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雲心中,已經決定了,今天必須將石像帶走。
當然,強行帶走或有變數,最大可能的就是他無法得到「石像」的認可,無法獲得其中的深厚信願靈粹。
「但,除非風熊部真不想活了,否則他們便只有一條路可走……」
荒骨廟外,空曠泥地上,風熊部荒民們吵成一團,爭執不斷。
但沒過多久,終是多數人知曉利害關係,不得不同意,改祭那道君老爺的神像,並把祖神石像獻出去。
「風木,你們會後悔的!」
「我風吾決定離開風熊部,自建一部,繼續供祭我們的祖神,願意跟隨我們的,回去收拾一下,等會就走……」
少數反對者,以一位摘星境名風吾的蠻族強者為首,憤怒不滿之下,當即帶了幾十號人,離開風熊部。
對此,風祭老並未阻止,只是嘆氣,靜靜看著部落分裂。
因為他知道,風熊部真沒有更好的路走了!
繼續苟活,還是徹底毀滅……
風祭老拖著有些沉重的腳步,重新走進荒骨廟,花白枯草般的鬚髮,將他凹陷的臉頰襯托得越發蒼老,衰弱。
「道君老爺,我風熊部已經決定了,以後就追隨老爺,忠貞不二!至於祖神,我們暫時無法徹底忘記,只能慢慢來,咳咳……」
當風祭老說出這番話時,眼中的光便越發昏暗,生氣又少了許多。
甚至最後佝僂著腰,開始咳嗽起來。
與剛才荒氣狂暴,力可摘星攬月的雄姿,可是完全不同。
「善!」
李青雲頷首微笑。
他也同時感應到,神龕中那座古老的飛熊石像上,一絲纏繞其上,如隨時可滅殘燭般的古老氣息,輕輕崩潰,渙散。
手一招,那尊飛熊石像就飛出神龕,又瞬間被他收入到虛空「收藏屋」中。
他對風祭老說道:「可要記住了,吾的道號為鈞天神霄玉清應雷青雲道君,往後風熊部血脈特殊者,如那元菡等,來祭拜吾即可,其他人可自行私下供祭你們的祖神,吾並不干擾!」
「還有,吾不受血食人牲,往後你們供祭稀奇些的山珍花果即可!只要吾的神像,得到你們足夠虔誠的供祭,一旦風熊部有難,吾自會響應,降臨……」
話音一落,李青雲邁動腳步,身影便是倏地淡淡散去。
那神龕中,同時多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小型石像,面容相貌與青雲道君無二。
一尊道君老爺,若是有餘力,自是可以分心庇護更多的信民。
李青雲新雕刻的神像,內蘊他一絲神念,足可在此地承接荒民香火供祭。
而風熊部一旦有難,祭老禱告,李青雲也能通過這神像「分身」,願通此處,道威顯聖。
雖不如真身在場,但全力以為,神像分身也能發揮出六七分道行水準。
至於半年後,那自稱孤暮的流浪道君,要再來找風熊部的麻煩,到時便是得真正斗上一場了!
某種意義上,李青雲屬於半道截胡,奪了孤暮道君的道路。
當然在李青雲眼中,風熊部與那孤暮道君本就無緣,又何來奪搶之說!
「風熊祖神贖罪,後世子民無能……」
在李青雲離開後,風祭老如一截朽木,重重地跪倒在骨廟中,涕淚橫流。
蛟角少女元菡,卻是悄悄輕步走了進來,跪在換了新神像的神龕面前,燒香磕頭。
她輕輕地說道:「祭老爺爺,這是我們風熊部的好事呢!我聞到部落不再全是絕望的味道,而是開始滋生出一股新的清靈生機……」
……
李青雲沉入一條泥沙滾滾的荒河。
順著水脈,出了東蠻之地,重返自己的食邑巴蛇山。
出于謹慎,他在巴蛇山廟的玉身神像中,可是留了一絲神念,又豈會沒有感應到,祭廟出現新的變數。
新來的姜廟祝,竟是一尊攬月境,那少年道童也是一位趕海境。
這等實力組合,已經足以去大廟上任。
跑到巴蛇山這等貧瘠的不毛之地,所為者何,自是不言而喻。
「攬月境,隱隱對應三果位的道君,域廟那邊,是確定要壓制貧道了……」
約半個時辰後,巴水河浪濤無端分開,一道果位清光繚繞的神秀道君,面容淡然,踏水而出。
「暫時,卻是要低調一些!」
李青雲又哂然一笑,元神倏地沒入地底,悄然回山。
巴蛇山廟。
一身金線祭袍的廟祝姜望,笑眯眯地坐在玉身神像面前,還在跟道君老爺溝通聊天呢。
道童姜馮則不在廟中,已經被打發下去,通知三百里巴蛇山的虱族山民,說祭廟已經來了新的廟祝,往後隔三差五,該上血食大祭,就還得上。
道君老爺不吃,可我姜少需要啊,正在努力上進中呢。
何況沒有血食供祭,咱爺孫倆在這破地方喝西北風啊。
「老爺啊,我已經說了,你前程可期,而我並非要壓制一切。只要你我有些默契,百年便是一晃而過,各得其好……」
姜望還在叨叨。
倒是看得出,此人比前任廟祝荀燭,可是心機深沉百倍,要耐心有耐心,要實力有實力,不太好對付。
不過,此人似乎並不想與巴蛇山的道君老爺,如荀燭那般,徹底撕破臉。
這便是習慣留一線後路之所為了。
嗡!
就在這時,玉身神像忽地清光一亮,那三頭六眸中,就多出幾分光澤。
橫樑上的鳥廝青奴,就不再裝睡了,驀地睜眼,討好地叫了。
「呱呱……老爺你總算回來了,又來了兩頭不長眼的大肥虱,尤其那小的,煩得很,要不今天就吃了這倆吧……」
它倒是想得美!
李青雲借玄黃地氣遮蔽,元神悄然回歸廟中的玉身神像。
這一系列過程,廟裡攬月境的姜望,則是一無所覺,對於神神道道的東西,虱族實在是鈍感得可以。
姜望見玉身忽然亮了些,還以為老爺終於被他有所說動了,便是心中一喜。
「老爺你再桀驁,還不是得過日子啊!」
忽地,他面前卻是凝現一個個扭曲的玄光字跡:
「既然來了,留下也可!老爺我有言在先,一是不得強令山民供祭血食人牲,二是如果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那留你們爺孫百年,也沒什麼……」
李青雲神念凝字,平靜,淡然。
暫時而言,他並沒有就要與新來的廟祝,搞得一副勢同水火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