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魔看到溯溪在一旁慌了神,心中暗喜,「你死定了,用尊主的手殺你,最乾淨!」
之鶴原本安穩下來的弦又一下子緊繃了起來。一抹彎彎的黛眉緊蹙地看向溯溪,水汽繚繞,都快哭出來了。
白帝王等人把這一幕盡收眼底,在一旁一言不發,只目光深沉的看著他。
剛才已經警告了病魔一番,他自己要找死誰也不會攔著他。
溯溪深吸了一口氣,低頭欠身,平靜地開口:「病魔王殿下,奴並不會彈奏詞曲,為了不掃您的雅興,可否換一首曲子來?」
「我今天就是要聽這首曲子,你不彈也行,不然就讓你身旁的那個奴隸來彈吧。」他手指了指站在右側的之鶴。
之鶴聞言呼吸一窒,覺得今天自己要死在這裡。
溯溪聽到這裡也有點怒氣上頭了,實在不行就大鬧一場魔界,打不死祁雲,也把他打個半殘。
這個死祁雲,聽什麼不好,非得聽什麼《平湖秋月》。
她在人間修行時倒是聽過一次音樂大家在皇宮的一次慶典上彈奏過此曲,曲調還能不能記清楚都不知道呢。
「病魔王殿下想聽此曲,奴......盡力一彈,若是彈的不好還請病魔王殿下不要責罰奴。」她微微一笑,笑的眼角眉梢都動人了起來,心中卻是想殺死這個有病魔王的心都有了。
病魔點點頭,讓她去大殿中樂聲區域的琴桌彈奏。
溯溪走在玉石鋪就的道路上,殿中寶頂鑲嵌著八顆碩大的夜明珠,照徹寰宇,下方有隨花瓣一起飛舞的歌姬舞女,宛若天仙。
眾人都沉浸在這美的氛圍中享受著,推杯換盞,不知東方既白。
一曲悠揚婉轉的琴聲在溯溪的指尖飄蕩流出。
這琴聲讓眾人都從沉迷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宛若天籟之音,從高空處傾泄而下。
曾經美好令人懷念的人、事、物又浮現在眾人心頭。
琴聲飄蕩進祁雲的耳朵里,一聽是《平湖秋月》這首曲子,他也開始細細的品味。
看著這個奴隸彈的這麼好的病魔計劃失敗,臉色發青,倒是身旁的白帝王喜上眉梢,笑眯眯的看著病魔,仿佛在說:「讓你出壞心眼。」
黑帝王看到這倆人暗自搖頭。
不過溯溪倒是越彈越緊張,額頭上的汗也是越來越多,因為她記得的曲調就這些了。
無可奈何只希望魔界的人並不知道《平湖秋月》的全部曲調。
她只能隨機應變了。
按著她常彈的曲子《高山引》混在其間,故意錯彈了幾個音調,怕祁雲認出來 。
她怕祁雲認出來,也怕身份敗露拿不到斷續草,就這幾天的事,若是在此刻功虧一簣這也太慘了吧,她的心也開始越來越慌,不自主的又錯了幾個音節。
這下連病魔都聽出來了,衝著白帝王冷笑一聲,眼神狠辣,用嘴型說道:「她今天死定了!」
白帝王擔心的看向被綺帳遮住身姿表情的尊主。
他們這位新繼位的尊主雖然要比歷任尊主脾氣都好,但是也是有要殺人的時候。
就比如這《平湖秋月》被人彈錯的時候,魔尊腳下,血流千里。
《平湖秋月》這首曲子的曲譜在魔界並不完整,只有上半部,沒有人知道下半部。
彈的好壞全憑尊主心情,在魔界可謂是誰彈誰死。
白帝王心中微冷,為這個小侍女默哀片刻。
祁雲原本還在好好的聽曲子,直到聽到曲調冷冽的調子。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是這首調子最想表達的含義,這是溯溪自己創的調子,雖然中間有幾個錯的音節。
他看向聲音飄來的方向,一個紫衣女子戴著面紗看不清面龐在大殿最後方的琴桌上彈奏著古曲。
祁雲右手食指和中指伸直在雙眼前一划而過,看破世間諸多魔障與假象。
看了溯溪一眼,眼前女子,身穿白袍,一襲黑色長髮,臉頰旁垂落的單側麻花辮,髮絲中夾雜著銀飾,既溫婉又俏皮。鵝蛋臉型,眉心一顆硃砂痣,坐在那裡像梔子花一般清新淡雅。
他在看見溯溪那一刻有些呆愣,不過很快便恢復了正常。
只是一直苦悶的心情在此刻有些好轉,五官藏匿在陰影中,一千年未見,他看溯溪還真是一點未變。
「還是這麼笨。」
不過他也不戳破,想看看溯溪來魔界是要幹什麼。
祁雲一直靜靜的聽著溯溪彈奏的曲子,沒有任何生氣發怒的表現。倒是高台下的病魔著急了。
隨著溯溪一曲終了,萬籟俱寂。她緩緩的鬆了一口氣, 抬眼望向祁雲的方向,不止是她,眾人都看向祁雲的方向。
「這一次尊主竟然沒有發怒,這小侍女真是幸運。」
「是呀,這病魔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女子看來要得尊主青眼了。」
溯溪聽到一旁有一對兄妹在竊竊私語,真是頭大,地府中有一個小白狗,它的耳朵就特別好,能聽見世間萬物的心聲。
有次溯溪就纏著它讓它教給自己一個法術,小白狗第一反應就是跑、躲、藏,最後還是被溯溪纏的不行了才教給了她一套耳聽四方的法術。
只要是在周圍四百公里的位置,眾人即便是在小聲聲音都能被聽到,不會損耗靈力。
當時是只覺得好玩,現在可老受罪了。
祁雲看台下都在等自己發聲,輕笑出聲,不疾不徐的說了一個「好」字。
僅僅一個字就為這次彈曲定下了基調。
餘子翁卻似一副早已看透了一切的模樣對他身旁的女子說道:「別急,還沒完呢。」
此話一出,讓溯溪心裡也是一驚,難道還有什麼壞事在後面。
「祁雲啊祁雲,你小子不會學壞了吧。」
重重階梯之上的侍女拉開了華麗迷幻的綺帳,祁雲端坐高台之上露出了貴氣逼人,俊美非常、稜角分明沒有一絲的攻擊性的面龐,眉眼間明亮如月,清澈深邃,沉默平靜。
身穿玄色帝袍,頭戴鵲尾長冠更顯氣質出塵,身後散落下來的墨發有幾縷到了身前,逡巡著下方眾人,表情晦暗不明,直到他的眼神鎖定了病魔王。
「病魔王,前幾日你剛從寒水獄回來,不如你在去待上一個月。」他沉聲開口,表情陰沉,似笑非笑,在這樣一張臉上莫名的和諧。
病魔聽到尊主這樣說道,臉憋的紅腫,敢怒不敢言,還能說些什麼,隨即站起身離開坐席走到大殿中央跪拜謝恩。
魔界眾人心中心疼病魔王一秒鐘。
尊主雖說脾氣好,但也不能太明顯在這重要的場合使壞,修羅王還在這裡呢,得到這樣的懲罰也是他應得的。
病魔看向溯溪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她看到這一眼趕緊裝作沒有看見一樣,腳底抹油似的站在角落裡。
「哥,這病魔也真是,當著修羅王的面針對一個小侍女,真丟咱們魔界的臉。」在大殿左側坐著少女靈巧霸氣,一身黑衣上面繡滿了蓮花的紋樣,束起的馬尾顯得整個人張揚肆意。
走在一旁的病魔聽到此話直接對著少女傳音道:「余澄,你別太過分,別仗著你哥剛升為鎮遠大將軍你就可以肆無忌憚,你如此沒有大小,不如我來替你哥哥指點你一二。」
余澄剛想出聲回懟,就聽見她哥餘子翁冷哼嗤笑的聲音輕飄飄的傳出:「哼,病魔王,我的妹妹無需你來指點,你還是安生的去寒水獄吧。」
病魔嘴笨,說不過他們,偏偏還是個愛惹事生非的主,所以這也並非一次兩次被祁雲懲罰了。
他目光環視了一圈,發現有人在對他無奈搖頭,有人在輕蔑的笑。
他感覺胸腔中有一種名叫屈辱的情緒湧上心頭,怒視著又看向的溯溪的方向。
此時的溯溪因為長久的站立已經體力不支神遊太虛了,周身金色靈力環繞己身,
這下可讓病魔來精神了。
要知道他能在魔界封王,可不是靠蠻力,而是靠著天生具有、不需要法力催動的一雙勘破三界六道生靈真身是何物的眸子與在母胎中就孕育的神力。
力大無窮,催動魔霸戰斧時若一尊魔神降臨。
這是天地對他的恩賜。
而他本人卻是與這巨大的蠻力所展示的形象有所不一致。
皮膚黝黑,長眉入鬢,五官有些俊俏,分明的下頜下起來也給人一種爽朗的感覺,但與之接觸過的人之後都說:「此人,極愛美色,不堪大用。」
不過前任魔尊還挺喜歡他的,給他封王,委派重任。
他心裡也是感激老魔尊的,在祁雲剛接任魔尊之位時他是第一個站出來支持他的,為他力排眾議。
但他這喜愛美色愛殺人的習慣並不被祁雲所喜歡,經常對他說些「存天理,滅人慾」的話
他雖聽,但屢教不改,所以他受到的懲罰也更多些。
就這一看,他看到了溯溪在這張皮囊之下的另一張臉。
那是一張極其美貌的臉,白衣黑髮,銀色髮飾,眼角眉梢中如水般溫和如玉,特別是眉間的一點硃砂,更趁她面容清艷絕麗,單側的馬尾隨意的墜落到胸前,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那是他在魔界從沒見過的臉,不過......
倒是有些熟悉的感覺。他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
那前頭領路的魔衛首不耐煩似的回頭看他,用眼神無聲的在說:「你別再整么蛾子了,病魔王殿下。」
病魔並不知道前方魔衛首領的想法。
他霍得想起來,在一千年前他曾和老尊主在冥水河畔擊殺一位少女,那是地府之主。
那相貌和眼前的女子是如此的相似,那女人來魔界是想幹嘛,還變換了另一副面容。
特別今天還是修羅王歸順之日的宴席日子,「究竟想幹嘛?難道是想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