山爺昨還在念叨你，走，我帶你過去。」壯牛熱情拉著李紅兵，還不忘對其他山民們喊道，「還不過去接下擔子，招呼人喝水。」
跟著壯牛來到青龍寨最高處，林區七十二壯士石墓前，山爺拿著掃帚認真掃地，青石地面掃的一塵不染。
李紅兵正要阻攔壯牛去打擾山爺，奈何嘴比手快。
「爺，看誰來了。」
山爺轉過身，看到李紅兵和山杏，頓時臉上露出笑容，放下掃帚。
「你們咋來了！」
怎麼每個人看到自己都這麼問。
我來看二爹很奇怪?
李紅兵無奈再次解釋一遍後，帶著山杏來到石碑前，跪下磕頭，起身看到石碑角落用黃泥糊住的名字，心裡莫名一酸，輕聲說道。
「二爹，麻子叔怕扛不到下雪了。」
聽到這句話，山爺愣了半天，望著那片黃泥長長嘆息，語氣中帶著淡淡地傷感與蒼涼。
「該來總會來的，人活著心早就盼著來這，老爹兄弟們總算團圓了。」
李紅兵望向石碑上一排排名字。
「我施針術，給麻子叔續了半個月命。答應他，等到青龍山路修好，讓十里八村給他、給這些爺爺們辦一場風光葬禮。」
過去良久，山爺低沉說道，「你這孩子有心了。」
陪著山爺吃過午飯，李紅兵就要告辭，回去還有一段路程。
午後陽光不再炙烈，秋風習習吹過，棗樹上無數離枝黃葉紛紛揚揚飄落在石墓地面，空中瀰漫著蕭瑟寒意。
李紅兵帶著眼淚汪汪的大丫和幾個到了上學年紀的孩子，走出青龍寨。
大雪一封山，等再回來，估計就得明年開春。
兒行千里母擔憂，孩子們的爹媽依依不捨護送。
李紅兵看向送行的山爺，再次提出請求，「二爹，要不你下山去草溝村過冬，家裡有暖氣，這山裡面寒氣太大了。」
「住了幾十年，都習慣了！」山爺同樣再一次婉拒。
倔巴頭貌似是老李家傳統。
從爺爺、老爹、二爹，除了我似乎全都一根筋，勸都勸不動。
李紅兵沒轍，只能曲線救國。
「過兩天我讓人來收果子，順便把過冬糧食、炭火爐和煤炭給你送過來。」
對於侄子的孝順，山爺欣然接受。
在山民護送下，李紅兵回到馬車，走之前特意找到趙前進，叮囑不能為了趕進度，忽視安全。
對於趙前進拍著胸口保證。
這貨嘴跟漏斗一樣，全是窟窿，說話跟放屁。
是一個字都不能相信。
正好羅家也有人在修路隊伍，李紅兵在人群里認出了羅虎，上次羅家哥倆來老宅偷東西吃盡苦頭，差點被山爺給挑了腳筋。
不過一碼歸一碼，這倆兄弟壞是壞了點，但對麻子叔那是沒話說。
哥哥在家照顧麻子叔，弟弟進山修路。
「羅虎，滾過來！」李紅兵朝人群里喊一嗓子。
羅虎縮著脖子，苦著臉，一步三回頭的走出幹活隊伍，心裡暗罵，李紅兵眼睛真毒，自己藏這么小心，都還能被認出來。
「李李村長。」
「躲個幾毛，你那張臉能躲掉！」李紅兵調侃一句，想起他還不知道麻子叔的事情，「跟你說個事，我上午從十里舖過來，麻子叔快不行了。」
啥！
羅虎頓時眼眶一紅。
哥倆從小父母走的早，東家騙西家偷，要是沒叔公護著，早就被村民摸黑樁打死埋進山里。
長大後成了十里舖的小閻王，哥倆沒有忘本，縱然在外面坑蒙拐騙，對叔公卻依舊尊敬，平時沒事就陪叔公聊幾句，逢年過節也會看望叔公。
這次修路，哥倆就商量好，一個在家照顧叔公，一個進山修路。
沒成想，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叔公竟然不行了。
羅虎凶眼裡冒出淚花，剛要哭喊就被李紅兵一腳踹翻。
「哭個幾把，老子又沒說麻子叔走了，麻子叔還能活個把月。跟你說個事，你給我盯著趙前進，別讓他抽風，使喚村民半夜開山修路，等我安排施工隊和挖機進山，你再回十里舖看麻子叔。」
「聽到沒有？」
李紅兵兇巴巴問道。
得知麻子叔還能活一個月，羅虎立馬從悲傷中反應過來。
「曉得了，你可要快點安排人進來。」
「用你說，盯緊點。」
說完，李紅兵轉身走向馬車，跳上車轅韁繩一抖，黑風拖著馬車離開青龍山。
回到草溝村已經天黑。
李紅兵帶孩子們到食堂，家裡灶膛都是冷的，等山杏做完飯都啥時候了。
食堂里，謠言餘波還未消散。
跑堂後生和遊客們，一個個目光敬佩的望著李紅兵和山杏。
在他們眼中，能在外面彩旗飄飄，家裡紅旗不倒，才是真爺們。
要不是山杏在旁邊，甚至有些人都想過來取個經。
「瞅啥呢，倒水啊！」李紅兵沒好氣的瞪了眼提著水壺的跑堂後生。
哦哦！
跑堂後生臉一紅，拿起掛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遍桌子，給孩子們倒碗茶水。
「去跟蘇師傅說一聲，整些硬菜，我請客。」
「曉得了！」跑堂後生拿起毛巾往肩上一甩，衝著後廚喊道，「李大夫，上席一桌。」
後廚里跟著回一嗓子，「上席一桌！」
「搞啥玩意，一驚一乍，拍電影呢？」李紅兵不滿的拍了跑堂後生一巴掌。
「李大夫，這是方總監說的，遊客最喜歡土調調！」跑堂後生咧嘴解釋。
很快。
桌上擺滿硬菜，肉多菜少。
當大丫跟孩子們看到桌子上，擺著一盤盤香噴噴、油汪汪的肉菜時，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神中流露出好奇和期待的神情，忍不住狂吞口水。
咋這麼多肉呢！
在青龍寨也就來客，過年才能吃到肉。
「吃吧，多吃點，以後要好好上學，不能調皮搗亂。」李紅兵說著話，筷子夾起一大塊豬肘子，放進大丫碗裡。
嗯嗯！
大丫連連點頭，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夾著肉，聞了聞，然後輕輕地咬了一口。
頓時瞪大眼睛。
肉的鮮美和嫩滑、香料香味，讓大丫感到無比滿足和幸福，發出了驚嘆，「真的好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你們趕緊動筷子，菜都涼了！」李紅兵笑容中帶著理解和心酸。
其他孩子拿起筷子伸向盤子，吃過後都跟大丫一眼，好吃的還想再吃。
不一會。
桌子上的菜就被孩子們風捲殘雲一般掃空，就連湯汁也沒放過，跟米飯拌在一起下肚，吃的肚子都高高撐起來。
看著桌上空盤子，大丫羞愧的拉扯李紅兵衣服，小聲說道。
「紅兵叔，這飯很貴吧，等放學我去山上挖草藥給你。」
哈哈！
對於這個格外懂事的丫頭，李紅兵笑眯眯擺手。
「不貴，什麼時候想吃，就來找我，不想下館子就去家裡，讓你杏兒嬸給你們做，都吃飽了沒？」
孩子們紛紛點頭。
李紅兵起身說道，「走，我安頓你們去學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