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其他人鐵雲離嘴角浮現的笑容,定會覺得森冷無比。柳重山卻毫不畏懼,同樣嘴角一翹,嘲諷道:「必須?哪裡來的必須?怎麼一個必須?」
「怎麼一個必須?」鐵雲離雙目一凝,「這必須就是即便你柳重山求情,他也定要死!」
柳重山再次嘲諷道:「你如何認為我會求情?」
「你當然不會,以你的傲氣應是問也不會問,直接帶著兵馬殺過來!」鐵雲離沉聲道,「你沒有,就說明還有些理智。你若真敢領兵殺過來,我不會放過你!」
柳重山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應該領著兵馬殺過來,現在倒是陷入被動了。
「既然你問哪裡來的必須,那就看腳下。」鐵雲離面無表情地說道。
柳重山緩緩低頭,剛好看到在雜亂的奏摺邊的紙片。這張紙片微微褶皺,看起來已經被人拿在手中看了多次。而紙片上有一副暗紅色的圖案,這是由鮮血所畫,形似火焰,而火焰內正裹著一片雪花。
柳重山覺得這圖案好像從哪裡看見過,露出思索之色,不多時便明悟地抬起頭:「什麼?」
「當初龍虎院的宋長老親手所畫,你看著熟悉吧?」鐵雲離笑容帶著一絲冷意,「我初見這卜筮之果也覺得熟悉,甚至還有些不敢相信。但我在曉通樓查閱一番,發現除了這圖案能夠對得上夏家的商牌,就再也找不到第二家了。火中之雪,說得難道不是夏寒?」
「你是說國運之變與夏寒有關?你是說夏寒會有野心奪取鐵雲?笑話!」柳重山重重地冷哼一聲,「這卜筮之果不信也罷!夏寒他一心向道,以後極有可能步入搬山境。憑這小小的鐵雲,也能讓他心生覬覦?權勢外物,送到他面前,他也只會不屑一顧。」
「當初他只不過是一個廢掉的元修,後來又拜入搬山道院,短短的幾年時間便打出了柳州王的名號。一切來的都太過容易,難免自傲,他太年輕,當然抵不過權勢誘惑。若他說沒有野心,誰會信?我先後見過他幾面,他雖對我尊敬,可實則卻不把我當鐵雲的皇帝。他不將自己當鐵雲人,若真的造反,心裡更無負擔。」
「哪怕我說的不對,可這卜筮之果騙不了人,你看不出他的二心,不代表他以後不會生。丹殿未建成時,他的名聲就已經足夠響亮。如今他把控著丹殿,就相當於直接把控了鐵雲命脈。你北伐出兵的那天,我親眼見到他于丹殿之頂講道,只不過一夜聽道人中便有不下三百人突破。」
「他講的是丹道,可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其中已經涉及了元道之精髓。你沒看到,當那日講道結束後有多少人恭敬的參拜,都將這個蠻修當作了元道大家。那種虔誠的目光,我從鎖雲學宮的學子中都沒見過。可以想像二十年之後,他振臂高呼,便有千萬人響應。」
鐵雲離在說這些話時,眼中已然多出了幾分忌憚。
柳重山當然不知道那幾天皇都的人聲鼎沸,可他也知道夏寒不是凡人,他更知道夏寒絕不會對掌管一個國家生出興趣。他看著鐵雲離,眼中生出譏諷,道:「你居然會害怕?你居然會怕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一位國主,居然會懼怕國中的天才崛起?若鐵雲出了一個天才你便懼怕他的潛力,我實在想像不到今後的鐵雲會變成什麼模樣。不如你將鎖雲學宮也給封起來好了,那裡的學子雖無大才,可聚起來也屬實不弱。而且那裡的人,對於權勢的貪婪想必更為強烈。」
鐵雲離搖著頭,面無表情地道:「你不坐我這位子,又與他親近,當然不明白我的擔憂。」
「好一個擔憂,用的絕妙!我總算知道宋長老為何會得出這麼一個結果了,原來夏寒他造反是你逼的。」
看著柳重山諷刺的表情,鐵雲離眼中生出一絲怒意:「那是他早有反心!」
「不,就是你逼的。」柳重山冷著臉,沉聲道,「鐵雲離,我如今才發現越來越不認識你了,堂堂一位皇帝,怎會用出如此卑劣手段?想殺夏寒,你倒是有一個可笑的理由作支撐。可丹殿的人,你也想動?」
「一不做二不休,夏寒死後多一些伴兒也好。」鐵雲離呵呵一笑,若夏寒死了,第一個站出來與他為敵的必是丹殿的人,所以這些人,他一個也不打算留。不,應該是只留一個。
「看來你已經在煞園布置好了,如今還留著丹殿,不過是怕他在煞園死不掉,所以才用這些人逼他回來。」柳重山大笑了兩聲,語氣突然變冷,「這小子是我見過命最硬的人,他在煞園死不掉,也同樣不會死在你手中!不僅他死不在你手裡,丹殿也不會有人死在你手裡!」
柳重山鄙夷地盯著鐵雲離:「鐵雲離,你也真是個小人。夏寒在皇都時你不敢殺他,怕寒了天下人的心,你打算何時給他定罪?」
鐵雲離面色不變,說道:「本打算前兩天就定罪,你回來,多讓他受了兩天好名聲。去往煞園間通敵謀反,沒人會懷疑。」
「去往煞園間敵人趁機誘惑,這時間算的好。年輕人也難擋利益誘惑,很合理。」柳重山咂了咂嘴,說道,「丹殿是你一手促成的千年大計,你居然會在短短時間內忍心將它毀去,這種賠本買賣,哪怕連傻子都知道不能做。你鐵雲離反其道而行,越是如此震驚世人之舉,世人反而會全然相信。你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我雖智謀不及柳詭可也向來不笨。」鐵雲離眼中透出一抹決絕,「賠本買賣這個形容我不贊成,一個丹殿,一個天下太平只能擇其一,將丹殿留著才是賠本買賣,此乃我鐵雲繁盛之舉!」
「我看那武驚天說得不錯,你鐵雲氏不過是小人得勢而已!好一個天下太平,天下太平你說給天下人,那些個愚鈍世人定會熱淚盈眶。鐵雲離,你沒這麼好心,你不過想為自己的利益尋個理由罷了,說得莫要如此大義凜然!」柳重山一臉怒容地盯著鐵雲離,「夏寒那小子機靈的很,他不是任人宰割之人。他也比你聰明,知道你會用丹殿威脅,所以會反而不現身這麼一直拖著,拖到他能親手覆滅你鐵雲氏。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鐵雲離陰沉地說道:「他若不死就一定會回來。」
柳重山皺了皺眉,突然感覺到了幾分不妙。
鐵雲離表情陰森,詭異地笑道:「因為小銘不久後就傷勢痊癒,會與顧巧盼再次相見,贏得美人心!我則成人之美,為二人定下婚期,看他夏寒急是不急!」
「轟!」
話音才落,整個大殿便被一片青翠元氣所淹沒,這青翠元氣本應生機勃勃,可在這時卻透出了強烈的煞意,柳重山無風自鼓,身下的地磚疾速地開裂,裂縫如蜘蛛網般朝四周蔓延,瞬間就攀爬到了大殿內的柱子上。他紅著的雙眼,血絲仿佛要噴射而出。只聞一聲極怒大喝:「爾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