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道早已落寞,在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心中已成了傳說。在夏寒可以壓制修為之下,於應這才將他當成了被劇毒牽制,無法動用元氣的人。這一點,就連夏寒自己也剛意識到。
於應似乎還抱有僥倖,吞了一口吐沫,聲音發顫地說道:「我可以放過你,只要你現在離開。」
夏寒帶著譏諷說道:「若我走了,你是不是又會殺一個人,然後再煉一爐丹藥?恐怕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
「你又懂什麼!」於應咬著牙,低吼道,「狗娃,狗娃先天患有頑疾!若不這麼做,他就會死!」
夏寒緩緩道:「但你也殺了無辜之人。」
「那又如何!」於應心中無一點愧疚,「他們的賤命,又怎抵得過我兒子!能夠成為丹師的藥引,他們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夏寒冷笑道,「這種話,你也能說出口,無藥可救。」
於應眼中露出一絲得意,隨即說道:「夏寒,我知道你是個好人。狗娃還這么小,你也不忍心看著他慘死。不如,你當作什麼都沒看到,就此離去。」
夏寒面無表情地說道:「可是我已經看到了。」
「我打不過你,更殺不死你。」於應張開了雙臂,閉著眼說道,「你若想阻止我,只有將我殺死!但你若殺了我,便等同於害了狗娃!」
夏寒冷冷道:「我雖同情狗娃,但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於應微微一笑,說道:「你不敢。夏寒,我知道你是什麼人。我的感覺不會錯,你也應該了解失去親人的感受。所以,你還是離開吧。」
「沒錯,不久前,我的摯愛死在我的眼前。我知道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夏寒緩緩搖頭道,「但是,那不一樣,所以……」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右手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黑色匕首。
「嗖~」
殺機頓顯,匕首在半空中以極快的速度劃出,片刻後,於應的脖子上出現了一條血線,鮮血如注!
於應睜開雙眼,不可置信地指著夏寒。他本以為自己這一番話能讓夏寒的心軟,他甚至已經感受到了夏寒言語中的變化,但未曾想到,這少年的心轉眼就變成了頑石,如此冰冷。
「砰!」
於應的身軀重重地摔在地上,掙扎了片刻,便絕了生息。
於左怔怔地走了過來,看著於應的屍體,流出了兩行淚。他表情複雜,似是悲傷,也若解開了心中枷鎖。半晌之後,他複雜地看向了夏寒:「多謝。」
夏寒這時卻不知該如何回應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於左反而對他有些感激,這讓他莫名一嘆。
「若你是我,會如何做?」
於左道出了他內心的複雜,然而對於這個疑惑,夏寒也不知如何回答。這是個在良心與親情掙扎的可憐人,只怕換做是他,也無法做出抉擇。所以他選擇了沉默,沒有回答。
「我爹以前並非這種人。」於左盯著於應的屍體,緩緩道,「當初,他沒保住我娘,便發誓要保住狗娃,如此看來,他也算是有情有義吧。夏寒,你說是不是?若換做是你,你該會怎麼做?」
於左在極力為於應的所作所為尋找藉口,但無論他還是夏寒,都知道,這罪責並非一個藉口就能消解的。
誠然,若換做他人,這問題似乎很難回答。一方是自己的親人性命,另一方是無辜之人的性命。若看起來,於應的做法很偉大,承受了一身罪責,只為保住親人性命。
但夏寒知道,這種偉大只是不堪撕扯的面具罷了,面具後卻是最令人作嘔的醜惡。因為,於應從不在乎別人的性命。一個不在乎生命的人又在拯救生命,這極為諷刺。
夏寒毫不猶豫地答道:「我不是於應。」當然,他也不會成為於應。
「我知道,是我爹錯了。」於左苦澀道,「那些人也是爹生娘養,用他們的命來換狗娃的命,他們死得冤枉。」
夏寒說道:「所以,你想殺死狗娃,讓你爹停止這種行徑。」
於左點點頭:「平日裡我爹看得緊,這一次終是有了機會,沒想到被你識破了。」
夏寒問道:「那殺了狗娃之後呢?」
於左表情堅決地說道:「我也會去死。」
「唉!」夏寒搖頭輕嘆,說道,「在你們三人中,狗娃是最無辜的一個。」
「我知道。」於左臉上生出了幾分愧疚,片刻後竟跪在了夏寒身前,乞求道,「我求你放過我一命。我不是怕死,只是,狗娃若沒有丹藥支撐,活不過一個月。他一直想要出海看看,我想幫他完成這個心愿。」
「你走吧,這裡交給我……」夏寒本就沒想殺於左,並且他也對狗娃充滿著同情。他也知道,一月之後,那片葬著無數生靈的北海,又會沉下兩具屍體。
「多謝!」於左叩了三個頭,從袖口掏出了兩把鑰匙,塞到了夏寒手中,隨即就背著於應的屍體,跑出了密室。在離開之際,他指著那被黑布罩著的牢籠,神情古怪地說道,「這其中的女子不是我們抓來的,是她自己闖進了這裡。她有些詭異,你小心些。」
「哐當~」
夏寒將牢籠打開,將其中的人依次運送到了村口。之後,又回到了密室之中。
「女子麼……」夏寒帶著好奇,也極為謹慎,將黑布猛地扯了下來。
「呼~」
黑布落下,待夏寒看到這牢籠內的女子後,直接張大嘴巴,愣在了原地。
這女子,白紗遮面,白衣裹身,肌膚宛若冰雪,潔淨無瑕。那黑色秀髮如瀑,直直垂落於腰際,無半分散亂。雖是看不清面容,卻更給人一種神秘之感。
從那秀眉和那長長的睫毛來看,想必面紗下遮掩著的只怕是一副絕不輸於顧巧盼的絕美容顏。
此時,這女子正微閉雙眼,盤坐於地,如雪一般的白嫩雙手正掐著一道極為奇異的手印。
片刻後,這女子驟然睜開了雙眼。
迎著這女子的目光,夏寒呼吸一滯,猛打了個激靈。這又是一雙怎樣的眸子!
這女子,雙眸平靜無波,清冷異常。只是這淡淡的一眼,仿佛就能讓整個世界冰凍。
冷,這是夏寒對她的第一印象。然而,這種冰冷卻並非冥寒道院那些人表面上的冷,也並非如趙嶺南一般對於天下人蔑視的冷。
這種冷,卻是從心底發出的清冷。這女子,就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這種如冰如雪,不墮凡塵的風姿氣質,讓人不敢直視。
在這一刻,夏寒才明白,有一種人天生就不屬於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