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守信就覺得自己好像兩輩子以來,從來都沒有這麼舒服過。身子軟綿綿的,就仿佛躺在那雲端之上。
察覺到身邊有人,挑了挑眼皮,就看到自家的老頭子帶著陳伯這一大幫都坐在炕上呢。
「少爺?少爺?」
柚子揉了揉眼睛,一臉驚喜的喊了兩嗓子。將邊上打瞌睡的人都給喊精神了。
「大家怎麼不去休息,我睡了多久了?」陳守信挪了挪身子,直接將腦袋放到了柚子的腿上,開口問道。
「少爺,您才睡了一點點,再睡一會兒吧。大夫說您太累了,得好好的休息才行。」柚子關心的說道。
「還有那麼多事兒呢,睡這麼長時間足夠了。對了,幾點了?不對,什麼時辰了?」陳守信擺了擺手。
「少爺,約莫著快到未時了。」邊上大黑咧著大嘴說道。
「看你咧著大嘴那開心樣,回家看看你爹娘兄弟去。」陳守信擺了擺手。
「少爺,大人讓我回去看過了。他們都挺好,擔心你,我就又回來了。」大黑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老頭子,小山坳和邊防營那邊沒事吧?胡人是真撤走了吧?」陳守信又看向陳長青問道。
「那兩處所在都沒事,胡人也真的走了。」陳長青笑著點了點頭。
「城防營的那些兵卒呢?都妥善安置了沒有?沒有他們拼了命的跟胡人戰鬥,咱們都得交代這裡。」陳守信又接著問道。
「放心吧,王英俊已經安排他們休息養傷,城牆的駐守交給了邊防營的人,由韓沖帶著大家清理呢。」陳長青又接著說道。
「老頭子,這次咱們死了多少人?」陳守信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聽到他的話,大家的表情都變得低落起來。
「城防營損失最大,死了八百七十三人,傷者還沒有統計出來,不說人人帶傷也差不多。城中參與守城的百姓,死了兩百一十六人。」陳長青低聲說道。
「邊防營死了三百三十六人,傷者六百五十一人。小山坳那邊算是損失最輕的,死了二十八人,傷者一百零三人。城外的百姓,還沒有統計上來。」
陳守信閉上了眼睛,直接戰死的就一千兩百多人啊,這麼多受傷的人,肯定還會有繼續死的。
這就是戰爭,殘酷的戰爭,真的會死人。
「大黑,去山坳那邊,將酒罈上標註5以上的酒都給取過來,所有的傷員必須用烈酒清洗過傷口後再行醫治。」陳守信又看向大黑說道。
「少爺,守城的時候您就吩咐過了,所以大人今天就讓工坊那邊將酒都給運了過來。」大黑說道。
陳守信點了點頭,自己能夠做的也就是這麼多了,希望不會有人因為感染而丟掉性命吧。
「少爺,還有一個事情。鐵牛擔心您,帶著人從小山坳里衝殺了一次,身負重傷,念著見您最後一面。」大黑猶豫了一下後開口說道。
「什麼?他在哪裡?」陳守信「騰」的一下就做了起來。
「少爺,就在您邊上的房間呢。」柚子輕聲說道。
陳守信連鞋都沒有穿,直接就跳下了炕往外跑。鐵牛是自己熟悉得為數不多的人,經歷了這次的戰爭,他更知道生的可貴。
來到外邊後,才看到這邊是食為天,看到邊上的房門外站著兵卒,陳守信就直接跑進了房間裡。
鐵牛面色蒼白的躺在炕上,上衣已經扒開,蓋著被子。
跑到鐵牛的跟前兒,將他身上蓋著的被子來開,一條將近二十厘米長的口子在他的前胸上斜著划過。傷口很深,皮肉都翻著。哪怕上邊撒了很多的金創藥,仍然有些微的出血現象。
「少爺,能見少爺最後一面,鐵牛心滿意足了。鐵牛沒丟少爺的臉,沒讓這些胡人欺負咱們的爹娘和孩子。」陳鐵牛語氣微弱的說道。
「胡說,有少爺我在,你就死不了。」陳守信紅著眼睛說道。
「大黑,幫我拿來最烈的酒。柚子,把你平時用的針線給我拿過來。」陳守信又對著隨後趕來的大家說道。
有了他的吩咐,大黑跟柚子就忙活起來了。沒一會兒,就將所有的東西全都給準備齊了。
「鐵牛,要想著活下去。將來站們的戰斧營,還得讓你來帶領才行。」陳守信看著鐵牛說道。
「一會兒可能會疼一些,忍著點。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死不了,以後本少爺給你個大將軍當。」
鐵牛虛弱的咧了咧嘴,腦袋稍稍的動了一下,算是點頭了。剛剛他說那句話,就已經將他身體裡剩餘的力氣都給耗光了。
陳守信將針線都給泡進了烈酒里,然後給鐵牛的嘴裡塞了一條手巾,又拿著另一條手巾蘸著酒清理起鐵牛身上這條長長的傷口。
別看他以前也殺了一次人,這次又跟著參與了守城戰。可是他現在看到鐵牛胸口上這條像孩兒嘴一樣的傷口,心中還是有些發怵。
可是他知道,如果不將這條傷口縫合上,鐵牛是必死無疑。
多半壇酒全部被用來清洗傷口,他又將剛剛泡過酒又晾好的線穿到了針上,咬著牙捏著鐵牛身上的傷口,一針針縫合起來。
邊上的柚子和榴槤早就嚇得捂住了眼睛,根本都不敢看。就算是大黑看著都直吸冷氣,看過人做針線活,可是看到陳守信拿著針線在人的身體上縫,他就覺得脊梁骨上直冒冷氣。
「水生,找來豬肝,沒有就現殺。泡水清理完畢後搗碎,熱水汆粥,然後端過來。」陳守信擦了一下腦門上的汗後對水生說道。
「好,我這就去弄。」水生趕忙說道。
鐵牛也真是剛強,這麼一針針的縫,都給他疼得一腦門細密的汗珠,他愣是沒吭一聲。
終於將最後一針縫完,陳守信又拿起邊上的金創藥仔細的撒了一層,然後跟大黑合力幫鐵牛的傷口包紮好。
「這間屋子的炕不要燒的太熱,鐵牛再堅持一下,一會兒喝點豬肝粥,少爺保你死不了。就算是閻王爺想收你,少爺也會將你給拉回來。」陳守信又看向鐵牛目光堅定的說道。
鐵牛眨了眨眼睛,剛剛本就沒有了說話的力氣,現在的他更是疼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