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洗街

  一個箢箕筐壓實能輕鬆裝七八十斤雪裡蕻,倆箢箕筐就是一百多斤。

  李紅兵婉拒迷糊叔幫忙,獨自拿著扁擔來到裝滿雪裡蕻的箢箕筐前。

  區區百十斤蔬菜,自己還能挑不動。

  村里六七十歲的老人,一把年紀照樣挑著扁擔,走路健步如飛。

  「紅兵,別看你力氣大,這扁擔你還真挑不好。」迷糊叔笑呵呵調侃。

  挑不好。

  開玩笑,看不起誰呢!

  李紅兵扁擔上肩,扶著兩頭垂下的鐵鉤,勾著箢箕筐的竹條上。

  雙腿站穩,腰背發力,直挺挺將兩筐一百多斤重的雪裡蕻挑上肩。

  山杏、建軍也不吭聲,站在一旁看熱鬧,至於方萬達,他這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城裡人,更沒資格開口。

  李紅兵回憶村民挑扁擔的樣子,一手扶著扁擔前面掛鉤,一手抓著後面掛鉤。

  事實證明。

  挑起來容易,走起來可沒那麼簡單。

  扁擔壓在鎖骨上,硬實木頭晃動與骨頭碰撞,感覺一層皮像是在被砂紙打磨。

  尤其沿著狹窄田埂行走,箢箕筐左右搖晃,越扶反而搖晃的更利害。

  沒走出幾步。

  李紅兵身子一歪,倒進菜地里。

  眾人笑的合不攏嘴,第一見李紅兵也有吃虧時候。

  「哥,扁擔不是這麼挑的。」

  山杏走上前,扶起李紅兵,貼心用毛巾拍掉身上泥土和菜葉,轉身又把散落的雪裡蕻重新裝回箢箕筐里。

  拿出毛巾墊在肩膀上,再用肩膀擔著扁擔,雙腿微微發力,一百多斤重擔子輕鬆挑起。

  而李紅兵看出一點門道來。

  山杏扁擔位置前後距離不一樣,後面要多一點,讓前面翹頭一點,這樣右手就能順勢扶著前面掛鉤。

  剛走起來一定要走小碎步,讓走路頻率跟扁擔固有頻率相等,發生共振現象。

  扁擔韌性在挑擔時重物可以做上下弧線運動,成為山杏身體一部分,一百多斤的箢箕筐擔在肩膀上,完全沒有沉重笨拙感覺。

  這才叫人擔合一。

  「紅兵哥,你還是歇著吧,農活,你幹不了。」建軍挑起另外一副扁擔,臉上帶著些許傲嬌,步伐輕盈優雅。

  嘚瑟就嘚瑟吧!

  還故意把扁擔時不時來個左肩換右肩,右肩再換到左肩,箢箕筐里的雪裡蕻一點都不帶散的。

  你個狗入的,落井下石。

  李紅兵氣的眉角直跳。

  返回老宅。

  山杏把新鮮雪裡蕻丟在水井邊,抽水沖洗莖葉上渣滓和泥土,混入泥土石子,影響了後期酸菜口感。

  見沒自己什麼事,李紅兵打聲招呼,帶上方萬達和建軍去村里轉轉。

  說實話,農村出行三蹦子要比四輪車方便,就像剛剛去菜地收菜,有輛三蹦子可以直接一趟把菜都拉回家,根本用不著人挑肩扛。

  自己那輛三蹦子改裝成房車,已經失去了本來作用,丟在老宅車棚里落滿灰,扔了可惜,不扔又用不上,完全整個雞肋。

  李紅兵想了想,拿出電話打給松柏鎮瘸子,重新訂了一輛新款頂配載重王三蹦子。

  「村長,我也要一輛。」旁邊偷聽的方萬達眼睛一亮,連忙湊到耳邊小聲嘀咕。

  李紅兵也不囉嗦,直接訂了五輛三蹦子,讓瘸子送到村委會,到時候誰要誰掏錢,省的一輛一輛買跟擠牙膏一樣,忒麻煩。

  走進村里,熙熙攘攘遊客門輕鬆愜意行走在村巷子間,時不時停下腳步觀看村民編制竹筐,磨苞谷面,打餅子,看到興起也會參與一下,村民們也願意讓遊客上上手,畢竟都是財神爺,興許玩高興了,隨手掏錢買點。

  沿路走到小廣場,李紅兵發現地面異常乾淨,像用水洗過一般,每隔一段距離路邊還有一個用石塊雕琢的垃圾桶。

  「這誰想的主意,不錯,有創意。」

  「是春生提出來的。」方萬達笑著說完,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快到點了,村長,給你看個好玩意。」

  話音剛落,裝在村子高處的喇叭響起提醒。

  「開始洗街,請遊客、村民站到高處,以防打濕衣物。」

  廣播連續報了三遍。

  李紅兵看到遊客和村民收拾東西,紛紛站到門前台階,有些遊客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雨鞋穿上,站在巷子中央,臉上寫滿期待。

  就在疑惑不解時。

  嘩嘩水聲從村巷盡頭響起。

  緊接著,只見一道水浪漫過老街的石板路,一路沖刷而過。

  遊客們也不嫌冷,站在水裡上蹦下跳。

  這什麼情況?

  李紅兵直接看懵,村里什麼時候還能這麼玩。

  幾分鐘,漫水過後,帶走石板路的灰塵,把巷子沖洗得乾乾淨淨,遊客們一副意猶未盡模樣。

  「怎麼回事?」李紅兵扭頭看向身旁憋著笑的兩人。

  建軍笑道,「前幾天咱們村下暴雨,還記得不?」

  「廢話,我又不是二憨子,說!」李紅兵瞪大眼睛,不爽建軍對自己記憶力的質疑。

  「自從那次下完暴雨,春生尋思組織人把水渠里的淤泥清理一下,咱們村水渠好多年沒動過,挖出來不少爛泥巴,衣服。」

  「清淤時候,春生在水渠里找到一條暗水渠,就順著暗渠摸到元寶後山水潭,從潭底挖到一個石板閘門。」

  李紅兵露出大為震驚表情,想起村裡的傳說,問道。

  「咱們村元寶山以前不是叫將軍山,聽說是皇帝分給一個大將軍,就是因為風水好,土好,那個大將軍死後就埋在這山下面,難道是真的?」

  「屁的大將軍。」建軍撇撇嘴,「就是一條暗水渠,春生找了村里最後老輩子槐樹爺,才打清楚這條暗渠來由,是當年先人們逃難來到元寶山落戶時修的。」

  「聽說當年先人里有個風水師,按照元寶山的山勢建村子,當初建村子前修了兩條水渠,一明一暗,明渠為了排水,暗渠洗街。」

  「槐樹爺說小時候每年夏天大暑前後,村里時常會用石板閘門把明渠出水口堵住,使山泉水漫進入暗渠,沿著街面流淌沖刷,以達到清洗街面、降溫效果。」

  「那為啥後來不用了?」

  李紅兵知道槐樹爺,村里現在歲數過百的老一輩,剩下就是這位槐樹爺,今年剛過完百歲生日。

  老爺子命硬,把家人全都熬走,現在只剩一個寡漢侄子照顧,前些日子村里分紅時候,李紅兵還帶著糧油米麵去看過。

  「槐樹爺說早年間大旱,就把這條暗渠給埋了,後來也就沒再啟用,一直埋在水潭裡。」

  建軍解釋這條山泉水沖洗街面的由來。

  「難怪村里老房子都是離地三尺蓋的。」李紅兵忽然臉色一變,扭頭看向方萬達,「民宿小院沒影響吧!」

  方萬達笑著搖頭,「沒影響,民宿小院都是按照老房標準起蓋的。洗街安排每天早晚兩次,後來遊客覺得很有意思,就改成早上一次,下午兩次,並且巷子和小廣場上也能一直保持乾淨衛生。」

  「記得給春生記一功,年底給他發個大紅包。」

  別說遊客覺得有意思,連李紅兵都覺得有意思。

  這要是放在夏天,那就更好玩了。

  三人沿著乾淨村巷,來到小廣場,一張張竹床規整有序的擺在廣場四周,床上放著來自林區的各種土特產。

  遊客們穿梭在各個攤位前,攤主們沒有大聲吆喝、沒有誇張銷售,反而悠閒坐在攤位後面,只有遊客詢問才會說兩句,喜歡就買,不喜歡也無所謂,主打一個隨性。

  「村長,這裡攤主大部分來自其他村的村民,從山裡采些野果、藥材過來售賣,我們沒有收取任何費用,相反還提供免費食宿。」方萬達邊走邊介紹。

  「你做的對,以後解決不了的事情再來找我,村子交給你我放心!」李紅兵欣慰的拍拍方萬達肩膀。

  方萬達常年混跡職場,認為這是老闆對員工畫的大餅。

  就像什麼,某某某,你乾的很好,公司以後全靠你了之類的精神雞湯。

  但在建軍看來,這是紅兵哥卸任的信號。

  當初懷忠叔也是用手段讓紅兵接下村長的重任,紅兵哥許下承諾,讓村民富起來就退下來。

  現在村民們掙的滿口流油,再也不是從前一分錢掰開花的窮村子。

  「對了,大郎哥走沒走?」李紅兵跟村民們打著招呼,想到那群紈絝公子哥們。

  建軍笑著搖搖頭。

  「走了一部分,大郎哥還有幾個客人沒走,說是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也要等你回來。」

  為了玩,真是執著啊!

  李紅兵也是服氣,既然推不掉,只能進山跑一趟。

  「你讓大奎、紅旗跟村里能進山的男人說一聲,明兒安排一次進山采冬果,如果民宿小院客人也想參與,就按一個人收500塊費用,嚮導按勞分配,禁止濫竽充數。」

  說完想到倒霉蛋四人組的倒霉例子,李紅兵趕忙補充到。

  「嗯,想當嚮導必須讓大奎面試,別狗幾把都不會,帶著人進山送死!」

  這狗幾把不會的人里,其中就有自己一個。

  建軍臉紅了一下,建議道。

  「哥,咱們村老獵人不多,萬一遊客報名的人數過多,怕帶不過來,要是山邊上轉轉還行,真進山夠嗆,要不跟其他村里獵人說一聲,願意來的都可以當嚮導。」

  「行,就算是咱們村入冬第一個活動吧!」李紅兵認可這個提議,反正一隻雞是帶,一群雞也是帶,隨即說道,「正好有時間,通知到村委會開個會,商議商議這事怎麼弄。」

  村委會。

  陸陸續續村民走進屋子,以前開會一個個畏畏縮縮,走進村委會眼巴巴等別人掏煙出來,坐等白嫖。

  現在人還沒露面,就聽到吆喝聲。

  進屋第一件事,先掏出十塊錢一包的紅塔山,挨個散一圈。

  沒多久,李紅兵面前的散煙都可以重新裝滿一包。

  「紅兵叔,聽建軍說明兒有大活動,啥事啊。」鐵柱大嗓門問道。

  王大賴討好拍起馬屁,「肯定是好事,紅兵叔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必是大事。」

  「先說好,不管啥事,我都支持,你們心裡有點數。」水生堅定不移的站隊李紅兵。

  「瞎求話,還用你說。」

  村民們紛紛怒斥水生這種拋下集體,獨舔行為。

  「好了,開會吧!」見人到的差不多,李紅兵開口說話,馬上房間裡安靜下來,一個個老爺們如同上課學生,挺直腰板,目不斜視。

  李紅兵從桌上拿起一根煙點上,幽幽吐口煙。

  「今兒說幾個事情,大傢伙議議。」

  「第一個事,方萬達打算落戶咱們草溝村,我個人是同意的,他最近在村里表現大傢伙都看的到,把村里管的井井有條,比起我這個村長稱職多,你們是村里代表,小隊長,都說說意見吧!」

  方萬達落戶草溝村!

  眾位村民望向滿臉緊張的方萬達,心思不一,有人無所謂,有人開心,有人擔憂。

  無所謂的村民一心跟著李紅兵,他說咋辦就咋辦。

  開心的村民,心裡暗暗高興,要是方萬達能落戶草溝村,那自己在外面的女婿,外孫不也有機會落戶。

  擔憂的人則是心疼村里分紅,畢竟多一個人出來,錢就要多分一個人出去。

  「成不成,都說說想法,咱們要民主!」李紅兵再次發話。

  「我同意。」紅旗第一個站起身,看著滿屋子長輩,「方大哥是個能人,把村子管的多好,辦大集,搞小集,遊客們滿意,咱們也掙到錢,為啥不能落戶。」

  「沒錯,方娃子是個能人。」

  「紅旗說的對。」

  部分人紛紛表示支持。

  「可他不是咱們村的人,村長也說了,咱們村只能出不能進,這不壞了規矩。」王大賴雖說是小聲說,可屋裡村民們都聽到了。

  「大賴,你個狗入的皮癢是不是。」秀才挽起袖子。

  王大賴也不憷,脖子一挺,「咋,我實話是說,你還要打我,咱們這是村委會,村長都說暢所欲言了。」

  「皮癢就給你松松骨,滾過來。」紅旗也跟著猙獰一笑,旁邊勝利、建軍和幾個後生擦拳磨掌。

  「怕你不成,來啊!」李三慶、李永強、孫得能站起身比劃。

  兩幫人對峙著,一方喊你過來,另一方說你過來!

  剩下人蹲在邊上看熱鬧。

  砰!

  李紅兵猛的一拍桌子,臉一冷。

  「幹啥,要幹仗滾出去。」

  吵架聲戛然而止,兩幫人縮起脖子坐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