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這?

  蜿蜒盤旋的山道間,已是屍橫遍野。

  除了一些零星的陰火能打掉幾根細枝藤蔓之外,無論什麼樣的攻擊落在體型龐大的古樹上,都只當是撓痒痒。

  鬼卒們已經不敢再靠近巨樹的百丈之內,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巨樹揮動著根須轟隆轟隆不斷移動,將亡魂鬼屍塞進嘴裡,所過之處,盡數被它吞噬一空,有如白地。

  而在巨樹的樹幹上,又多了上百張細小的人臉。甚至還有一張熟悉的面孔,赫然便是被偷襲吞噬的陰兵統領。

  那巨樹遠遠的看了鬼門關一眼,竟然轉身向陰山深處走去。

  「它是要逃嗎?」

  「不對!」有人猛然驚醒,叫道,「翻過陰山,就是地府入口,陰陽兩界的交匯處。不光是亡魂眾多,而且很有可能會讓他衝到陽間去——」

  眾陰兵大驚失色,遠遠的追了上來。

  剛剛踏入山道,突然又有根須藤蔓從地下伸出,將幾個措手不及的鬼卒捆住,倒刺深深的刺入陰魂體內,大肆汲取陰行精元。

  這一下驚得眾人戰戰兢兢,急忙仔細看去,卻見山道兩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種下了兩排腰身粗細的小樹,枝葉迎風招展,渾身透出金屬般的光澤,微微泛出紅光。

  「糟了——」眾人腦中電光火石的一閃,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山道崎嶇,入口又被這兩排小樹堵住,這些陰兵大多是這些年新封職的鬼卒,法力淺薄,如何能快速越過這崇山峻岭?

  眾人正彷徨無措間,卻沒有注意到,一個剛剛趕到陰山下的地府巡卒,避開視線,悄無聲息的翻山越嶺追去。

  林白軒今天的巡邏區域,是黃泉路側的野鬼村,距離鬼門關隘也不過只有區區十幾里。

  接到巡遊冊的示警,他當即疾速趕來,卻見到不遠處的山道中一片混亂,眾多鬼卒陰兵戰死,巨樹已大踏步走向陰山深處。

  「原來是個剛剛化形的小妖怪!」

  自修煉有成以來,林白軒還從未與人交手。見這樹妖化形,不由得動了心思,存心要試一試自己的本事。當下從腰間解下縛魂鞭,繞過山道攔路的小樹,朝巨樹離去的方向追去。

  那巨樹走得並不算太遠。

  一方面是它移動緩慢,另一方面山道上的亡魂不計其數,對它來說,算得上是一頓美味的大餐。

  它揚起百萬根須隆隆前行,藤蔓枝條不斷探出,將那些渾渾噩噩的亡魂抓起吞下。

  「嗯?」巨樹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在它的前方,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鬼卒,手中的長鞭輕輕的晃動,靜靜的看著自己。

  樹妖原先只是陰山腳下的一棵普通槐樹。

  槐樹又被稱為鬼樹,乃是陰木的一種。樹齡越大,陰氣也就越重。

  陽間種植槐樹,往往會給家庭帶來疾病災禍,但是種在地府卻是相得益彰,能產生大量的純陰元氣,溫養地府的生靈。

  偌大的陰曹地府,這樣的槐樹不知有幾千幾萬株之多。

  不知什麼時候,這棵槐樹突然誕生了靈智。

  它靜靜的看著陰山荒原上的一切,看著亡魂從身邊絡繹不絕的走過,接引鬼卒維持著秩序,地府巡卒也偶爾會來到它的身邊休息片刻。

  有一天,一個執念極深的亡魂想要逃回陽世,卻被接引鬼卒毫不客氣的抽打。長鞭過處,一小片破碎的魂體剛好落在一支裸露在外的根須邊。

  它試探著伸出根須,扎進那片魂體中,貪婪的吸食著美味的精元。

  從那之後,巨樹就有了異樣的心思。

  每日翻越陰山,前往鬼門關的亡魂數不勝數,每次巨樹都會趁著陰兵沒注意的時候,悄悄捕捉幾個落單的亡魂。

  偶爾一些靈智未失的亡魂,還會為巨樹帶來一些支離破碎的零散記憶。

  「陽間……有很多很多鮮活的生靈……」

  它萌發了一個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想法——要去陽間,吃更多的食物!

  在這種想法驅使下,巨樹沉寂了很長時間,等待一個離開地府的機會。

  終於,這個機會被它等到了!

  每年的中元節,地府中就會召開大會。所有的陰司正神雲集酆都鬼城,匯報一年來的地府要務,人事賞罰調動,並商討來年的任務職責。

  也只有在這一天,負責巡查幽冥地府的夜遊神才會離開自己的崗位。

  而生死司、鬼神司、速報司這三司府君判官,也都前往酆都城。自己即使鬧出了大麻煩,一時半會兒也無法趕來阻止。

  巨樹觀察了整整三年,甚至悄悄在陰山下製造了一些騷動,判斷這些神明趕來的時間。

  在這一年的中元節,巨樹終於動了!

  這一動,便是雷霆萬鈞,尋常的陰兵鬼卒哪裡能擋得住它?就算是那位實力不弱的陰山統領,也被巨樹偷襲而死。

  如今樹妖志得意滿,只要翻過陰山,便能到達陰陽兩界的出口。

  卻不料竟然有一個不怕死的陰兵,竟然要死不活的攔在自己面前,真是自尋死路!

  巨樹看了幾眼林白軒,認出了他的服飾打扮。

  「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地府巡卒——」

  一聲尖嘯,四根粗大的藤蔓伸得筆直,齊齊向林白軒當胸平刺。看那模樣,分明是要將這個小陰兵身上刺出幾個透明窟窿,然後將他體內的陰行精元吞噬一空。

  卻不料這個起先還有些緊張的陰兵反而搖了搖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太慢了!」

  林白軒僅僅向旁邊跨出一步,便將巨樹迅捷無比的攻擊避開。翻手一抓,已經將其中一根藤蔓牢牢抓住。

  「咔嚓」一聲脆響,那堅韌無比的藤蔓,竟然被林白軒生生扯斷,斷口處流出黑色的汁液來,落在地上,嗤嗤作響。

  「就這?」

  他簽到六年,原本想借著這個剛剛化形的小妖怪,檢驗一下自己的實力。卻不料這樹妖竟是外強中乾,看似威風八面,身體竟然這樣脆弱。

  巨樹徹底被林白軒不屑的眼神激怒了,尖嘯連連,上百根枝條化作殺人利器,鋪天蓋地的向對手籠罩而來。

  林白軒存心想要試試自己的魂體強度,反而不閃不避,任憑枝條刺來。

  只聽錚錚連聲,那鋒利無比的枝條刺到肌膚上,竟然連一絲印痕都沒有留下,反而紛紛折斷,化為朽木枯枝。

  「算了!」林白軒有些無趣的擺了擺手,「沒什麼挑戰性,你自行了斷吧!」

  話音剛落,只覺腰間一緊,兩根柔韌的藤蔓已經捆住了他的身體,將他舉了起來。

  「不知死活的小鬼!」樹妖發出一陣桀桀怪笑,「饒你奸猾似鬼,也要喝姥姥的洗腳水!魂體強一點又怎麼樣?我把你吞進肚子裡,再來慢慢的炮製你這小鬼!」

  「姥姥?」林白軒身子懸在半空,被拉向巨樹的下方巨口,猶自毫無懼色,反而饒有興趣的問道,「你居然還是個母的?」

  「哼——」樹妖不再答話,只是張開了樹幹處的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尖牙,口水落在地上,頓時濺起陣陣輕煙,顯然體內含有劇毒。

  眼見這陰兵即將被自己吞噬,樹妖卻發現他的臉上沒有半點驚慌之色,反而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怎麼……」

  不等樹妖反應過來,林白軒雙臂一分,已經將藤蔓撕成四段,身子借力一翻,已經躍起數十丈高。

  「懶得跟你囉嗦了,送你上路!」

  他右臂一抖,長鞭已挺得筆直,當頭劈下。

  只聽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那長鞭從樹冠一路劈砍而下。所過之處,那堅硬無比的樹幹如同豆腐一般脆弱,咔嚓咔嚓連聲脆響,頓時枝斷乾折。

  巨樹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龐大的身軀便被砍成兩截,黑色的汁液如噴泉一般拋灑出來,將地面燒得一團漆黑。

  《無敵五式》第一式——盤古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