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順勢利人道(四千)

  第153章 順勢·利人道(四千)

  一場交談,風允並未以大仁大義來談揚粵國民,冬日缺糧的情況。

  以此要挾揚粵王,去救助那些弱民。

  而是與王說明實際,讓王以選。

  若無民,何來的士農工商呢?

  而王也道,可發放糧草,去救助。

  風允卻道:「不可恩賜,應以勞獲糧,給其希望,卻依舊墮落,偷奸耍滑者,死矣無可惜之處,為人者,不必為此而悲。」

  揚粵王身處高位,不曾體察民情,對國民本無多少憐憫,本次賜糧,也是看在風允面上。

  隨即道:「安風君說的去辦……」

  說畢,他一思,又打量風允道。

  「聞說楚鱉贈百越五千石糧食,十車兵甲?」

  楚鱉?

  風允遲疑。

  「荊楚確實贈百越,不過卻是激怒揚粵…」

  揚粵王眼中輕蔑,卻是對那荊楚。

  「風君不必解釋,此事大宰與寡人有過商議,知曉百越並無動亂侵揚粵之心。」

  已經結盟,揚粵王自然相信風允的話。

  「風君乃是有德之人,非揚粵人,卻能體恤揚粵弱民之苦。」

  「這樣吧,我揚粵送百越萬石糧食,二十車兵甲,算是與風君結交之禮。」

  風允並未與揚粵問糧,卻想不到,因為今日的小事,讓揚粵君主有了增糧之想。

  風允沉吟一分。

  抱拳施禮道:「多謝揚粵王…」

  風允沒有含糊,百越需要這份糧食來發展,而他也需要這份糧食施策。

  揚粵王定名是和他結交,他接下,就算是他欠了揚粵王一份人情。

  揚粵王欣喜,立即下令去籌備糧草。

  「待風君主持商祭後,就可帶著糧食一同歸國,也算是風君政績啊,哈哈哈……」

  如此……

  攀談幾句,風允見揚粵王欲離,風允也自覺退出宮殿。

  站在揚粵王宮前,風允望向揚粵國城。

  遙看其下民居縱橫交錯,往來風雪,少見行人……

  近看,卻見計然慌忙而來。

  「聞風君在殿內與王說明揚粵城中,弱民布糧之事,余特來協助。」

  可見計然對風允的重視,這殿內之事都有關注。

  而此時趕來,卻是為另一事。

  「風君,為何您會為了別國小民,而去尋王事呢?」

  這在計然看來,是對別國政要的挑釁,若不是風允名頭大,揚粵王也對政治不敏銳,怕風君就不是這般簡單地解決了。

  「按理說,風君為國相,更應該避諱才是……」

  計然隱晦地勸解風允。

  可風允卻道——

  「這世間,有三道。」

  「一為天,二為地,三為靈,其靈也,我等為人,遂作為人道。」

  計然微愣。

  「天地人?」

  與計然一同步下階梯,蠻娃與鄒衍正在那等著風允。

  鄒衍與蠻娃看見計然在其側,與風允攀談,遂也不上前,只是默默跟在其旁。

  似略有感悟。

  風允以今日之事,解釋天地人——

  「今日之事,強大之人,庇護弱小之人,這不符合天道,也不符合地道。」

  聞聲,鄒衍豎起耳朵傾聽。

  計然微愣,但也明白風允有論道之欲,他摘下自己腰間代表大宰的銅符,揮手,交給一位揚粵士族。

  「去,把風君與王說的事情安排好,不可違背一言。」

  「諾。」那人離去。

  這般,計然才回首,將自己的疑問說出。

  「強者幫助弱者,為何天地不符?」

  「風君,可為何您要幫助弱者?」

  風允的所做與所說不符,這讓計然迷惘了。

  風允笑笑。

  「因為啊……」

  「天無情,唯有己;萬物一同,不因強弱而偏袒。」

  「地有情,卻博愛;萬物一同,不因強弱而偏愛。」

  計然咋舌,思索中,目光越發古怪。

  確是如此啊。

  天地就如同兩個極致,可古怪的是,極端的盡頭,都是公正地看待萬物,萬物一同,不偏不倚啊。

  計然心中不由對風允第三個道-人道的解讀。

  「風君快速,然懇請之。」

  風允一笑,計然卻是不拘小節,尋道心誠之人。

  而另一旁,鄒衍也眼中帶急,盯著風允。

  遂,風允接著道:「強者幫助弱者,不符合天地,卻符合人道。」

  「人七情,有六欲;萬人各一,卻能合一為一族!」

  計然愣然。

  「七情六慾,萬人歸一?」

  越思,計然越發愣。

  風允的話卻沒有結束。

  「其人道,強者引路,庇護弱者,弱者齊心,誕育強者……此為人族的傳承文明之道,亦是生生不息之法,也是對抗天地之術。」

  「吾雖為百越國相,但也是人族一員,此時在揚粵為強者,自然以做引路。」

  「列國有多,人族卻一。」

  「為人者,首以人族為本,再分列國,再論老幼、親疏、恩怨……」

  「天地之下,我人族,以燧人為始,伏羲女媧為祖,炎黃為首、五帝為領,三王為先,若在天地以內,信其一也,皆為我人族。」

  天地以內,是為範圍,畢竟天地太大了,不一樣的地方太多,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規則。

  風允陳述後,幾人也走到了典籍宮。

  風允並沒有親自去幫助那些弱民的想法。

  因為強者約束強者,就是對弱者最大的幫助。

  而實際上,風允如今正在思考未來。

  春秋戰國,戰火紛飛。

  他對這華夏大地上的諸國部落都沒有一個明確的界限,來自後世,他知曉天下終將一統,他出仕一國又能做什麼,這大勢不可逆,他也不會去逆。

  「噠…」

  踏入典籍宮,蠻娃去安頓,鄒衍與計然跟著風允踏入其中。

  方才風允所說的話,讓兩人十分震撼,此時正需要好好琢磨一番。

  三人坐下。

  風允不去管兩人。

  或許,他能做的不在統一國家,而是傳承文明,順勢而利人道也。

  在這春秋戰國的兵戎中,不知多少古之智慧消弭。

  他看向揚粵國典籍宮中,那些雜亂的醫書,其揚粵不重視,怕是不久後就會隨著戰火消失在其國。

  至於那些小國也是一般——滅其國,是為滅其社稷,夷其宗廟,焚其歷史,移其民也。

  社稷,社為國土,稷為五穀,合之為一國生計。

  最為通俗的說法,就是毀一國國土,燒一國文化,砸一國宗祠,遷國民入他地,禁前國之祭祀,幾代之下,其國也就徹底消弭。

  這樣的事情,風允也有跡可尋。

  「大宰,不知可清楚宋史?」

  宋國,殷商之遺也。

  聞聲,計然不解,但還是答道:「計然知曉,就不知風君欲問何時?」

  宋國建立至今,已有近四百年,歷史久遠,不可一時說盡。

  風允先是一禮。

  「大宰莫怪,余想知曉商滅至宋建立這段時間。」

  計然目微蹙。

  因為這段時間,是宋國的禁忌,國中人甚少提起,不然會被一群人抨擊其心。

  不過計然是無拘之人,倒是不在意。

  何況這裡是揚粵呢。

  ……

  計然認真訴說,風允屏息傾聽。

  一旁的鄒衍也是,而隨著計然的訴說,他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這…現在的宋國和當初武庚殷商,也……太不一樣了。」鄒衍嘀咕,雖小聲至極,但也能被風允和計然聽見。

  計然聳肩一笑。

  「是大不一樣…若說數百年前的武庚祭的是商湯,那現在的宋國祭的就是周湯……祖宗沒變,子孫卻變了。」

  計然眼中有些黯然,卻也無可奈何,特不想奈何。

  當初,周滅商,卻不入商都,而留於紂帝辛之子-武庚,以商治商,以此治理商遺民。

  其美名『興滅繼絶』——將那些已經滅亡的國家,讓他們的子嗣重新建國,繼續祭祀先祖,以顯《周禮》之德。

  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周武王又派三個親弟,在其旁立邶、鄘、衛三國,成三監製殷之態。

  可即使如此,在武王死後,成王年幼,商遺民鼓動三監奪位,釀成三監之亂!

  後周公滅亂,其手段堅決,遷徙大量遺民,與周結親者入豐腴之地,而原來的殷商之族及與之關係密切之族,均被遷往落後偏僻之地。

  又尋來商微子,封宋國,以天子之禮祭祀商先祖,是為周之客也!

  天子……商湯可無天子。

  後周公又對天下宗室嚴管,制定國君之位只可傳嫡。

  其興滅繼絶之德,也不再談及。

  如今的宋國,歷經數百年,即使依舊是殷商大宗,可在周禮下,卻變成了最為尊崇周禮的國之一,其國君也無當初的商湯之勇,唯有周湯之德。

  「興哉、哀哉……」風允微微搖頭。

  「周初時有『興滅繼絶』之德,可在武庚之亂下,也不再提,而如今啊,已奠定為滅其社稷,夷其宗廟,焚其歷史,移其民也。」

  如今,殷商為周客,其土是周的,只是借於殷商…

  如今,即使是祭祀先祖,也是以周天子的禮儀…

  如今,還有多少人記得、惦念殷商的過往輝煌…

  如今,殷商之地還有多少純正的殷商遺民…

  「風君何意?」計然聞聲,被這滅絕之言驚出一身冷汗,其後背濕涼,眼中惶恐。

  風允微微搖頭,不語。

  計然也不敢再問。

  「風君,余去觀布施弱民之事,先離去也。」

  計然快步離去。

  一旁的鄒衍也不敢詢問風允。

  只是呆愣坐著,低頭思索方才風允所言的一切,以作思考。

  風允微嘆。

  其禮樂崩壞時,無德行壓制人心,列國戰亂。

  其國滅別國後,有周公安置遺民的例子在前,怕是……

  居安思危,是因為其後有危可思。

  風允欲保全人族傳承,這每一國的典籍,都是其必要之物。

  「應為人族傳承而立於當世。」

  風允有了決策,也不再苦惱。

  ……

  數日後,商祭已至。

  這次卻不同。

  因為三份商頌被計然帶來揚粵,且是在西南越地名聲極其顯赫的風允主持祭祀。

  揚粵城內,不少國民都圍聚在外,注視高台祭壇。

  「風君!」

  風允踏入祭壇,周圍呼聲極多。

  而每踏一步,其文氣高漲一分,與揚粵國的氣運結合,天穹之上,因其文氣,逐漸出現一道虛影——青銅草花。

  在揚粵國多日,風允也知曉了這朵花的意義。

  其花多長於青銅礦之上,尋得此花,就可尋得一礦。

  這對以青銅為要的揚粵國乃是,幾位重要。

  「他…是風君,就是他!」

  「榜弟,什麼他?」

  人群之中,薄衣紅臉,一小孩跟著一少年站在其中。

  那小孩激動道:「是我那日見到的人,他原來就是風君,是他幫了……」

  「咚咚咚!」銅鼓聲響!

  四周一靜!

  風允持禱文,頌文祭祖!

  而此時,計然早已離開揚粵,前往魯國……

  「呼…」

  白雪皚皚,風雪隨著風,從大別山而下,吹落風澤,又在風口處卷席,尋找風河穿越百越之地,來到了百越與古艾交界的地方。

  「有異動!」

  「不好,是古艾人,快,集結甲兵!」

  ……

  幾日後,風允急急忙忙,帶著揚粵國允諾的糧食、兵甲,踏上了歸百越之旅!

  「衍,你與蠻娃護送這批糧草歸百越,我先前往古艾邊境。」

  「夫子且去,我和蠻娃兄會護送……」

  鄒衍還未說完。

  大雪中突然升起一陣文氣。

  文氣化作冶鳥,托舉著風允飛入寒風中。

  立春,在周時,就是過年,也是一年之始。

  如今不管是周年,還是百越之年都已過去,已經如春。

  但春初又下起了雪。

  「寒冷之時,可不利於耕作。」

  風允乘在冶鳥之上,向著百越之地飛去。

  今日之晨,就有百越來報,說是古艾聚兵,前來攻百越。

  其言百越拿出五千石,方才離去。

  其聲勢浩大,口氣亦大,竟說五日不得糧,就攻入百越。

  「看來是這古艾知曉了楚國贈糧與百越之事。」

  「兩萬甲兵都派來了……看來確實無糧了。」

  古艾無糧之事,風允清楚。

  只不過因為戰事緣故,這糧食消耗得倒快。

  「風允揮手即書,以冶鳥之背而文——安氏止、瑤地動!」

  如今安氏在為百越招降古艾之民,如今已有萬數,此時古艾派兵,可不能讓古艾國君發現安氏。

  至於瑤地…瑤為防禦揚粵,此時揚粵已盟,有盟約在,倒可以放緩防禦,馳援古艾。

  不過如何擊退古艾,還需風允親自前往陣前,謀劃布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