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刑部郎中一臉笑意的送李慕走出刑部,揮手道:「李大人慢走。」
送走李慕,刑部郎中回到自己的衙房,癱坐在椅子上,長嘆道:「本官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作為刑部的官員, 卻被神都衙的一個捕頭威脅欺負,恐怕他是刑部有史以來,最委屈的郎中了。
李慕離開刑部,回到神都衙,對巡邏回來,聚在院子裡曬太陽的幾位捕快道:「跟我出去一趟, 來活了。」
神都,如意坊。
神都百餘坊市,有商業坊,娛樂坊,住宅坊,如意坊是神都西區的一個住宅區。
此坊雖然比不上南苑北苑等達官貴人居住的坊群,但在神都百餘坊中,也算富庶。
如意坊中居住的人,大都小有身家,坊中的宅子,也以二進乃至於三進的院落居多。
李慕來到一座宅院前,王武抬頭看了看匾額上「許府」兩個大字,不等李慕吩咐,主動上前敲了敲門。
過了許久,裡面才傳來緩慢的腳步聲,一位滿臉皺紋的老人拉開大門,問道:「幾位大人, 有什麼事情嗎?」
李慕上前道:「我們來自神都衙, 正在調查一樁案子, 需要你們配合。」
老僕打開大門,說道:「大人們進來吧, 我去請老爺。」
李慕等人走到院子裡,老者走進一座房間,很快的,一名中年人就從其中快步走出來。
中年人面色驚疑的看著眾人,問道:「你,你們要查什麼案子?」
李慕看著那名中年人,問道:「你是許掌柜吧?」
中年人點了點頭,說道:「是我。」
李慕繼續問道:「三個月前,許掌柜的女兒,是不是遭到了別人的侵犯?」
中年人聞言,臉上露出悲憤之色,聲音沙啞道:「我們都已經不告了,你們為什麼還是不願意放過我們?」
李慕搖了搖頭,說道:「許掌柜誤會了,我們真的是來調查這樁案子的,如果你們真的受了冤屈,朝廷會還你們公道。」
中年人臉上露出懼色,連連搖頭,說道:「沒有什麼冤屈,我的女兒好好的,你們走吧……」
眼前的中年人顯然對他們充滿了不信任,李慕輕嘆口氣,說道:「許掌柜,我叫李慕,來自神都衙,你可以相信我們的。」
中年人猛地抬起頭,問道:「神都衙,你,你是李捕頭?」
李慕將自己的腰牌拿出來,腰牌上清楚的刻著他的姓名和職位。
中年人呆呆的看著李慕手中的腰牌,就算是他深居家中,足不出戶,也聽過李慕的名字。
家主的僕從外出採辦,回來之後,經常會帶來有關李慕的消息。
比如他暴打在神都欺壓百姓的官宦子弟,逼迫朝廷修改代罪銀法。
又比如他當街雷劈周處,為受害百姓主持公道。
他在朝堂上大罵各部官員,連四大書院都沒有放過。
他不怕權貴,不畏書院,在這神都,他就是百姓們心中的光。
中年人身體顫抖,重重的跪在地上,以頭點地,悽然道:「李大人,請您為草民做主啊!」
李慕將他扶起來,說道:「別激動,有什麼冤情,詳細說來,我一定為你主持公道。」
兩行老淚從中年人的眼中滾落,他顫聲說道:「百川書院的學生魏斌,辱我女兒,害她險些自盡,草民到刑部告狀,卻被刑部以證據不足打發,之後更是有人警告草民,若是草民不識好歹,還敢再告,就讓草民家破人亡,死無全屍……」
「媽的,還有這種事情!」
「狗日的刑部,簡直是神都一害!」
「這些書院,怎麼淨出禽獸!」
……
李慕身後,幾名捕快臉上露出憤慨之色。
李慕看著許掌柜,說道:「可不可以讓我見見許姑娘?」
許掌柜點了點頭,說道:「草民這就帶李捕頭去,只不過,小女被那禽獸侮辱之後,幾次尋死,如今神智已經有些不清,畏懼外人,尤其是男子……」
李慕看了身後幾人一眼,說道:「你們在這裡等我。」
在許掌柜的帶領下,李慕穿過一道月亮門,來到內院。
這院子裡的景象有些奇怪,院內的一棵老樹,樹幹用棉被包裹,角落的一口井,也被石板蓋住,石板周圍,同樣包裹著厚厚的棉被,就連院中的石桌石凳,都被布棉等物包著。
石桌旁,坐著一名女子。
女子大約十八九歲的樣子,穿著一件素色的裙裝,衣服整潔,但卻顯得有些凌亂,披散著頭髮,面容看著有些呆滯,目光空洞無神,聽到有人走近,臉上立刻就浮現出驚懼之色,雙手抱著腦袋,尖叫道:「別過來,你們別過來!」
許掌柜雙拳緊握,臉上露出濃濃的悲哀,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李慕沒有再靠近那女子,退到外院,取出幾張符籙,遞給許掌柜,說道:「此符能寧靜心神,晚上睡前,將之化成符水,讓她喝下去,她的情況應該會好一些。」
許掌柜接過符籙,連連道:「謝謝李捕頭,謝謝李捕頭!」
李慕能做的,也只是安定她的心神,被侵犯侮辱,顯然已經讓她的心靈遭受到了巨大的傷害,甚至影響到她的神智,只能依靠她自己的力量走出來。
而讓她走出心結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親眼看到,那些侵犯侮辱她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百川書院,魏斌……」走出許府,李慕的臉色沉下來,說道:「走,去百川書院!」
王武等人沒有猶豫的跟在他的身後,以前他們還對書院心生畏懼,但自從江哲的事情過後,書院在他們心中的分量,已經輕了不少。
百川書院。
李慕走到書院門前的時候,那守門的老者再次出現,憤怒的看著他,問道:「你又來這裡幹什麼?」
李慕平靜道:「讓魏斌出來,他牽扯到一件案子,需要跟我們回衙門接受調查。」
如果是以前,老者根本不會理一名神都衙的捕頭。
但江哲的事情過後,讓他深刻的意識到了無視他的後果。
他只是書院守門的,這種事情,還是讓書院真正的主事之人頭疼吧。
他看了李慕一眼,說道:「你們在這裡等著,我進去稟報。」
說罷,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書院大門之內。
李慕等人穿著公服,站在書院門口,格外引人注目。
很快的,就有百姓湊上來,問道:「李捕頭,這是怎麼了,書院的學生又犯案了嗎?」
李慕道:「百川書院的學生,玷污了一名女子,我們準備抓他歸案。」
「什麼,又是書院學生!」
「書院學生怎麼淨幹這種齷齪事情!」
「讀的是聖賢之書,竟然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書院的教習都教了他們什麼!」
……
百姓們聚集在李慕等人的身邊,議論紛紛,書院之內,陳副院長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他沉聲問道:「魏斌是誰的學生?」
他的面前,一眾教習中,站出來一名中年男子,忐忑的說道:「是我的學生。」
陳副院長問道:「他到底犯了什麼事情,讓神都衙來我書院拿人?」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
陳副院長冷哼一聲,說道:「不管他犯了什麼案,神都衙要人,就讓他們帶走,該怎麼判就怎麼判,以後學生的事情,書院不許插手!」
中年男子想了想,問道:「但這樣,會不會有損書院顏面?」
「書院還有個狗屁的顏面!」陳副院長揮了揮手,說道:「陛下正愁找不到打擊書院的理由,不要給他們任何的機會,他要魏斌,就給他魏斌!」
李慕等人在外面沒等多久,一名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的年輕人,就被綁著從書院帶了出來。
一名中年男子道:「不管他犯了什麼罪,還請都衙秉公處置,書院絕不庇護。」
這一番義正言辭的話,倒是讓書院門前百姓對書院的印象有所改善。
學生犯錯,總不能全怪到書院身上,若是書院能秉持公道,不袒護庇護,倒也算是大義。
李慕看了那年輕人一眼,冷冷道:「帶走!」
王武等人立刻將他押著,往神都衙而去。
魏府。
「大哥,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戶部員外郎吃過飯,正準備去衙門,一道人影忽然闖進他的書房,滿面驚慌。
看著這位親弟弟,戶部員外郎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那名男子喘著粗氣,說道:「魏斌,魏斌被抓到神都衙了!」
「什麼?」對於這位在百川書院求學的侄子,戶部員外郎可是寄予厚望,連忙問道:「他犯了什麼罪,為什麼會被抓到神都衙?」
那男人低頭道:「他,他曾經強暴了一名女子,現在東窗事發,被神都衙知道了。」
「糊塗!」戶部員外郎怒道:「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那男人擔憂道:「大哥,現在怎麼辦,他已經知道錯了,神都衙不會判他斬決吧?」
「律法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去問問鵬兒。」戶部員外郎走出書房,來到另一處院子,院中的石桌上,魏鵬正伏案看書,聽到動靜,回頭望了一眼,問道:「父親,二叔,你們找我有事?」
戶部員外郎道:「鵬兒,你對律法熟悉,強暴女子,會怎麼判?」
魏鵬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麼忽然問這個,難道二叔強暴女子了?」
戶部員外郎道:「你先別多問,強暴女子到底會怎麼判?」
魏鵬用異樣的目光看了他的二叔一眼,說道:「強暴女子是重罪,依照大周律第二卷第三十六條,觸犯強暴罪的,一般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徒刑,情節嚴重的,最高可處斬決。」
那男子連忙問道:「什麼算情節嚴重?」
魏鵬搖了搖頭,說道:「施暴手段過於殘酷的,對同一女子長期施暴的,強暴有孕女子,重病女子的,或是當眾強暴,以及致使女子重傷的,都算情節嚴重……」
那男子舒了口氣,卻還是擔憂的問道:「這怎麼辦,照這麼說的話,斌兒豈不是要在牢里待三年以上?」
魏鵬吃驚道:「強暴女子的是魏斌?」
那男子看著魏鵬,眼中湧現出一絲希望,說道:「鵬兒,你懂律法,你要幫幫你弟弟,就算是不能為他脫罪,也要讓他少在牢里待幾年……」
魏鵬想了想,無奈的點頭道:「我盡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