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壞男

  他握拳砸在土地上,堅硬的枯草立時將他的手指扎出血痕來。◆𝐆𝐨𝐨𝐠𝐥𝐞搜索𝐬𝐭𝐨𝟓𝟐𝟎.𝐜𝐨𝐦◆但是他仿佛一點兒也不覺得疼,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地面上!枯枝上!伴隨著如狂獅一般的嘶吼,使他平日的斯文儒雅分文不見了,眼下他只是一個瀕臨瘋狂的失敗者!

  「微平!你冷靜點!」

  郭興抓緊他的胳膊,在寒風裡沖他大聲的嘶喊。這樣的他看起來太可怕了,作為朋友,他必須制止他自殘下去!

  「事以至此,也沒有辦法了!

  「就算皇上同意你削官降職,難道你真的甘心就這樣放棄多年來的努力?你要知道,你若是真的降了職,就會變得像我這樣,越來越讓人瞧不起!人往高處爬很艱難,可是跌下來之後再往上爬的日子更艱難啊!人家會毫無顧忌地往你身上投石頭,然後把你當渣子一樣踩在腳底下!」

  「難道我就要甘心聽他們擺布,然後看著我的葳姐兒去給人作妾嗎?」他緊揪住郭興的衣襟,雙眼瞪得如同要脫出眶來,「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我已經傷害過她了,我怎麼能夠再傷她一次?怎麼能夠!」

  「微平,你聽我說!」郭興咽了口口水,儘量放緩聲音說道:「葳姐兒是個要強的,她才不會甘受命運擺布,曾家好歹也是勛貴,她是平妻並不是妾,廣恩伯也是個老糊塗,只要她過去後打起精神來,不難把日子過好的!你必須先冷靜下來,把眼前的事辦好了,才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說實話,他對於謝榮這個女兒實在也感到頭疼,因為季氏太強悍的緣故,一切手段厲害的女人都讓他感到頭疼。所以他覺得早些把謝葳嫁出去也不是個很壞的主意,至少她出了嫁便成了曾家的人,就是要丟人也丟的是曾家,謝榮反倒可以一心一意經營自己的事業了。

  「可是我努力這麼多年。不是為了最後把女兒送到火坑裡去!」謝榮一把將他推到地上,咬牙站起來,翻身下了馬。又箭一般地沿著河堤馳向遠方!

  回府的時候已然半夜,謝榮東倒西歪地走到中門,謝葳突然從門內閃出,頭髮披散著。而兩眼紅腫如核桃。她手裡拿著把剪刀,咬牙衝到他面前來,瞪了他半晌,而後將剪刀直指著喉頸:「你想讓我嫁給曾密作妾,我就死給你看!」

  她的聲音在庭院裡悽厲地迴響著,謝榮扶著廊柱。忽然兩膝一軟跪在她面前。

  「你不必死。該死的是我。」

  說著,他朝著廊柱使勁地碰著額頭,一下又一下,頃刻間已經撞出了偌大一個血包。

  謝葳手裡的剪刀咚地掉到地上,她使出全身的勁沖他痛哭呼喊:「謝榮我恨你!我恨死你!」

  庭院裡清靜下來,謝榮終於撞得無力,癱坐在地上。

  黃氏站在不遠處的廡廊下,冷冷地望著他,「我們的葳姐兒。終於成了你成功路上的第二塊墊腳石。謝榮,我們母子三人全部都做你的墊腳石,夠不夠?你痛不痛快?」

  謝榮痛苦地閉上眼睛,眼淚流下來。

  因為整個過程其實都在謝琬的掌控里,所以廣恩伯回府後其實她就已經收到了消息,但是翌日晚飯後靳永還是派了人過來細說經過。

  她聽說完沉吟了片刻,到底聽完結果再聽過程,感覺又是不同。這之中如果少了廣恩伯和靳永,整件事也就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她喚來玉雪,「賞兩個大金錁子給這位哥兒。」

  一個大金錁子是二兩。兩個就是四兩。哥兒接過來的時候手都有些發抖,連忙跪地嗑了幾個頭。

  到這會兒,她也說不出來什麼心情,謝葳的婚事有著落了,謝榮有了個身為平妻的女兒,與送女作妾有什麼分別?作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與曾家謀面了。而曾家作為勛貴,謝榮也不再可能與勛貴圈子有什麼牽扯。勾結勛貴這條路,便已然讓她絕得八九不離十。

  謝葳雖然不會滿意這門婚事,可是她卻不是個甘於平庸的人,更不會像謝棋那般破罐子破摔,又豈會甘心做個平妻?少不得要把廣恩伯府鬧得雞犬不寧才罷休。至於任如畫,就是閒出來的毛病,從此以後屋裡有了個謝葳與她為對,她也不大有時間出來興風作浪了。

  就像弄倒殷曜要先整垮季振元,整垮季振元也要先剝離掉附在他身邊的這些力量一樣,她要贏得最後的勝利,也得先把謝榮身邊這些人一個個杜絕和剷除,然後才能直取他的要害。

  可是作為幼年時的夥伴,謝葳落得這樣的結局,她依然是不舒服的。如果她不那麼作死,今天絕對會是另一種結局。

  她問玉雪:「爺在哪兒呢?」

  難得殷昱晚飯後沒曾來粘著她。

  玉雪笑道:「爺在書房裡呢。駱騫他們似乎收到什麼消息,正在議事。」

  謝琬想了想,起身到廚下,親手做了碗蛋羹,讓邢珠端著往他書房來。

  駱騫已經稟報完畢,殷昱正凝眉坐在書案後沉思什麼,聽見武魁說她來了,便就下意識地抬起頭。駱騫揖首喚「太太」,謝琬沖他點了點頭,接過邢珠手上的蛋羹遞到書案上,說道:「是不是武昌那邊金逢有消息過來了?查到什麼了嗎?」

  自打她出現,殷昱的目光就一直沒離開過她,而且眉頭也不自覺的舒開了。他點點頭,牽著她在旁邊坐下,挪過桌上幾張紙給她看:「郭家人十天前果然搬走了,金逢他們正在暗中跟蹤。

  「而他們在南下的途中也確實有土匪擋路,被金逢他們前面的人預先制住了。這批土匪雖然的確是長居在那裡的山賊沒錯,可是郭家人南下的時候卻是輕車簡行,完全看不出值得一搶的樣子。土匪們當時卻出動了足有四五十人,而且個個手上有刀具,這顯然不正常。」

  謝琬想了想,說道:「那這幫山賊就極有可能是受人錢財與人消災。山賊只認錢,此時恐怕讓人去查也查不到什麼來的了。」

  殷昱點頭:「就算他們見過付錢的人的真面目,此人也肯定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婁羅,去查他實在沒有什麼意義。而我們只要知道確實有人在意圖要殺郭家人滅口就行了。眼下郭奉的家人對我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線索。」

  謝琬沉吟道:「既然大家都想把郭家人拿在手裡,對方肯定還會有暗招,不會一次不成就罷休的。」

  駱騫頭次親耳聽這二人議事,才知道謝琬果然胸中也有丘壑,並不是白得了他們主上這麼一番傾心的,想起主上如今終於又多了個商議的人,心下頓時也生出幾分歡喜,上前說道:「奶奶與主上不謀而合,主上這裡正在下令差遣卑職們呢。」

  謝琬笑道:「那你們忙。我在旁邊坐著。」

  說著退到一旁去,替架上君子蘭澆起水來。

  殷昱這邊吩咐了駱騫幾句下去,便就端著蛋羹走過來,邊吃邊說道:「謝葳跟曾家的事兒完了?」

  「完了。」謝琬放了水壺,坐到他旁邊,「現在不管季振元他們有沒有與勛貴接觸的想法,有廣恩伯府和謝榮夾在中間,就都要多上幾分難度了。但是該做的事還有很多,我卻不能鬆懈。對了,既然謝葳要成親,我們到時也去添個妝吧?」她看著他,說道。

  添妝是其一,其二還有件事,文四兒他們還待處理。不過在謝葳出嫁之前,他們還必須待在那裡。不過她也交待了他們倆見機行事,而聽說謝榮這些日子並沒曾顧得上理會他們,她一方面疑心是謝榮對他們起了疑,一方面也讓他們自己當著心。

  殷昱把最後一口蛋羹餵到她嘴裡,把她摟過來,說道:「當然去。」往她唇上啄了口。

  謝琬仍有些羞澀地垂了垂眼。但是很快她又抬起頭來,狡黠地指著他後頭的書架說道,「這次我辦了件這麼痛快的事,沒有人分享真是無趣。不如你把前朝皇帝親編的那整套詩集讓我轉送給靳表叔,讓我更加高興高興?」

  這套詩集一共五冊,乃是前朝亡國皇帝的親筆手錄。這位皇帝雖然治國不怎麼樣,才氣卻無人可及。不說這詩冊,就是那手翰墨當時也鮮少有人能及,不知道是誰進獻給他的,他一直寶貝得很,放在書架上,還專門辟了個小格子。

  殷昱回頭看眼那詩冊,想了想,忽然走到靠牆炕上呈大字形躺下,大聲道:「你來使美人計,我就送。」

  謝琬哭笑不得。看他躺在那裡等待送人上門的樣子,想了想,於是走到炕邊說道:「你閉上眼睛靠牆做倒立,有點花樣,我使起美人計來才有意思。不然沒趣。」

  殷昱挑眉看了眼她,果然下床靠牆做起了倒立。

  謝琬走過去,「還要閉上眼睛。」

  殷昱把眼睛閉起來。

  謝琬輕笑了下,躡手躡腳走到書架旁,取了那詩冊在手。

  正要轉身,虛掩的書房門忽然緊閉了,而原本閉眼做倒立的那人不知道幾時又回到了炕上,正屈著一條腿慵懶地半坐著,敞著一副緊實的胸懷,呲牙壞笑沖她勾著手指頭……(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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