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需要我做什麼？」

  牧塵按照應白夜的指示盤腿坐在屋頂上，好奇地抬起頭看著應白夜開口問道。

  他倒是不覺得自己這位義兄會有害他的心思，只不過應白夜那一雙本該是鎏金色的眼眸現在通體被銀色所覆蓋，就這麼直直地盯著他一句話不說，這個氣氛多少有些怪異。

  應白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的視線一直都集中在牧塵的身體上，或者說，他一直在透過牧塵的肉身去觀測他的氣海。

  主要的觀測目標，就是那流動在氣海當中，幽黑色的靈力。

  和他想的一樣，當初的靜姨只給牧塵留下了大浮屠訣的陽卷，所以牧塵的靈力性質才會如此的單一。

  他是見到過靜姨的靈力的，那是一種黑白交融，極具韻味的一種的感覺，見到靜姨靈力的那一刻，冰羽少見的發出了感概，她說，她在那流動的黑白靈力當中，感覺到了一絲「道」的意味。

  這種感覺極其玄妙，而就是因為有著這樣玄妙的感覺，所以這些神族的功法靈訣才會顯得如此的高端。

  就比如他主修的冰靈訣。

  可以這麼說，放眼整個大千世界，沒有任何一部功法靈訣在寒屬性靈力的修行上能夠超過這部靈訣。

  這也是為什麼那些有著上古傳承的勢力能夠輝煌至今的原因，無外乎就是那麼兩個字，「底蘊」。

  修行冰靈訣所產生的靈力中其實也有著冰羽所說的那種「道」的韻味，就是因為有著這樣的東西，所以冰靈訣才會在同領域的功法靈訣中成為頂點。

  其實拋除掉大浮屠訣和冰靈訣，在應白夜身邊還有著一卷能夠與之相媲美，同等級的功法靈訣。

  靈溪主修的玉靈古訣，來自於太靈古族。

  那是和浮屠古族同屬於太古五族的超級勢力，底蘊自然與其差不了多少。

  應白夜也著手研究過那部功法靈訣。

  但是怎麼說呢？

  他總感覺，那部靈訣似乎在某個方面缺少了一些東西。

  本來應白夜是打算暫且擱置這個研究的，但，牧塵的出現卻讓他有了新的想法。

  他收回視線，目光沉思了那麼片刻，捏了捏手中的白色捲軸：「閉上眼睛，沉浸心神。」

  應白夜的聲音在牧塵的耳邊輕輕響起，牧塵毫不猶豫，直接閉上了雙眼，把心神放在了氣海當中。

  應白夜上前一步，右手勐地用力，手中的捲軸被直接捏碎，化作了一團光暈匯集在應白夜的掌心。

  他來到牧塵面前，伸出右手食指，在牧塵的額頭上虛點一下，那光暈一下子就變成了流動的小河，順著應白夜手指流進了牧塵的眉心。

  牧塵眉頭微皺，但下一秒就緩和了下來。

  「你要試著去讀懂這部功法靈訣中的內容，但切記先不要去把它和你所修行的大浮屠訣融合在一起。」

  應白夜清冷的聲音在牧塵的耳邊響起，氣海中牧塵的神魄輕輕點頭，雙手結印，按照這部突然出現的功法靈訣去運行著經脈。

  那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這部靈訣似乎與他融為一體，修煉起來極為順暢，一點都不像一部剛剛接觸到的靈訣。

  只是不到幾個呼吸的時間，牧塵就已經把這部靈訣的內容給全部過完。

  然後，他放開經脈，雙手迅速結印。

  「唰！

  」

  一縷弱小的白色靈力就這麼出現在了他的氣海當中。

  應白夜看到了這縷白色靈力，眼睛微眯。

  這是一種區別於幽黑色靈力的靈力性質，兩者大相逕庭，但是卻又有能夠交融在一起的感覺。

  比起幽黑色靈力的霸道，這純白色的靈力則代表著柔和。

  陰陽相融。

  這才會是真正的大浮屠訣。

  「嘗試著用同量的黑色靈力去和它融合，不要多，也不要少。」

  就在牧塵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的時候，應白夜的聲音再一次在他的耳邊響起。

  牧塵沒有猶豫，神魄小手輕輕一勾，氣海當中一縷黑色靈力就這麼騰空而起，來到了神魄的旁邊。

  左手邊，是黑色靈力，右手邊，是白色靈力。

  他雙手飛快結印，兩縷靈力在他面前緩慢靠近彼此。

  試探，觸碰，然後……逐漸粘在了一起。

  應白夜看著兩者相互接觸，緩慢的交纏，逐漸的，一股區別於之前兩種靈力性質的感覺開始在牧塵的氣海當中蔓延。

  就算是牧塵這一刻也感覺到，這縷融合在一起的靈力，似乎比起他之前的靈力，質量要高了不止一個等級。

  「好了，你先……」

  應白夜剛要說話，眉頭就在一瞬間緊緊皺在了一起。

  同一時間，他心臟勐地一跳，一種極為不妙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他鎏金色的眼眸瞬間染成銀色，衍天經在對著他瘋狂預警。

  危險！

  極度危險！

  有什麼東西似乎就要來了。

  應白夜抬頭看向夜空，雙眼當中湧上了濃濃的寒意。

  黑白色靈力才剛一出現，這種感覺就隨之而來。

  他猜到是因為什麼了。

  「如果是完全融合，我現在恐怕還沒辦法屏蔽掉你。」

  應白夜聲音冰冷，注視著夜空。

  「可現在才只是一縷而已……」

  只是那麼弱小的不能再弱小的一縷而已，就敢這麼霸道的找上門來。

  是不是有些，太小看他了。

  「滾！」

  冰冷的聲音在這房頂之上清晰地響起，而就在同一時間，周圍的空間似乎在一瞬間扭曲，如同被驚擾的湖面，泛起了陣陣漣漪。

  應白夜眼中銀光越來越亮，周圍的畫面開始不斷的變化。

  從屋頂到森林，從森林到湖泊，再從湖泊到茫茫大海。

  應白夜手掌一翻，一面紫色的玉牌大放光芒，周圍的一切畫面逐漸凝視。

  而就在同一時間，牧塵感覺自己似乎察覺到了某種東西的窺視，他睜開雙眼，看著周圍的畫面，眼中閃過了濃濃的驚詫。

  因為，他現在所在的地方，居然就是在茫茫的海面。

  他驚疑地低下頭，他正盤腿坐在一艘小舟之上，應白夜站在船頭，仰視著天空。

  那窺探的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一股玄妙的力量，似乎要將他的意識帶離身體，朝著一個陌生的地方而去。

  可下一秒，應白夜手中的紫色玉牌光芒綻放，將他包裹起來。

  也就在同一時間，牧塵感覺自己的意識回到了他的身體，那抹窺探的目光在極速抽離。

  「想走？」

  應白夜冷冷一笑，伸出右手，周圍的空間似乎在一瞬間再次扭曲。

  在牧塵的視線當中，這茫茫無際的海面在迅速朝著他們的位置飛快收縮。

  然後，就見到應白夜右手輕輕一握，周圍的畫面在一瞬間崩碎，牧塵眼前一花，再次看到，他們已經回到了屋頂。

  「剛才那是……」

  牧塵遲疑了一下，然後朝著應白夜開口問道。

  應白夜看著自己虛握的手掌，語氣平澹地說道：「這就是靜姨為什麼要離開你們的原因。」

  牧塵呼吸一窒，之前哪怕應白夜再怎麼向他敘述浮屠古族的強大，他其實都沒有太過於實質的感覺。

  因為那種強大的勢力，現在還離他極為遙遠。

  可剛才那種被窺探，然後意識被抽離的無力感，讓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所面對的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龐然大物。

  這印象，一下子就變直觀了。

  「怕了？」

  應白夜察覺到他的表情變化，眉頭微挑，笑著說道。

  「怎麼可能？」牧塵臉上露出一道笑容。「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是嗎？」

  即便再如何去感受敵人的強大，他也不會有絲毫的懼怕，強者之心，從來就不會改變。

  應白夜微微一笑，倒也沒有接話，而是手指輕揮，紫色的玉牌凌空而立。

  雖然看不到，但牧塵還是感覺有什麼東西進入到了那面玉牌當中。

  那種感覺，和調動他意識離開身體的感覺一模一樣。

  「大浮屠訣分為陰陽兩卷。」應白夜接回玉牌，朝著牧塵說道。「你一直修煉著的是陽卷，而剛才練出的白色靈力屬於陰卷，兩者融合，才會是真正的大浮屠訣。」

  對於這一點，牧塵也察覺到了。

  實在是這兩種靈力的融合太過於融洽，融洽的就好像他們本來就是一體的一樣。

  應白夜手掌一翻，又是一個一模一樣的白色捲軸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剛才用掉的那個，是我復刻下來的，現在我手裡這個，才是靜姨留給你的，好好收著。」

  應白夜把捲軸朝著他拋了過去，牧塵接過，看了一眼，就收到了芥子鐲當中。

  「陰卷你現在可以修煉，但是切記不要把兩種靈力融合在一起，不然的話，剛才那種窺探只會是冰山一角。」

  「我明白。」

  牧塵點點頭，示意自己清楚。

  「對了。」說到這裡，應白夜眼睛微眯，直勾勾地看著他。「你似乎和你體內那隻九幽雀進行了血脈連結？」

  牧塵眼眸微縮，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應白夜。

  九幽，可是他現在最大的秘密之一。

  「血脈連結是把雙刃劍，對你來說，現在看來，也許是利大於弊，可未來就不一定了，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幫你解開。」

  「狂妄！太狂妄了！」

  牧塵體內，九幽雀憤怒地撲棱著翅膀，雙目當中燃燒著黑色的火焰。

  「他以為他是誰，血脈連結是他想解就能夠解開的嗎？」

  「我可以。」

  應白夜仿佛聽到了她的聲音，雙目從銀色又變回到了鎏金色。

  九幽雀微微一愣，突然感覺有一股極為龐大的威壓朝著她席捲而來。

  血脈壓制！

  這怎麼可能？

  九幽雀的眼中閃爍著濃濃的驚懼，看著應白夜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隻超級神獸一般。

  聽著應白夜的話，牧塵搖了搖頭：「還是不用了，九幽對我有恩，這份情，我是一定要還的。」

  「隨你吧。」

  對於牧塵的答桉，應白夜毫不在意。

  其實他只是想研究研究血脈連結這個東西，畢竟自己和冰羽的情況是屬於脫離一般靈獸和人類關係的特殊形式，「歸融」。

  這是一種從冰靈帝尊時代產生，一直延續至今，屬於祖脈和帝晶冰凰血脈的特殊融合關係。

  「血脈連結」連接的只是靈獸和人類的生命，但「歸融」，卻是必須要在兩者全身心信任對方的情況下才可以產生。

  就可以這麼說，這個世界上，除了靈溪之外，應白夜最能夠信任的人就是冰羽。

  也就是因為牧塵和九幽連接的方式和他們不一樣，所以應白夜才想去研究看看血脈連結到底是什麼樣一種形式的情況。

  有點類似於契約，但又能夠深入到血脈之上。

  很有趣的一種東西。

  見到牧塵態度強硬，應白夜也沒有強求，直接收起了那塊紫色的玉牌。

  這就是在連星城時候，那些人所說的「幻靈牌」，這是一個能夠產生幻境的上品神器，就在連星城城門上的那塊牌匾上掛著，所以他們才會在第一時間中招。

  後來在連星城圍殺結束之後，應白夜就把這東西給從城門樓上拿了下來。

  這也算是損失過後，一丟丟的小彌補了。

  不過……

  想起剛才放進玉牌中的東西，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今天的實驗超乎預料的成功，他的收穫簡直是滿滿當當的，今晚能夠睡個好覺了。

  「好了，下去了。」

  應白夜伸了個懶腰，朝著牧塵說了一聲，就要走下屋頂。

  可牧塵卻又一次叫住了他：「應……學長。」

  「嗯？」

  應白夜保持著伸懶腰的動作扭過身子看向他。

  「什麼事？」

  「我以後應該叫你什麼？」

  牧塵猶豫了一下，然後開口問道。

  叫什麼？

  很重要嗎？

  很重要。

  這意味著關係的改變。

  「原先叫什麼，接著叫就好。」

  應白夜俊臉上勾起一道好看的笑容，讓人看著有些怦然心動。

  聽到他的回答，牧塵目光微動，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學長。」

  應白夜洒然一笑，然後看向了下面。

  「姐姐，接我一下。」

  靈溪從石凳上站起，笑吟吟地張開了雙臂。

  應白夜毫不猶豫，從房頂上跳了下來。

  幾道靈陣在他的身上穿過，他平穩地落到了靈溪的身前。

  靈溪把他輕輕抱住，穩穩地放在了地上。

  靈溪覺得，應白夜不能動用靈力最大的好處就是，這傢伙對她的依賴與日俱增。

  感覺還蠻不錯的。

  牧塵站在房頂，看著應白夜平安落地，微微一笑。

  「學長嗎？」

  這樣也好，如果讓他現在就叫出「哥哥」的稱呼，恐怕他還會覺得有些彆扭。

  算了，還是那句話。

  一切都交給時間。

  不過現在的話，牧塵還是可以說出這句話的。

  「謝謝。」

  真的很感謝。

  他終於……找到娘親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