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吵架

  她雖然有錢壯貼身護衛,可也保不住有他不在的時候,比如說今日任雋糾纏她之時——想到這裡,她腦中忽然閃過絲靈光!

  她倏地抬起眼來看向程淵,輕哂道:「今兒任公子與我在廊下說話,你也瞧見了?」

  程淵垂眼捋須,「任公子一番赤子之心,讓人動容。【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謝琬扯了扯嘴角望向前方。

  既然他瞧見了,錢壯瞧見了,自然也就還有人瞧見了。

  任雋只要再前進一步,她的閨譽就有可能盡毀在他的手中,好在他只是有些魯莽,而並非蓄意,否則的話事情被有心人藉機鬧開,別說任家不會接受她進門,謝啟功也自會以她婦德有失為名堵住舅舅舅母的嘴,而插手她的婚事。

  她在那裡盯魏暹,不想被任雋盯上。任雋情急失態,他們又被別的人盯上。

  看來,這府裡頭盯著她的人也漸漸多了。

  謝琬接下來兩日都沒有見到任雋,她自己也沒有怎麼出門。

  這日下晌謝琅卻愁雲慘霧地走進來,說道:「展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兩日魂不守舍的,昨兒被我撞見在房裡喝悶酒,今兒忽然就說要家去。莫不是被棋姐兒纏得煩了?」

  謝琬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寫字。

  謝琅道:「他就是太心軟了。這樣可不成,我得勸勸他去!」說著,又自顧自走出了門去。

  碧香院裡,謝芸也正在勸說任雋。

  「你才過來兩三月,課業上正是摸到門路的時候,大家也都相處的好好的,你為何突然又要走?若是你家裡來接便也罷了,偏偏任伯父極同意你留下來,任伯母也時常派人來交待你好好在這裡讀書,我竟不知道是什麼引得你如此。」

  十三歲的謝芸自去京師見了兩個月世面,說話比起從前更多了幾分老氣橫秋。

  任雋澀然笑著,「你也不必勸我了。你們家雖好。卻終非我棲身之地。我自哪裡來,還當往哪裡去。」

  「你這是什麼話?」謝芸站起來,又走到他面前躬下身子:「什麼叫從哪裡來往哪裡去?你可千萬別學那些僧道有這麼些消極的念頭!你從前可不是這樣。這兩日你究竟是怎麼了?」

  任雋唇角苦澀漸漸變濃,正要別開臉去迴避,門外小廝稟報說二少爺來了,他身子又不由得一震。目光也緊隨向門口望去。當看見謝琅隻身進來,身後並無人時,他目光里的熾焰便又一點點熄滅了。

  謝芸瞧見他這變化,愈發納悶。

  謝琅急步過來道:「展延當真要走?」

  謝芸連忙道:「二哥哥快勸勸他吧,我這裡口水都說幹了!」

  謝棋站在碧香院門外翠竹叢下,直到謝芸謝琅相繼出了院門。這才進得門來。

  任雋在廊下出神。連謝棋走進來也沒曾發覺。穿著竹青色道袍的他站在繪漆的廊下,像竿畫上的修竹。謝棋也記不清印象里她這樣默默仰視過他多少回,只記得自打有印象時他就在她的記憶里。但是眼下他為之出神的人,卻不是她。

  「雋哥哥。」

  她清了清嗓子,強打著精神喚了聲。

  任雋回過神,看著欄下的她,半日頜了頜首,轉身進屋。

  她心又往下沉了點,咬了咬牙。跟著進了門,他坐在書案後的椅上,神情落寞得讓人心裡發酸。

  她的心情也很複雜,一方面她高興謝琬對他的無動於衷,另一方面,她又更加在乎他的心之所向,——謝琬即使這樣對他,他還是對她割捨不下,對一往情深的她卻視若未見,這樣的區別。怎麼可能讓人感到平衡!

  「雋哥哥,幹嘛要走啊?」她坐在他對面,問道。

  她知道他被謝琬拒絕心裡不好受,所以這兩天一直都很乖,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會想回任府去!她怎麼能讓他回去?他若回去了,她哪裡還能再等到這樣跟他相處的機會?想挽留他的心情,她比誰都急切!

  任雋不說話,轉身拿起桌上兩本書。

  這明擺著,就是不想搭理她。謝棋有些氣悶,再想起那日他對謝琬所說的,那些如同插在她心尖子上的話語,隱忍的語氣也保持不下去了。她站起來,繃著臉道:「琬丫頭究竟有什麼好的!她是個喪婦之女,是註定被人嫌棄的!哪裡值得你這樣對她!」

  「你住口!」

  任雋騰地站起來,手上兩本書啪地甩在書案上,臉色鐵青著,但到底沒再說什麼,只是快步地走向門口,似乎一刻也不想和她再呆下去。

  然而走到門檻處,他忽然頓住,又轉過身來望著她,說道:「她就是再怎麼不好,我也覺得比你好!起碼,她從來不會在背地裡言語傷害他人,更不會像你這樣滿肚子嫉妒和小心眼!其實你並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可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千金小姐都要缺教養!」

  謝棋聞言身子一晃,小臉兒刷白,手尖腳尖也瞬間因血液沸騰而產生發麻之感!

  「你說我沒教養?你竟說我沒教養!」

  她抓起桌上的書,衝著他狠命砸去,聲音也變得歇斯底里。

  任雋避不開這一砸,臉上著了一記,卻是咬咬牙關,出門去了。

  「你回來!」

  謝棋追到房門口,正好見到他飄然消失在院門口的衣袂。

  「你憑什麼說我沒教養!我有父有母,她什麼也沒有!她才是個缺人教養的野丫頭!」

  她氣得沖院門外大喊,可惜別說有人回應,就連院子裡任雋帶來的下人也早避得遠遠的。

  「我總會讓你對她死心的!」

  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她一拂袖,也出了門去。

  謝琬雖然沒出房門,但是也從身邊人口裡知道了謝琅鎩羽而歸的消息,玉雪很好奇她的態度。

  「任公子雖然性子優柔了些,可人還是不壞的。」

  晚飯的時候謝琅去拜訪同窗,不在家裡吃飯,於是她一面上菜,一面跟謝琬試探著。

  雖然也從錢壯口裡知道那日任雋與謝琬之間發生了什麼,可她總覺得謝琬並不是那麼動轍就冷血無情的人,對付李二順和寧大乙他們的時候她雖然也沒手軟,可終歸他們是真的做了錯事,任雋固然衝動了些,到底並沒對她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再說,他也不是那種人。

  謝琬平時對身邊人極寬厚,對內也沒有什麼特別嚴的規矩,因為她本身私底下就是個隨性的人,只要對外大夥不要給了人可趁之機就好了。平時就算她和玉芳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她也只是講道理給她們聽,她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對痴情於自己的任公子那麼狠心呢?

  當時那番話,就連她這個聽著轉述的人,都覺得十分難受。

  她的三姑娘那麼聰明,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是為了表明態度,也不必把話說得這麼狠。

  謝琬埋頭喝湯,只作沒聽見。

  玉雪見狀,只好又壯著膽子道:「任公子要走的事,老爺太太都知道了,他突然提出要走,老爺自然會問緣由的,要是他說出來什麼就不好了。」

  謝琬嘆了口氣,從湯碗裡把頭抬起來。

  每個人似乎都想打聽她的心意,程淵是,玉雪也是,謝琅不打聽是因為他還不知道。

  可是她能怎麼說呢?任雋也有十四歲了,卻脆弱得很,遇到點事情就只會消極逃避,而不會自己去琢磨開解。一個人一生里哪能事事順心?他喜歡她,她就一定要接受嗎?不接受就要負氣回家嗎?別的不說,衝著這個,他和她就走不到一處。

  所以,對此她能有什麼態度?

  她承認那番話說得過急過重,以從未遇到過挫折的任雋來說,確實難以接受。可是,她一點也不後悔。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個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男人,父母在的時候,他在父母身上尋求安全感,父母不在的時候,他從妻子兒女身上尋求安全感,卻不會去想,他應不應該學著怎麼給人以信心和安全。

  而且,他跟謝棋算是什麼?

  但是,這些話解釋給玉雪聽,實在也沒有必要。因為她只是在本能地同情弱者,眼下在她眼裡,任雋就是那個被謝琬「欺負」了的人,至於他這樣做合不合適,像不像個男人,她們不會關心。

  她把碗推出去,讓玉雪添飯。

  玉雪見她嘆完氣默了半日,竟是又半字沒說,不由得也嘆息起來。

  算了,反正任雋跟她沒有緣份,她這個旁人再關心也是白關心。

  晚飯後謝琬在抱廈里又燒著小水壺泡起了茶。

  水將開時,玉芳帶著謝棋進來了。

  「外頭這麼好的月光,卻窩在屋裡煮茶,豈不是糟踏了這好月色?」謝棋笑著在她對面坐下,從丫鬟手上拿過來一摞三四個小錦盒,作神秘狀小聲地道:「我今兒看見後園子裡翠怡軒下的芙蓉花開了,我們不如一邊去賞月,一面去煮茶。你看,我這裡連點心都帶來了!」

  謝琬扭頭一看窗外,果然月色如水銀泄了滿地,映得整個天井都多出幾分詩意,遂也笑了。

  「倒是你有準備,可去請了大姐姐不曾?」

  謝棋笑吟吟道:「請了。但是有沒有空來,就不得而知了。」說著指了指東邊方向,然後抿嘴笑起來。

  謝琬聽得出她這是說近來謝葳總陪著魏暹在一起的意思,懶得去理會她言語裡的促狹,笑著讓玉雪去準備。(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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