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管仲問答

  第34章 管仲問答

  「汝是士族之後吧。→」風允詢問。

  「家道中落,士族不敢當。」管仲倒是如實回答。

  風允點頭,也不再問,家道中落的士族眾多,往往後輩中有些學識的不在少數,但想重回到士族之列,還需要有出仕的門路和才學。

  「你所問,我也不能具答,只能依照越國的作為,作些許推測。」

  「夫子賜教。」管仲一禮,看得出他是一個知禮的人。

  「只是一些個人己見,諸位聽聽就好。」

  風允道:「越國,始祖為夏朝君主少康的庶子無餘,是大禹的直系後裔中的一支,大周建立後,武王分封先賢名臣之後為諸侯,越國本是分封之國,但多年下來,久離大周王都,如今已非大周之臣。」

  「因深處東夷腹地,久居之民不服王化,但不得不說,其民心性質樸,皆聽令于越君,且都勇武有力,可謂是民強不已。」

  說完了越國的強大,風允又道:「越國雖強,但無禮也,首次大宰入越宮,卻被折辱,不得其談。」

  「之後又讓大庭以重寶為禮,送往越國……」

  「如今越國周邊小國皆以禮為貢,希望越國安穩,可越國之心,非我等心中的君子之心,而是蠻夷也。」

  「如今秋已近,正是糧收之時,且問,越國可是冬季收糧?」

  管仲順著答:「越國也是秋時而收。」

  「是的。」風允道:「就是不知越國的收成是因為自己國內的糧食而豐,還是因為周邊小國的糧食而豐。」

  風允此言並非虛妄,實際上,他知曉越國以一國國運籌備氣運台後,其秋收時的收成必定受到國運影響,不會好到哪去,天下皆是糧為食,是一等大事,越國自然不例外。

  越國收糧,很可能為真,但此時不能胡說出口。

  「糧食,越國會來搶糧食?」

  風允剛才的言論一出,周邊的庶民都議論紛紛。

  「夫子,可真的會來搶糧?」有人發問。

  風允卻道:「越國居沿海,國民富足,糧食問題除非遭到天譴,不然不會缺糧……方才只是猜測。」

  未有危機,而人心惶惶,可不是什麼好事,風允又補一句。

  「余不過十六,對《六書》識字與《儀禮》之書有些許了解,這他國謀論之事,還有待一說,諸位且聽不必記心。」

  還是有人不安。

  「夫子,若是越國要糧,可有辦法?」

  風允沉吟兩分,道:「越國之事,非糧食為主要,實為越君為何侵擾周邊小國,所為是何,只有找到越君所需,才能解決問題。」

  「糧食之事……肅伯乃是大庭陽伯之後,繼承父志,必有其德,諸位不用為此擔心。」

  大庭陽伯雖薨,但留下的賢德還在,而且越國富足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不是大災之年,不會出現糧食災禍,這才讓眾人安心下來。

  而另一邊,管仲卻在細思風允的話。

  越國本是大周治下的諸侯國,但脫離了禮制,如今這樣兇猛……

  他又問道:「允夫子,若是國家失去禮治,會如何?」

  風允聽出了管仲話中的真意——如果一些遵守禮的國家失去了禮制,是不是也會像越國一樣野蠻生長,蠻橫而強大呢?

  風允不由得審視管仲,那銳利的目光讓管仲心頭一跳。

  「管仲失言……」雖說失言,但管仲不曾低頭,似乎還想聽風允說下去。

  「你叫什麼?」

  管仲答:「游商管仲。」

  「管仲?」

  風允恍惚,他聽過這個名字,這是春秋時期一位很出名的人,是為……管子。

  出任齊國,法家先驅……

  風允也就記得這麼多了,管仲的思想主張並不清楚。

  但結合此人方才的話語,這人的思想奇特,有不禮之處。

  所以,他真的是那位管子?

  他在思索廢禮而獨政的可能性?

  一上來就問這樣的問題,這管仲也不是屈居人之下,鬱郁而為的人物。

  風允思索一番,想回拒,不想影響管仲自己的人生,但又想到,他穿越而來就必定會影響這個世界,只要在這個世界現存的規則內,何必顧忌這麼多。

  隨即沉吟,以大周的角度道:「你說商朝的制度,與現在的禮製作比,孰優孰劣?」

  管仲不假思索:「如今。」

  風允又道:「那如今的禮制可有商朝的影子。」

  管仲:「有,但並不殘暴,反而是君子之治。」

  管仲說這話時,是以士族的角度所說,風允觀察底下聽講的人的表情。

  那兩位公子點頭,與管仲的想法一致。

  但風允卻看出不少庶民眼中的麻木,更甚者嗤之以鼻。

  風允想起自己之前在內室看過的一本出仕必看書,道:「讀過《九刑》嗎?」

  《九刑》,大周禮制下的刑罰。

  在刑罰方面,西周除沿用夏商時期的墨、劓、剕、宮、大辟五刑外,還增加四種刑罰,即流、贖、鞭、撲。

  流是流放,贖是用錢或事物贖刑,鞭是用鞭子打,撲是用木板打。

  一共九種刑罰。

  管仲點頭:「看過,也思考過。」

  管仲看來是有備而來。

  風允笑道:「伱對比商朝與如今的制度,再看兩個朝代的不同,就有答案了。」

  商朝的刑罰,是除了天子外所有人都有嚴厲的懲處,而西周,庶民不尚禮,唯有刑,士大夫卻多了一個贖罪的「刑罰-贖刑」。

  所謂的君子之治,就是指贖刑,但,這和堪堪果腹的庶民沒有關係。

  管仲恍然大悟,正欲說出口,但突然頓住。

  他也不是蠢貨,一些話知曉就好,不必說出來——西周的仁慈是給士大夫的,但這絕對是危險的,民可以有刑,但不能只有刑。

  管仲陷入了思索,他看向風允時卻眸光微動,認為風允和他是一樣的人,是真正的有識之士,他緊忙問道:「除了刑,還能給他們什麼?」

  他們-庶民。

  風允望向遠處,管仲跟隨著望去。

  卻只看見井邊的溪水,溪水流去,向著城牆而去,最終匯入城外的護城河當中。

  「這溪水流逝,你可知道溪水的盡頭?」

  管仲吶吶:「這條溪水匯入大庭河,再過幾道彎,幾個小國境內後,最終注入苗方國苗水,分入山嶺,化作無數小溪。」

  管仲明白了。

  「夫子是說,欲知民之需,須隨民之行?」

  風允點頭。

  「轟隆!」

  一聲雷鳴,預示著夏季末尾的最後一場雨水。

  「秋快到了,且散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