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我有刀!
歷史上朱元璋處理胡惟庸案,雖然是以塗節上告為起始,但其實並沒有什麼證據。
只是塗節大概率受朱元璋指示,倉促告狀,隨即老朱就立即動手。
這就相當於先射箭再畫靶子,後面的很多證據其實是老朱在處理了胡惟庸之後,才陸續查出來的。
所以導致包括謀反在內的諸多罪名,頗受爭議。
但如今卻不同。
朱標他們就是為了針對胡惟庸而來,派人暗中調查了一個多月,又策反了胡惟庸以及諸多貪官家的奴僕,各種罪證都已經掌握清楚。
可以明確的是,造反是子虛烏有,純粹是老朱捏造以擴大殺範圍。
然而貪污受賄、擅弄權事、構陷重臣、欺君罔上以及隨意斷絕刑部上報的各種生死案子,卻是不爭的事實。
此刻朱標於早朝突然發難,並且拿出罪證,面對鐵證如山的事實,頃刻間下面那些賄賂胡惟庸的臣子們跪倒了一大片,痛哭流涕請求著太子的寬大處理。
歸根到底,還是胡惟庸有些得意忘形。
以為受老朱寵信,就可以肆意妄為。不管是貪污受賄還是欺君罔上,都做得十分張揚。
朱元璋特意設置通政司,全國奏摺公文要先送到通政司,中書省發的文也要送往通政司,由通政司記錄之後,才會送到中書省或發往全國。
而胡惟庸作為丞相其實是有權力對送上來的奏摺進行批閱,給出自己的解決意見。
然而這並不代表他的意見就是最終意見。
他給的只能算是參考意見,所有經過中書省批閱後的奏摺都要送到朱元璋那進行最終審閱,老朱認可才能下達執行,若是不認可,決定權在老朱手裡。
胡惟庸私自批閱,不把這些奏摺送到老朱那,而是直接發往通政司,讓通政司作為朝廷命令下達,自然就嚴重侵犯了老朱的權力。
因而這些事情早就記錄在案。
如果老朱不計較的時候,就不算什麼大事。可一旦老朱動了殺心,每一條與通政司的對照不符,那就是一道道催命符,能要了胡惟庸的命!
便在這樣的攻勢下,下方胡惟庸已經徹底癱軟在地上,雙目無神,渾身如篩糠般抖動,早就已經不知所措。
可要知道這還僅僅只是第一波和第二波攻勢,主菜可還沒上呢。
就看到角落裡又走出來一人,那人步伐略顯蟎珊,走到玉階下方跪下,聲音虛弱地說道:「罪臣塗節,彈劾胡惟庸暗害誠意伯劉基以及其長子劉璉,魏國公也差點遭到其構陷,且與吉安侯陸仲亨、平涼侯費聚,常在府中聚飲,飲宴間還有誹謗辱罵聖上之意。」
這話說完,全場譁然。
連站在對面正看戲的武將勛貴集團都坐不住了,平涼侯費聚目前正駐紮在陳州整理軍務,吉安侯陸仲亨便在場。
聽到塗節的話,他亦是渾身顫抖如篩糠,顫顫巍巍走出來,跪倒在地上喊道:「殿下,臣.......臣並無誹謗聖上之意,臣該死,臣只是酒後胡言,是胡惟庸!」
說著他指向胡惟庸厲聲控訴道:「是胡惟庸指使臣說的,臣絕無對聖上不滿7
朱標說道:「胡惟庸暗害誠意伯及魏國公之事,可有證據?」
「有。」
塗節說道:「誠意伯病重,胡惟庸派人送藥過去,誠意伯吃完就死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還有誠意伯長子劉璉,被胡惟庸指派江西布政使沈立本暗害,殿下一查便知。魏國公之事,是胡惟庸想收買魏國公府守門人福壽,試圖構陷魏國公,被福壽嚴詞拒絕,殿下可以召來福壽詢問。」
「哼。」
朱標冷哼道:「胡惟庸,你還有何話說。』
胡惟庸早就已經被嚇得腿軟,癱坐在地,只喃喃自語道:「殿下,殿下,這是構陷,這是構陷!」
「毛何在!」
朱標見胡惟庸已經六神無主,其黨羽已經大多認罪,連反抗能力都沒有,搖搖頭表示自己還如臨大敵,沒想到這般輕鬆。
毛驤說道:「臣在!」
「把一干犯人全部拿下,先置詔獄,待父親病好之後再做處置!」
「是!」
「查抄胡惟庸及其餘犯官家,不可疏漏。」
「是!」
「中書省置天下政務,不可或缺,擢薛祥為中書省左丞,錢唐為中書省右丞,暫代中書省事。」
朱標有條不紊地進行安排。
毛一聲令下,諸多儀鸞衛一擁而上,將諸多犯案官員全部抓住。
有人大喊:「臣冤枉啊,臣冤枉。」
有人高呼:「殿下,都是胡惟庸指使,都是胡惟庸指使。」
還有人痛哭道:「殿下,臣再也不敢了。」
一時場面極為混亂,諸多胡惟庸黨羽哭訴,卻被如拖死狗般拖走。
頃刻間原本站滿數百朝廷大員的奉天殿廣場上,居然一時被肅清了近半。
原地只留下勛貴集團和浙東文官集團諸多文武官員面面相。
另外就是還有小半胡惟庸黨羽並沒有被抓走。
這些人經過調查,雖然是胡惟庸黨羽,卻並非賄賂胡惟庸上位,而是靠鄉黨身份。
或者即便賄賂了胡惟庸,也是為了自保,本身未貪贓枉法,且能力出眾,為官任上政績還行。
對於這些沒有犯大過,政績出色者,朱標予以保留而被抓走的基本上都是尸位素餐、貪污受賄、草菅人命、肆意妄為之徒。
於是整個中書省如今就剩下小貓兩三隻。
原中書省右丞相汪廣洋上個月自殺了,左丞相胡惟庸現在被抓,右丞殷哲、
左丞李素、左參政方(nai)、右參政侯善皆為胡惟庸黨羽。
自前中書省級別最高的就是正五品左司郎中沈亮。
然而即便沒有被抓走,剩下的這群胡惟庸黨羽亦都是被嚇得瑟瑟發抖,一個個趴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深怕衛士過來把他們帶走。
很快廣場上之前四五百官吏就被帶走了二百餘人,但他們的位置卻被迅速填補上。
六部尚書幾乎全軍覆沒,朱標卻仿佛早有準備一般,令人接任。
「原禮部員外郎吳伯宗受胡惟庸構陷,事實已查明,現撥亂反正,擢禮部尚書。」
「原北平按察使劉崧受胡惟庸構陷,事實已查明,恢復官身,擢兵部尚書。」
「原監察御史韓宜可受胡惟庸構陷,事實已查明,恢復官身,擢御史中丞。
十「山西左參政斯,政績斐然,能力出眾,擢吏部尚書。」
「番禺縣令道同,政績斐然,能力出眾,擢戶部侍郎。」
隨著犯官們被紛紛押走,王東隨即拿出詔書名單大聲朗誦,原本站在一旁當看客的一百多名官員各自都有安排。
這下剩餘的那些文官武將們卻是看出了點門道,一個個互相對視,心中瞭然太子殿下好手段啊!
剛開始他們還以為這只是商嵩時因對胡惟庸罷他而不滿的報復。
現在看來。
恐怕這幕後本身就是太子殿下在操刀剪除胡惟庸集團。
不然的話,證據怎麼會如此充分?
包括胡惟庸最近見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說了哪些話,居然都一一記錄在案,人證物證俱在,根本容不得抵賴。
並且在剪除胡惟庸黨羽,抓了那麼多官員之後,還能早就準備好了官員替代怕是太子殿下很早就已經開始針對胡惟庸集團進行調查,就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將其一網打盡。
太恐怖了。
想通了這些關節的那些文武百官一時間只覺得頭皮發麻,腳底板升起一股寒意。
以前只覺得太子溫文爾雅,仁厚有加。
現在才知道。
這位太子殿下城府很深,手段亦是極其高明啊。
縱使權傾朝野的胡惟庸,也被這般輕鬆處理,讓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陸仲亨何在。」
朱標見大量犯官被帶走,又俯身說道。
「罪臣在,罪臣在!」
陸仲亨連連磕頭,雙眼淚如雨下。
朱標皺眉說道:「當年你擅自乘坐驛車,父親十分生氣,責罵了你一番,你心生不滿,居然私底下在與胡惟庸的飲宴當中埋怨父親。」
陸仲亨磕的額頭都出血了,哭豪道:「罪臣知錯,罪臣知錯,請殿下看在臣往日功勞上,饒恕臣一次吧。」
他沒辦法否認和抵賴,人家連胡惟庸跟他的對話交流都一一記錄得清清楚楚,再抵賴那就是罪不可誅了,還不如打打感情牌。
唔朱標故作沉吟了一會兒,等陸仲亨膽子快嚇破之後,才開口說道:「你確實犯了死罪,但念你早年跟隨父親出生入死,戰功赫赫,這件事本宮做主,便不處罰於你了,然需戴罪立功,去北平魏國公帳下,它日若是討伐故元,立了戰功,
便功過相抵!我會找父皇求情。」
「謝殿下,謝太子殿下隆恩!」
陸仲亨趴在地上顫抖著,心中感激涕零。
還好太子仁善,若是陛下知道了的話,恐怕他早就已經身首異處了。
朱標再看向下方諸多勛貴道:「爾等與父親一同打天下,殊為不易。父親亦是待爾等情同手足,賜予爾等富貴權勢,諸多爵位,代代相傳,與國同戚。希望的是大家共享富貴,以樂太平。」
說完之後,他環視了一圈,接著話鋒一轉,語氣嚴肅道:「可若爾等覺得天下太平之後,便可以仗著開國功勳肆意妄為,不尊法度,那卻是大錯特錯了。朝廷自有法制,你們出身於庶黎,如今做了權貴,天下庶黎供養爾等,豈能忘本?
有這般權勢,則更應該慎言慎行,不可欺民欺君,今日也是我在,而非父親在。
但我亦是望諸位銘記於心,莫違法紀,言盡於此,好自為之!」
「是,殿下!」
「臣等必定銘記於心。」
諸多勛貴連忙躬身行禮,額頭冷汗直冒。
如今傻子都看得出來,太子殿下這是在敲打他們啊。
雖然免了陸仲亨之罪,可誰都知道,他有了個把柄捏在太子手裡。
以後老老實實還好。
一旦不聽話,那麼誹謗聖上這個罪,頃刻間就能讓人滅族。
所以此刻眾多勛貴心中個個一凜,對朱標的手段敬畏不已,對太子殿下亦是再不敢生出不敬之心。
唯有藍玉,卻是心中歡喜。
因為他的姐姐是常遇春的老婆,而姐姐的女兒又嫁給太子為太子妃,雖然太子妃去年病逝了,可留了嫡長子朱雄英作為皇長孫,朱雄英深得爺爺朱元璋和父親朱標喜愛。
而作為朱雄英的親舅爺爺,與太子有著親密的姻親關係,太子手段高明,地位穩固,就意味著藍玉地位也穩固,自然讓他高興。
「退朝!」
朱標大手一揮,宣布散會。
「咚咚咚!」
鑼鼓敲響,王東大喊道:「退朝!」
朱標轉身向奉天殿側殿而去。
側殿以東的宮道上,太子的馬車停在那裡。
三人上了馬車。
朱標長呼一口氣道:「沒想到這般順利,還以為胡惟庸會拼死抵賴呢。」
「證據確鑿,容不得抵賴。」
朱雲峰笑道:「這就是擺事實、講依據的好處。在文武百官面前,人證物證俱在,包括他們對話都記錄起來,根本沒辦法抵賴。其餘臣子也會看到事實擺在那裡,就不會懷疑這是老祖宗在故意構陷,這樣太伯爺您就以合理合法合規的手段,雷霆之勢般處理了整個胡惟庸黨羽,且早就選定了新的官員人選,也不至於讓朝廷運轉混亂,所有人都只會信服!」
這其實也是占了朱元璋還未成立錦衣衛的好處。
錦衣衛、東廠、西廠、哈藥六..::::之類的特務機構紛紛成立之後,文武百官誰都知道他們是用來監視自己。
所以在家中十分謹慎,說話行事都非常注意,各種消息串聯也往往通過謎語來傳達,以至於明朝中後期大官們個個都是謎語人,想這麼簡單地拿到貪官污吏的罪證,確實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明初的時候官員們可沒見過這陣仗,他們哪知道自己家裡居然有內鬼,說話做事也不謹慎,想要拿到他們罪證還是非常簡單。
只是老朱以前的行作風太簡單粗暴。
他可不管有沒有證據,只要聽了風聲就下令開刀,結果就是證據是把人殺了之後才找到,那自然會被人懷疑是誣陷和捏造,得不到百官和百姓的信服。
相比之下眼下朱標的做法才是最正確的做法,證據扔到他們的臉上,那就無話可說,百官們則只會更加謹慎,誰還會心有不服呢?
「我就怕那些人打死都不承認,這也是他們驚懼之下,個個先扛不住壓,尚未審問就自己把罪狀曝出來。」
朱標搖搖頭道:「若是那些人硬是咬牙不肯說,強行定罪也恐惹人非議。」
「其實道理是這麼個道理,證據已經拿出來了,他們不認也是鐵一般的事實。何況有一句話你聽過嗎?」
「什麼話?」
「在封建皇權至上的世界,用法律的途徑來解決,是給法律一個機會,是對法律的一個尊重。」
朱雲峰咧嘴一笑,說道:「但如果你不尊重法律,即便是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還百般抵賴,那麼我也有力量解決問題。為什麼呢?因為我有刀!」
我有刀!
才是朱標能夠輕鬆處理胡惟庸案最根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