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趙三首

  趙洵是典型的翩翩佳公子形象,皮相是極好的。

  雖不說貌似潘安,但在一眾貴胄子弟中也算是出類拔萃的翹楚。

  再加上他剛剛破獲大案,正是春風得意之際,眉宇間更襯顯出了不少的英氣。

  韓妙儀的視線一直都沒有從趙洵的身上挪開過。

  在風月場這些年,她也算是閱人無數。

  達官顯貴,王孫公子,什麼樣的人都見過。

  但像趙洵這麼完美的,還真未曾見。

  韓妙儀朱唇輕啟,淡淡吐出一個「可」字。

  隨即蔥指輕輕撥動琴弦,彈唱了起來。

  大周的曲子詞相較於詩作稍顯遜色了一些,不過也有不錯的作品。

  韓妙儀彈奏的這一首就是時下最流行的閨怨題材。

  詞牌名是固定的,詞人根據詞牌固定的韻腳進行填詞,填詞之後歌伎再唱出來。

  不得不說韓妙儀的聲音很特別,不粗不尖,綿長中透著一抹清潤,猶如水滴滴在湖面上的聲響一般。

  她的唱腔細膩,百轉千回,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趙洵不由得感慨,這個時代的彈唱水準著實不低,韓妙儀更是將這首曲子演繹的至臻完美。

  趙洵一直沉浸在曲子中,直到一曲終了仍然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韓妙儀輕聲細語的問道:「趙公子,奴家這曲彈得可還合趙公子心意?」

  趙洵恍然抽離出來,微微頷首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本是他信口說出的一句話,卻聽的韓妙儀一怔,口中喃喃念著:「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好詩,真的是好詩啊。素聞趙公子詩才了得,今日奴家算是見識了。」

  韓妙儀這話也沒有什麼毛病。

  詩詞這種東西講究的是一個隨性而作,不能太程式化,太過矯揉造作了。

  趙洵臨場作出的這兩句,在某種程度上更加能夠體現出實力。

  不得不說趙洵是一頭順毛驢,韓妙儀算是把趙洵拿捏的死死的。

  詩詞這種東西對趙洵來說可謂信手得之,只看他願不願意做。

  他覺得韓妙儀很合眼緣,跟她待在一起的感覺很舒服,遂微微眯著眼睛吟道:

  「寒蟬淒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整首詞吟來可謂一氣呵成,方才還在稱讚的韓妙儀這下直接呆住了。

  她知道趙洵有才,卻不知道趙洵有如此大才。

  整首詞趙洵作的可謂是珠聯璧合,天衣無縫。韻腳方面,更是和雨霖鈴這個詞牌完美契合。

  「好一句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好一句楊柳岸,曉風殘月。離人分別之情之景,被趙公子寫盡矣。」

  像韓妙儀這樣的花魁藝術鑑賞能力是極強的,她打小就被培養琴棋書畫方面的能力,雖然不一定算是拔尖,但也是在水準之上的。

  放眼整個大周朝,這首雨霖鈴都是排在前列的。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韓妙儀看向趙洵的眼神都變得含情脈脈,完全是一副佳人對才子的狀態。

  得了韓娘子這般誇耀,趙洵心中暗爽不已。

  他心道這才哪兒跟哪兒,你喜歡聽詞,我便讓你聽個夠。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一首蝶戀花將韓花魁的情緒徹底點燃了。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她反覆念著這句,一時間竟然痴了。

  誠然這首詞有各種各樣的解釋,但最淺層最直接的解釋卻是對戀人的忠貞不渝。

  韓妙儀也很顯然get到了這點,完全沉浸在了氛圍之中不能自拔。

  「一切景語皆情語,正是因為看到了韓娘子,所以趙某能夠作出這兩首詞。」

  趙洵舉起酒杯抿了一口,隨即笑聲道:「不知可還合韓小姐的心意?」

  這句話算是說到韓妙儀的心尖上了。

  她自幼生長在三江閣,所見到的皆是一些來尋歡作樂的酒客公子。

  縱然有一些生了情愫的,一夜過去大概也忘到了九霄雲外。

  真情、戀人這種東西對韓妙儀來說實在是過於遙遠。

  但也正是如此,她對這種東西的嚮往已經到了痴狂的地步。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得到。

  韓妙儀是多麼希望自己也有這麼一個良人,雙方可以互訴情思啊。

  「趙公子這兩首詞乃是奴家平生聽過的詞中翹楚。」

  韓妙儀微微抿了抿嘴唇,隨即柔聲道:「公子請稍待,奴家再為公子彈奏一曲。」

  韓妙儀這次沒有去彈古琴,而是取來一隻琵琶。

  趙洵注意到這琵琶並不是後世常見的四弦琵琶,而是一具五弦琵琶。

  雖然只差了一弦,但音色音域卻有天差地別。

  趙洵不由得感慨大周朝確有盛唐之風,竟然連樂器上都如此都相似。

  想不到他穿越一遭,竟然能在完全架空的異世界感受到盛唐風華。

  韓妙儀確實是曲藝天才。不僅古琴彈得極好,琵琶也是彈得一絕。

  趙洵很快就入境了,韓妙儀很懂他,總能勾起他的情緒,說是知音也不為過。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娥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情之所至根本控制不住,趙洵脫口吟出一首菩薩蠻,一曲彈罷一首詞也吟罷。

  這下韓妙儀徹底的將趙洵驚為天人。

  深閨之中,妙齡女子睡醒之後卻懶得起床。

  她臥在床上思緒萬千,感慨情思之苦。

  過了良久她起床化妝,緩緩的慢慢的,生怕化妝草率了會影響了她的天生麗質,絕世容顏。

  化好妝後她對著銅鏡一番比對,卻不由得感慨濃妝淡抹更與誰人看?

  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

  她是找不到佳人,看不到希望,才會覺得日子過得乏味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