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顏直諫這種事情不是所有人都敢做的。
但是鄭介做了。
因為他很清楚如果連他都不敢做,那這個世上就沒人敢做了。
但是當鄭介意識到顯隆帝是被慧言法師蠱惑了的時候,鄭介很清楚他不能局限於直諫了。
佛門金剛大宗師肯定是蠱惑了顯隆帝,顯隆帝的心神已經受到了影響,這種情況下再直諫沒有任何的意義。
最好的方法是徹底逼出顯隆帝體內被種好的蠱蟲。
唯有如此顯隆帝才能恢復到正常的狀態。
否則…
後果不堪設想。
鄭介很難想像堂堂一國之君被佛門密宗僧人控制是怎樣一種景象。
顯隆帝真要是成了傀儡,那整個朝廷都會變得烏煙瘴氣,自此怕是要天下大亂了。
家也好國也好,終究都是上行下效的。
上樑不正下樑歪,說到底這終歸是百姓遭災。
這種時候需要有人站出來,哪怕會承受巨大的壓力。
鄭介願意承擔這份壓力。
…
…
「我估計用不了多久時間,人族或者矮人就會到長安附近了,精靈族的速度也不會太慢,多半也能夠趕上。」
「這樣子啊。」
「等到他們都來了你就知道哪個種族是什麼樣的,就知道他們有哪些能夠結為盟友,哪些註定是敵人。」
羅倫說的雲淡風輕,但在趙洵看來這著實是個令人頭疼無比的問題。
「這可是個叫人為難的事。」
趙洵皺著眉頭苦笑道:「我實話說吧,我分不清你們那些利益糾葛。」
「我也不想去管那些利益糾葛。但按照你說的其中不少族群應該本身都沒有什麼壞心眼。他們也是為了生存。就跟野獸一樣,野獸求生是本能,人求生也是本能。」
「所以你等於全部託管給我了?」
羅倫嘴角微微一挑道:「你就這麼信任我嗎?畢竟我們才認識沒多久。」
「當然要信任了。朋友之間若是不信任,還怎麼交流?」
趙洵雙手一攤坦誠相待道:「畢竟在這方面你是行家。伱對於艾倫洛爾大陸的了解堪比我對大周的了解。我們互相幫扶,你幫我了解艾倫洛爾,我幫你了解大周,豈不美哉。」
羅倫微微頷首:「有點意思。」
稍頓了頓羅倫沉聲道:「那我就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判斷了。」
「成交。」
…
…
長樂坊,內侍監鄭介宅。
鄭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隨即用茶杯蓋颳了刮茶末。
「鄭公要真像是你說的那樣,咱們恐怕是有的搞了。」
馮昊面沉如土。
「實在難以想像會面臨這種局面。陛下竟然會被人種蠱。」
「其實我也不敢肯定陛下一定是被種蠱了,但是有一點很清楚,他肯定是受到那西域妖僧的影響了。」
鄭介嘆了一聲道:「如今的情況怕是很複雜。咱家希望不良人能夠抽絲剝繭,查出真相。」
「沒問題,我會盡最大的努力。不過…」
馮昊有些猶豫道:「我總覺得差點意思,大概是因為趙洵不在身邊的緣故吧。」
「趙洵…」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鄭介心神一凝。
「這個孩子可惜了。不過他確實太過狂傲了,陛下即便不受到那西域妖僧的蠱惑,恐怕也容不下他。」
現在回想起那一幕,鄭介仍然覺得心有餘悸。
「當時若不是山長出手趙洵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嘖嘖嘖…」
對此馮昊實在不好多說什麼,因為他很清楚事關皇帝陛下的顏面,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趙洵能夠保住性命,就是因為山長的緣故。
山長出手死保他,便是顯隆帝也無可奈何。
但此事到此為止就好了,完全沒必要再糾纏下去。
繼續糾纏下去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看來馮昊註定要在沒有趙洵的情況下查案辦案了。
這樁大案還是一個不容出錯的案子,若是稍有差池就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我明白了,鄭公你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
…
不良人衙署。
賈興文搖了搖頭道:「旺財,說老實話若不是到了年紀拖家帶口我真的不想再在衙門裡做事了。明允那件事陛下做的真的太過了,真就是一點機會都不給啊。」
「事關魏王,陛下也是沒有辦法吧。不然他的顏面往哪裡放?」
旺財無奈的雙手一攤道:「而且這件事對明允兄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明允兄註定不是池中物。」
「現如今馮大人回來了,我們總算是看到了希望。可沒想到查的第一個案子就是關於西域佛僧的。」
「是啊這可是實打實的一樁大案,案子事關重大,我們必須要慎之又慎。」
「旺財不說這些煩心事了。我想的是若是得了機會要去終南山一趟。我實在是有些想明允了。」
「好啊,要是你下次去一定要叫上我。」
雖然知道現在不可能再催稿了,但是旺財和趙洵之間的情誼又不僅僅局限於此。
「嗯我們可以告個假,去終南山小住一段時間。」
「呃,這個時候馮大人會批嗎?」
「不管這些了,總歸要試試才知道。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
…
…
下雨了。
終南山浩然書院的竹林之中,竹林劍俠姚言在撫琴。
他的周身形成了一個防護氣罩。
雨水順著防護氣罩流下來,沒有一滴落在他的身上。
這是屬於頂級修行者的神通,可以做到滴水不沾。
姚言如今在彈奏的曲子是鳳求凰,曲音婉轉,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就在他身旁,二師姐劉鶯鶯靜靜的倚靠在一根竹子上。
「彈得真好聽。」
劉鶯鶯柔聲細語,猶如一隻黃鶯一樣。
「嘖嘖,能得你如此一語,值了。」
姚言停下撫琴,起身朝劉鶯鶯走去。
「鶯鶯,嫁給我吧。」
姚言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道。
「真的,鶯鶯我愛你,能夠給你幸福。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相信我,我說到做到。」
劉鶯鶯垂下頭去久久不語。
平日裡潑辣無比的女漢子此時此刻竟然沉默了。
她並非是不喜歡姚言,事實上姚言為她做的這一切她一直都看在眼裡。
之所以她沒有立即作出反饋,是因為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做好準備。
小師弟曾經說過,兩個人在一起好了很久,是很難真正成婚的。
因為男女雙方都得彼此實在是太了解了,這直接導致了雙方之間太習慣了對方的存在。
而習慣有時候就會習以為常,就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事實上,這世上沒有任何事情是理所當然的。
哪怕是感情的付出。
劉鶯鶯不敢快速的給出姚言答案,因為她害怕接下來二人相處的方式。
成婚的話就意味著雙方必須要搬到一起去住吧?
可若是她們沒有搬到一起呢,還算是成婚嗎?應該就不算是了吧?
這樣會被人說閒話嗎?
劉鶯鶯不知道。
如果在外面的話,大概率是會被人指摘的吧。
可是這裡是書院,是他們的地盤。
也就是說這裡是劉鶯鶯說了算的。
師弟們肯定不會亂嚼舌根的
劉鶯鶯不知道為何自己突然之間會想到這麼許多東西,直是讓她感到非常的茫然。
姚言見劉鶯鶯一反常態的咬著嘴唇一言不發,整個人都慌了。
「鶯鶯,是不是你覺得我哪裡有做的不好?你可以說出來,我可以改的。」
面對姚言的態度,劉鶯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姚言並非哪裡有做的不好,而事實上就是因為姚言什麼地方都做的太好了,才會給劉鶯鶯極大的壓力。
劉鶯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處於一種迷茫的狀態。
「你讓我想想。」
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劉鶯鶯保留了懸念。
這個答案當然不是姚言想要的。
但他也知道過猶不及。
若是這個時候他再強勢一些,或許就會弄巧成拙。
或許鶯鶯是需要時間思考和考慮吧,那他應該留給她這個時間。
「好,我等你。」
竹林劍仙姚言離開之後,劉鶯鶯直接折返回去找了趙洵。
之所以她在這個時間去找趙洵,是想要聽聽趙洵對此事的看法。
雖然小師弟年紀尚淺,但卻是個情場老手。
一言一行都能夠充分的體現出經驗,這讓劉鶯鶯很是羨慕。
「小師弟,你幫我想想,我這個時候該怎麼說怎麼做?」
二師姐劉鶯鶯也是一個乾脆的性子,毫不拖泥帶水,乾脆利落的就把情況跟趙洵說明了。
趙洵整個人愣住了。
「姚劍仙真的是這樣說的?就這樣求婚了?」
「是啊。」
劉鶯鶯見趙洵一臉錯愕,有些茫然。
「他就是這麼說的啊。」
我靠,這姚劍仙別看人前很瀟灑拉風,但怎麼一遇到感情上的事情就這麼糊塗呢,真的是一個鋼鐵直男啊。
而在趙洵的印象中,鋼鐵直男一般都是註定孤獨終生的。
但是好在姚言這個鋼鐵直男遇到了趙洵這個福星。
而趙洵又是最擅長經營這方面的。
所以他決定給姚言一些幫助,以感激這段時間他對趙洵的陪練。
「二師姐我覺得是這樣啊。姚劍仙呢是急切了一些,但他也是害怕失去你。你們倆也算是青梅竹馬了,一起在蜀中長大,彼此之間十分的熟悉。但我是不是也跟你說過,越是這樣的情況越是危險。兩個人一直在談戀愛,時間久了會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會認為對方所作的一切都是應該的。」
趙洵一打開話匣子就完全收不住。
至於二師姐劉鶯鶯雖然聽不太懂但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小師弟,那怎麼辦,我就要直接答應他嗎?」
「當然不是了。」
趙洵雙手一攤道:「是這樣的二師姐,我有一個想法」
趙洵對二師姐劉鶯鶯說了一番悄悄話,一瞬間劉鶯鶯就羞紅了臉。
以至於趙洵都產生了懷疑。
好傢夥,二師姐這真的是墜入愛河了,整個人都大變樣。
「咳咳,就這樣,我也要去找一趟姚劍仙,二師姐你先忙。」
說罷趙洵離開了竹樓,直朝竹林而去。
書院竹林之中,竹林劍仙姚言自顧自的舞弄著劍。
他很絕望,很沮喪。
雖然劉鶯鶯沒有直截了當的拒絕他,但實際情況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了。
這種情況下姚言受到了不小的打擊,自然得發泄一番。
而對他來說最好的發泄方式就是在竹林之中舞劍。
「好劍法!」
旁觀了竹林劍仙姚言一整套劍法的趙洵一邊拍起手掌一邊笑聲道:「姚劍仙,你這是有心事吧。」
見是趙洵來了,姚言遂將劍收好,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小師弟你就別說風涼話了。你可知道我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嗎?」
「受委屈?是因為求婚失敗嗎?」
「你怎麼知道?」
姚言見趙洵竟然知道情況,直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怎麼不能知道?姚劍仙,二師姐都把情況跟我說了。你真的是個鋼鐵直男啊。」
「鋼鐵鋼鐵直男?這是何意?」
竹林劍仙姚言顯然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遂咽了口吐沫追問道。
「這意思其實很簡單,就是說你為何會覺得隨隨便便的求個婚二師姐就會同意?儀式感呢?浪漫呢?女孩子的小心思都弄不明白,怎麼可能求婚成功。」
「呃」
一瞬間竹林劍仙姚言懵逼了。
他實在沒想到求個婚其中還有這麼多的道道。
要是趙洵不說,怕是他這輩子都不會明白這些又多重要。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我現在要是補救還來得及嗎?」
竹林劍仙姚言現在直是慌極了。
萬一劉鶯鶯生氣了拒絕了他怎麼辦?
「當然來得及,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只要你想要補救,任何時候都來得及。」
趙洵拍著胸脯道:「實話告訴你吧,我這次來就是指導你求婚的。你之前的那個方式太過於簡單粗暴了,雖然很直接但是不大行。你若是想要成功,可以試一試我的這個法子。」
「好!」
姚言此刻心裡早就是七上八下的,他根本不關注到底用什麼法子。只要能夠追到劉鶯鶯就是極好的。
事實證明姚言是真的夠憨憨的。
趙洵都幾乎是手把手的教了,他竟然還是不能領會其中精髓。
真的是絕了。
趙洵快要被氣的吐血,但他還是強自壓下心頭的怒意,儘量心平氣和的說道:「看來是我太快了,無妨,我可以慢一些。」
趙洵仔細的跟竹林劍仙姚言分析了起來:「姚劍仙,你覺得女孩子最看中的是什麼。」
「呃,應該是真心吧?兩個既然要在一起生活,那自然得是真心實意的啊。只有雙方坦誠相待,才能互相理解,互相扶持啊。」
我靠,這個理解也不能說有問題,但怎麼感覺那麼老古董呢。
哦對,姚言他本來就是古人
「咳咳,姚劍仙,你說的其實也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吧我覺得有的時候還是應該保持一下好奇心和驚喜感的。」
「好奇心和驚喜感?」
姚言一時間感到有些錯愕。
「是啊,尤其是像你和二師姐這種打小在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類型。」
趙洵吞了一口吐沫,繼而說道:「你們對彼此都十分的了解了,現在又整日朝夕相處,抬頭不見低頭見,可以說太熟悉彼此了。這既是優點也是缺點。」
「啊?」
姚言著實是嚇了一跳,他可是從來沒有往這個方向想過。
好端端的熟悉怎麼可能還是缺點呢?
「這戀人之間知根知底難道不好嗎?」
「好也不好,要看你怎麼理解了。」
趙洵心道遇到了我這個戀愛大師算是你的福氣。今天我就得好好給你這個鋼鐵直男掰扯掰扯。
「熟悉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喪失了新鮮感?還記得我之前為什麼說戀愛了很久的戀人很難最終走到一起嗎?就是因為他們彼此之間已經喪失了所謂的新鮮感。這種情況下你覺得抬頭看老的生活還有什麼吸引力?」
趙洵也不覺得要做什麼保留,把最銳利的話直接說了出來。
「呃」
姚言這下子直接愣住了。
不得不說趙洵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可他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想過。
但是趙洵這算是一語點醒夢中人。
姚言現在才明白劉鶯鶯的一些細微的動作足以說明她的態度。
只是姚言一直沒有感應到罷了。
這種情況下劉鶯鶯還能保持的如此克制,真的是不容易了。
「是我疏忽了。」
姚言嘆息一聲道:「我忽略了鶯鶯的感受,怪不得這段時間她的情緒有些不太對,我試著跟她聊天,她也總是避開不談。我向她求婚,她也沒有做出任何明確的表示。」
一些看似簡單的事情再翻回去看,就變得不簡單。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還有補救的辦法嗎?」
「當然有。」
趙洵點了點頭道:「你現在就必須要讓二師姐知道你也是可以營造出新鮮感的。只要你能夠做到這點,那其實剩下的都不是個事了。」
趙洵對於竹林劍仙姚言其實還是很有信心的。
畢竟對方也算是各方麵條件都十分優異的存在。
二師姐之所以一開始沒有太接受他,主要還是因為姚劍仙實在是過於鋼鐵直男了。
女孩子的小心思有的時候還是需要多琢磨多忖度的。
「嗯,還請教我。」
姚言倒是很能拉的下來面子。
趙洵還是很滿意的。
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也能夠給一品劍仙做師父,只不過卻是戀愛方面。
罷了罷了,畢竟趙洵兩世為人,加起來的歲數比姚言還大,也可以勉強算的上是戀愛經驗豐富了,給姚言做指導應該是絕對夠用了。
「姚劍仙,二師姐平日裡喜歡什麼?」
趙洵雖然對二師姐劉鶯鶯也算是比較了解,可肯定沒有姚言了解。
男女朋友之間送禮物也是很有講究的。
正所謂投其所好,有的時候若是送對了東西彼此之間的關係會瞬間拉近升溫。
相反若是沒有送對東西,關係還很可能因此而變得緊張。
「這個嘛」
姚言托著下巴思考了一下道:「鶯鶯喜歡吹簫。」
「嗯?呃。」
看姚劍仙一本正經的樣子,應該是認真的。
趙洵遂清了清嗓子道:「玉人吹簫,妙哉妙哉。這就好辦了。」
趙洵稍頓了頓道:「姚劍仙,既然二師姐喜歡吹簫,你就投其所好送她一個簫啊。」
「送簫?」
姚言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對啊,這竹林如此繁盛,你隨便砍下來一根毛竹做成簫親手送給二師姐,二師姐一定會很感動的。」
趙洵心道看來他得手把手的教姚言了。
「當然了,也不能太過直接了。你最好預先設定好場景,一切都在這個場景中進行。這可能需要你的引導。因為二師姐這個性子也是大大咧咧的,很可能她不會在意你的小心思。」
男女之間談戀愛,就要互相猜心思。
若是能夠猜到哪事情好辦了許多,若是猜不到卻是有些麻煩。
以趙洵對二師姐劉鶯鶯的了解,二師姐應該不會故意裝作聽不懂。
「姚劍仙,你可以營造一個完美溫馨的環境,比如滿是鮮花的一片草坪。比如點燃蠟燭的一個房間。比如夏日裡螢火蟲點亮的夜空。」
這些套路如果放在後世那絕對可以說是老掉牙的。
但放在這個時候,基本就是降維打擊。
這個時代能夠做到最浪漫的談戀愛方式是什麼?
似乎也就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嘛。
這有些過於普通了。
趙洵甚至認為在這個時代談愛情都是一件無比奢侈的事情。
正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時候個人的情感個人的訴求都被壓制了。
這種情況下,自然沒有多少人願意費力氣去搞什麼儀式感了。
但是姚言和二師姐不一樣啊。
他們是江湖兒女,沒有受到那麼多禮教的束縛。
他們能夠完全跟著心走,能夠以一種絕對意義上的嶄新模式來迎接新生活。
趙洵必須要盡力去幫助他們,幫助這對新人最終走到一起,牽手成功。
趙洵要吃糖。
「呃,你說的這些會不會有些過了?」
姚言面頰一紅,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緊張的狀態下。
我靠,看來姚劍仙之前是沒有談過戀愛啊,這完全不像是有戀愛經驗的樣子。
這可有些麻煩了。
「過?怎麼會過呢?」
趙洵面色一板道:「男女之間的這些小確幸是讓感情升溫的最佳方式。若是缺了這些,很可能會導致個人的感情出現一些不可預知的事情。姚劍仙,我想你一定不希望出現這種情況吧?」
「那是當然。」
竹林劍仙姚言連忙點頭道。
「這就是了,按照我說的法子做一定可以保證得到二師姐的積極回饋。」
趙洵知道姚言是抹不開面子,便清了清嗓子道:「姚劍仙,有一句話我可得跟你好好說道說道。在外人面前你是高高在上的一品劍仙。可在二師姐面前你就是最值得依靠的人。所以這種時候你一定不能太過好面子,若是太好面子,很可能導致二師姐也拉不下來臉,你們兩個就進入冰封狀態了。」
冰封狀態這個詞是趙洵自己發明的,意思是再明白不過了。
一對男女情侶談戀愛,怎麼可能沒有磕磕絆絆的。
有磕磕絆絆很正常,只要能夠明白對方懂對方,最終還是會很快和好的。
關鍵是有一方得刻意作出表示,絕不能雙方都矜持,那就太難了。
作為男人,趙洵覺得男方主動出擊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雖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但是也不能要求女孩子做的太多啊。
是,二師姐是個女漢子。
但是她也有柔情小女人的一面啊。
趙洵覺得有必要給姚劍仙好好科普一番。
「嗯,我想想看,給鶯鶯營造一個什麼樣的氛圍環境比較合適。」
姚言開始在竹林踱步起來。
有些事情趙洵可以給他建議,但是姚言自己還是需要去想去設計的,不能把什麼事情都甩給趙洵。
良久之後姚言方是停下腳步,闊步走到趙洵面前道:「這樣好了,我帶著鶯鶯去看後山的瀑布。我事先在瀑布後面的洞裡安排一些花,然後用真氣劈開瀑布,給鶯鶯一個驚喜。」
可以啊,姚劍仙學的夠快啊。
有這些心思在,何愁不能將二師姐追到手。
二師姐並不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敏感。
相反,二師姐的情緒很敏感。
只要姚劍仙能夠第一時間做出表態,那麼二師姐劉鶯鶯一定會做出積極的回饋。
「可以,就按照姚劍仙你剛剛說的辦,我相信一定是會有個不錯的結果的。」
趙洵主動給竹林劍仙姚言打氣道:「姚劍仙我看好你。」
「呃,多謝」
姚言和聲道:「借你吉言了。不過有一點我心裡沒底,萬一鶯鶯拒絕跟我去看瀑布怎麼辦。」
啊這
這也是問題?
這似乎真的是個問題。
畢竟此刻二師姐還是對竹林劍仙姚言有那麼一點小意見的。
這個時候就要看姚言懂不懂哄女人了。
女人一般都是口是心非,明明嘴上說著不要,但是心裡卻是十分樂意的。
這個時候姚言可一定不能鋼鐵直男了啊。
「這就看你的本事了啊。記住我說過的話,女人一定要哄著。」
趙洵手把手的教了起來:「你若是哄的到位,很多事情就都不是問題。你若是沒有哄的到位,那二師姐確實有可能拒絕你。」
趙洵這真是嘔心瀝血的在為姚言算計啊。
真的是太難了。
趙洵感覺比他自己談戀愛都累。
「嘖嘖嘖,我明白了,我會儘量順著她的話說,爭取把她帶去看瀑布。」
「不是儘量,是必須。」
趙洵斬釘截鐵的說道。
安西軍是最後抵達長安的。
一路急行軍三個月後,他們終於抵達了長安城。
劉霖單手攥著馬韁,望著面前巍峨的城頭出神。
「嘖嘖嘖,終於回來了。我已經多少年沒有回過長安了?」
作為一名邊將駐守邊關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劉霖身為安西大都護,在西域多年,極少有機會回到長安來。
哪怕是上一次曲江池芙蓉園中的節度使會宴,劉霖都因故沒有回來。
對此顯隆帝倒是沒有怪罪,因為他也很清楚情況。
安西距離長安城十分遙遠,所以述職一類的事情一概從簡,可以以書信的方式通過傳送陣傳送到長安來。
當然了,有些事情是不可能免得了的。
比如說率領軍隊勤王。
勤王必須要親自來,若是派個下屬領兵那就真的是沒有把皇帝放在眼裡了。
如今劉霖可謂是對顯隆帝感恩戴德。
之前他丟失西域控制權的時候,顯隆帝並沒有怪罪劉霖,還准許他戴罪立功。
當然了,劉霖也沒有讓顯隆帝失望,而是竭盡所能的率部西征,爭取極力拿下西域。
要不是顯隆帝突然降下來一道聖旨命他率部返回長安,劉霖用不了幾個月就能把西域全部收復。
別看西域很大,但其實是一盤散沙。
西域三十六國本身就分為主戰派、主和派、騎牆派。
彼此之間各自有各自的小心思。
這種情況下自然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步調一致。
劉霖覺得自己甚至都不用一個挨著一個的打下去,只需要撿一些硬骨頭捏爆了,然後那些軟柿子看到之後爬了自然就會有樣學樣跟著投降。
這就是所謂的殺雞儆猴,敲山震虎。
劉霖確信他能夠做到這點。
但是這個時候顯隆帝降下聖旨命他率部返回長安。
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是劉霖還是不可能違背聖旨的。
西域可以再打再收復,但若是違背了聖意那可是欺君,是無論如何不能饒恕的。
劉霖雖然執拗,但是並不糊塗。
孰輕孰重他心裡有數。
「陛下,臣回來了。」
劉霖很是突然的翻身下馬,甚至他的親兵都沒有意識到這點。
劉霖隨後毫不猶豫的跪倒在地,衝著正北大明宮的位置磕起頭來。
一瞬間,親兵們也紛紛翻身下馬跟著劉霖磕頭。
…
…
顯隆帝如今沉醉於和來自西域的佛僧慧言法師清談辯難。
這一辯難就是近一個月的時間。
哪怕是顯隆帝平日裡最信任的內侍監鄭介,也是很久都沒有接觸到顯隆帝了。
連鄭介都求面聖而不得,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這自然包括了馮昊、劉霖、萬彥。
其中馮昊還好一些,因為他除了征南大將軍的頭銜以外還有不良帥的職務。
而不良帥是京官,京官還有的是機會入宮面聖。
而劉霖和萬彥就有些慘了,他們本就是邊將和地方官,要是沒有得到允准甚至連皇城都進不去。
但是他們也沒有什麼太好的方法,因為顯隆帝不召見他們,他們就只能一直等下去。
馮昊仍然在積極的調配人手在追查案子。
在他看來,若是慧言法師真的是來自西域的妖僧也就是那個超品金剛大宗師的話,一定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的。
即便是超品大宗師也不可能抹掉所有的痕跡,因為這不符合常理。
「鄭公,雖然目前搜集到的線索還不算太多,但目前我們已經能夠確定這個慧言法師的境界不太一般,至少是個三品以上的高手。」
不良人衙署內,馮昊將搜集到的情報第一時間跟鄭介分享道。
鄭介聞言卻是皺眉道:「他肯定是三品以上,這個信息沒有太大的作用。」
稍頓了頓鄭介接道:「馮大人,你還是得多費費心,實在不行找個機會親自去試探一下。」
「這…不大合適吧?」
馮昊顯得有些猶豫。
「我畢竟是不良帥,京中要員。貿然出手很可能被人抓住把柄。若是陛下知道了,怕是我得吃不了兜著走啊。」
「哎,要是有其他的辦法,咱家也不會麻煩馮大人。」
鄭介嘆息一聲道:「咱家乃是超品大宗師,一出手長安皆知。除了咱家只有監正是超品,監正那種性格是肯定不會出手的。這不就只剩下我了嗎?」
「若是咱家也失去了陛下的信任,之後我們查案的處境就會更加艱難。」
「呃…」
「所以只能馮大人辛苦一下了。」
「嗯,明白了。」
馮昊點了點頭道:「我的境界乃是二品巔峰。能夠戰勝我的只有一品,或者超品。我使出全力一探究竟,便可看出他的虛實。」
「探完虛實之後即可,不要戀戰。」
鄭介告誡道。
…
…
馮昊不確定自己能否戰勝慧言法師。
如今的情況對於馮昊來說很不利。
如果那個慧言法師真的是超品金剛大宗師的話那麼他不但要考慮全身而退的問題,還得考慮如何避開皇城的兵馬耳目。
要做到這點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皇城兵馬司的大將都是四品以上的高手。
雖然馮昊的修為境界比他們更高,但並不能保證能夠完全甩掉這些傢伙。
至於這些人中有沒有所謂的隱藏高手,馮昊也不清楚。
他只能竭盡全力的把自己做到最好做到極致,唯有如此才能不留遺憾。
馮昊很快穿上了夜行衣,隨後縱身一躍跳過了高高的宮牆。
…
…
雖然已是深夜子時,但是慧言法師還是沒有入睡休息。
他在打坐。
作為一名超品境界的金剛大宗師,他有徹夜打坐的習慣。
打坐可以讓他進入到識海深處,讓他能夠感受到那些真氣的脈動。
一直以來西域佛門就認為氣才是修行最重要的東西,也是能夠決定修行上下限的存在。
如果一個修行者能夠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氣息,就能最大限度的拓寬自己的上限。
雖然慧言法師已經是超品境界,但他知道境界無止境。哪怕是超品強者仍然有超越自我的可能。
而慧言法師很喜歡追求極限,挑戰自我的過程。
都說天下修行強者雲集長安,慧言法師便想要親自來瞧一瞧。結果卻發現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
這其中自然有言過其實的成分。
但是更多的是因為慧言沒有接觸過真正的強者。
其中就包括了山長、監正、鄭介。
這三人亦都是超品大宗師,也是慧言法師想要挑戰的對象。
山長在終南山中隱居,神龍見首不見尾。
監正躲在欽天監里也是基本上不問世事。
至於鄭介…這個老閹貨似乎對他很不友善。
慧言法師知道鄭介對他有敵意,所以也在刻意的散發出一些危險的信號,以此來激怒鄭介。
但神奇的是鄭介似乎並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他能夠如此隱忍是慧言法師沒有想到的。谷鼏
至於這個顯隆帝…
確實資質平平。
原本慧言法師以為堂堂大周帝國的皇帝,再不濟也應該是個修行高手。
但事實顯然不是這樣的。
顯隆帝的資質不但是平平,甚至連修為品級都沒有。
這實在是過於令人驚訝了以至于慧言法師懷疑是顯隆帝刻意的隱藏了自己的氣息。
但在經過一番再三確認後,慧言法師下了斷言,這廝是真的沒有入品。
堂堂一國之君沒有品級!真是叫人笑掉大牙。
但是即便如此慧言法師還是強忍下心中的不屑和顯隆帝坐而論道。
因為他有一個很大的野心,只有通過顯隆帝才能辦到。
這個野心就是讓西域佛教取代道教在大周的地位,成為大周的國教。
要做到這點並不容易。
因為道教已經在中原存續了千年。
長時間的積累使得道教的群眾基礎十分紮實。
而西域佛教又是佛教中的一個分支,就連中原本土化的佛教都比不了道教的影響力,西域佛教要想完成對道教的超越就得在別的地方都動一動心思。
目前慧言法師能夠想到的最好方法就是通過影響顯隆帝,影響大周朝廷,完成一個自上而下的變革。
但要做到這點也不容易啊。
首先慧言法師不能表現的過於刻意。因為他若是太刻意顯隆帝就能察覺出來,這對於變革是很不利的。
其次顯隆帝身邊還是有一些惱人的傢伙在試圖阻攔的。
最明顯的就是那個死太監鄭介。
若是有機會一定要除掉他。
「慧言法師,陛下有請。」
便在這時一個令慧言法師熟悉無比的聲音響起。
他很清楚這是顯隆帝身邊的一個小黃門。
這些時間慧言法師一直和顯隆帝膩在一起,對於他身邊的這個小黃門可謂十分的熟悉。
此人的聲音他還是能夠立即辨別出來的。
同樣的,顯隆帝身邊的這個小黃門也知道慧言法師沒有晚上睡覺的習慣,一般都在打坐。
「知道了,貧僧梳洗整理一番,隨後便跟你去。」
慧言法師起身,隨後走到面盆前洗一把臉。
其實他根本就不睏倦,只是象徵性的清潔一番。
洗乾淨之後他擦了擦臉和手,隨後振了振袍服闊步推門而出。
那個與他相熟的小黃門早就等候在門外,他手中提著一隻燈籠。
此刻正是深夜時分,在宮禁之中行走若是不提一隻燈籠很容易絆倒跌倒。
絆倒跌倒是小,若是因此衝撞了貴人那就是大罪過了。
「慧言法師,我們走吧。」
「好。」
這條通往紫宸殿的路慧言法師不知已經走過多久。
嚴格來講慧言法師所居住的並不是大明宮,而是大明宮北邊的上林苑。
大明宮是皇宮,一個僧人居住在此多有不便。
而上林苑就不同了。
上林苑有禁軍駐守,所以如果皇帝陛下有命慧言法師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在此住下的。
主要還是防止成年男子接觸到宮人女眷,發生有辱皇室威嚴的事情。
從上林苑去往大明宮的路不算近,但也不是很遠。
顯隆帝刻意給慧言法師安排住在上林苑最南邊,就是為了方便他去往大明宮跟顯隆帝講經辯難。
慧言法師也樂得如此。
如果能夠不斷的影響皇帝乃至控制皇帝,最終使得西域佛教替代道教成為大周國教,慧言法師的目的就達到了。
當然,慧言法師知道即便真到了這一步,要想讓西域佛教在中原民間生根發芽得到認可也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但是慧言法師可以等的起。
超品大宗師尤其是佛門超品大宗師的壽命要比一般人長許多,所以只要不出意外慧言法師是可以看到那一天的。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慧言法師能夠說服顯隆帝。
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為此慧言法師不惜拼盡全力,甚至使出各種手段。
…
…
大明宮紫宸殿中顯隆帝盤腿坐在榻上。整個宮殿被蠟燭點亮的猶如白晝一般。
「陛下,慧言法師到了。」
小黃門很是恭敬的沖顯隆帝行了一禮,隨即退了下去。
慧言法師踱著步子進入了宮殿之中,他行走的並不拘謹也不放肆,不卑不亢恰到好處。
「陛下,貧僧來了。」
慧言法師走到了顯隆帝跟前,雙手合十行了一禮。
這是顯隆帝對他的特許,可以面君不跪。若是換了旁人要敢這般早就被推出去斬首示眾了。
「坐吧。」
顯隆帝淡淡吐出了兩個字來。
「謝陛下。」
慧言法師遂撩起僧袍,定定的坐在了顯隆帝的旁邊。
「陛下深夜召見貧僧,可是要講經辯難?」
慧言法師早就習慣了顯隆帝深夜召他入宮講經辯難,所以開口問道。
「非也。」
顯隆帝毫不猶豫的說道。
嗯?
慧言法師愣了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
「朕召你來是想要詢問一番有何辦法能夠抵禦來自異世界的敵人。」
「異世界的敵人?陛下這是何意?」
「慧言法師就不用揣著明白裝糊塗了。從一開始朕就知道你是西域聖僧,超品金剛大宗師。」
慧言法師神色一黯。
看來是他低估了眼前的這位大周皇帝。
能夠坐上那個寶座坐北面南的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很顯然,顯隆帝一直在隱藏自己。
「陛下既然知道為何不點明。在鄭介攻訐質疑貧僧的時候陛下又為何要力挺貧僧?」
「因為朕想讓聖僧親口說出來。可是朕一直沒有等到。朕實在等不了了。」
「如此的話,陛下確實做到了極致。」
慧言法師點了點頭道:「異世界來的那些人是從黑暗之門穿過來的吧?」
「不錯,他們來自於與這個世界完全平行的一個世界。那個世界的風土人情都和這個世界截然不同,喜好穿著也不一樣。這是大伴給朕說的。」
顯隆帝眉毛一挑道:「朕想知道的不是這些,朕想知道的是他們的實力究竟幾何,以長安目前的兵力能否抵擋?」
大周最近戰事不斷。
顯隆帝都有些疲了。
但這件事他必須得打起精神來辦,不能有絲毫的懈怠。
「勉強可以。」
慧言法師的話中看不出任何的情感。
但是顯隆帝想聽的顯然不是這個。
「什麼叫做勉強可以?」
「這幾十萬大軍固守長安的話也許可以守得住,但若是出城浪戰的話肯定不是對手。」
慧言法師直言道:「這次來到長安的異族不光有人類,還有半獸人、巨魔、亡靈、惡魔。」
「這些都是什麼牛鬼蛇神…」
顯隆帝光是聽名字就變得面色蒼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簡單的說,陛下可以把他們理解為我們這個世界的妖獸。」
慧言法師這麼一說顯隆帝就明白了。
妖獸不僅北邊有南邊也有,不僅陸地上有海洋里也有。
光是上次長安之戰,顯隆帝就曾經在城頭上看到了萬妖奔騰的壯闊場面。
當時顯隆帝內心是十分驚慌,強撐著才沒有露怯。
現在又從異世界來了一批妖獸?
「這些妖獸比之我們這個世界的妖獸實力如何?」
「沒有可比性,另一個世界的妖獸遠比這個世界的強大。」
慧言法師一字一頓道:「而且他們是為了爭奪資源來到我們的世界的。長安作為最繁華的城池,肯定首當其衝。如果貧僧沒有料錯的話,他們所有部族都會往長安趕來,屆時群魔亂舞,勢必會有一場亂戰。」
「朕知道了。」
顯隆帝長嘆一聲道:「看來朕提前下旨命令各地駐軍勤王是無比正確的選擇。」
顯隆帝當然是自傲的,他非但自傲,而且狂妄無比。
若非是山長當時狠狠的教訓了他一番,讓他清楚誰才是世間真正的強者,他的尾巴直是要翹到天上去了。
當然,如今山長閉關,不問世事。
讓顯隆帝又開始變得輕狂。
說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也絲毫沒有問題。
慧言法師笑而不語。
像這樣狂妄的帝王他不知道見過多少。
西域三十六國國王無數,基本上都跟顯隆帝的狀態差不多,瞧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實際上他們自身反倒是沒有多少能力,無非是仗著自己的出身和血脈作威作福。
偏偏這些人還不自知,認為他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為自身的實力。
這就有些叫人笑掉大牙了。
當然,慧言法師並不打算把這一切說出來。
看破不說破,是西域佛門修行者的必修課。
若是什麼都看不慣,什麼都忍不了,那修不了佛法,更成不了金剛。
顯隆帝見慧言法師一直不說話,皺眉道:「怎麼,是法師覺得朕哪裡說的有問題嗎?」
慧言法師連連搖頭道:「非也。陛下所說句句在理。貧僧只是覺得一味這樣固守有些太被動了。」
這下顯隆帝徹底傻了。
這是什麼意思?
剛剛慧言法師不還在說不要浪戰的嗎?
怎麼才這麼一會整個人都變了似的?
「剛剛法師還在說不要出城主動求戰」
顯隆帝很想要忍,但他發覺自己實在是忍不住了。
「然也。」
慧言法師頓了頓首道:「貧僧是說過不建議陛下主動出戰,但貧僧也說過據守不等於固守。據守的意思是以穩健的防守為主,但遇到了合適的機會要毫不猶豫的出擊襲擾,這樣才會讓敵軍心生忌憚。若是不然,很容易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
「嘖嘖嘖」
顯隆帝仔細的聽著,不得不說慧言法師的分析很有道理。
哪怕是顯隆帝這樣平日裡張狂無比的人此刻都在認真的聆聽。
「可是法師也知道,修行者是朝廷永遠的痛。大周朝廷雖然兵力強大,可是修行者匱乏。面對如此多的妖獸呃是異獸來攻,我們即便攻出去也占不到便宜吧?」
「這裡面就涉及到了機關了。」
慧言法師面上浮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看起來十分的滲人。
顯隆帝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吐沫,只覺得後脊背發涼一般。
「法師請明言。」
這種說話說一半的無疑很讓人無語。
「貧僧知道一種功法,可以重塑人的身體,使得普通人也可以換得金剛不壞之身。」
慧言法師氣定神閒的說道。
這下顯隆帝的一雙眼睛瞪得猶如牛玲一般。
「竟然還有這種功法?」
顯隆帝吞了口吐沫追問道:「慧言法師可否說明這究竟是如何實現的?」
慧言法師點了點頭:「此法源於西域密宗佛法。佛法有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陛下以為,這句話對嗎?」
顯隆帝心中很不耐煩,他問的是如何獲得金剛不壞之身,慧言法師卻在這裡給他扯什麼佛法。
若不是顯隆帝有求於人,怕是立刻就翻臉了。
但是現在他顯然不能翻臉。
因為慧言法師這個超品大宗師是他現在很大的依仗。
山長的翻臉,袁天罡的隔岸觀火都讓顯隆帝很沒有安全感。
他甚至不敢確定自己能否平安的活著,雖然居住在深宮之中,但是顯隆帝覺得他的項上人頭隨時可能搬家一樣。
這種屈辱的感覺直是讓人崩潰。
「這句話朕似乎在哪裡聽過,有些道理。」
顯隆帝儘量壓制住自己憤怒的情緒,保持微笑。
「貧僧卻以為,這句話是錯的。」
一時間顯隆帝面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郝。明明剛剛慧言法師自己在說這是源自於佛法。
而慧言法師是西域佛門有名的金剛大宗師,地位類似於山長之於讀書人,袁天罡之於道門,魔宗大祭司之於北方蠻族,南蠻巫蠱師首領之於南蠻。
這樣一個說話很有分量,舉足輕重之輩竟然會說佛法說的是錯的?
這怎麼可能?
「聖僧是認真的?」
「貧僧自然是認真的。」
慧言法師一字一頓道:「所謂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這其實是在勸人向善。但在有的時候有的事情做了就是無可挽回的,是絕不可能挽回的。」
見顯隆帝還沉浸在錯愕之中,慧言法師便長嘆一聲道:「陛下身為一國之君,整日為國事操勞,自然無暇顧及這普天之下的芸芸眾生。但若是陛下哪日有機會微服私訪深入民間,就能清楚的看到人和人的差距是巨大的。有的人生來就是含著金湯匙。他們整日錦衣玉食,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養尊處優的生活使得他們成就了一番好性情。」
稍頓了頓慧言法師接道:「正所謂窮**計,富漲良心。雖然有失偏頗,但大體的道理還是有的。當一個人連吃飯都成問題時他怎麼可能向善?當一個人就快要餓死的時候,也是惡念最大的時候。他們可以做出任何可怖的事情。」
慧言法師的話令顯隆帝陷入了沉默。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顯隆朝是一個太平盛世,而他也是功德無量的千古一帝。
可實際情況如何?
真的是像臣子們描述的那樣河清海晏,路不拾遺?
顯隆帝覺得不然。
他很清楚臣子們是為了拍馬屁美化甚至虛構了一些場景。
但是顯隆帝也願意去相信這些場景,理由很簡單,他希望自己在百年之後在史書上是一個明君的形象。
歷朝歷代的皇帝都會幹涉史官修史。
涉及到皇帝的污點,皇帝會毫不猶豫的責令史官抹除掉。
遇到那種脾氣又硬又臭的史官,皇帝甚至只能痛下殺手。
久而久之,人們所看到的歷史也就是皇帝希望他們看到的歷史。
顯隆帝當然也一樣。
誰不希望當明君,誰希望做昏君?
但是做明軍太辛苦,做昏君很舒服。
於是乎顯隆帝決定偷個懶,生前享受加篡改史書,這樣後世人們看到他的形象依然是偉岸無比的。
這是一個十分取巧的方式,最多被當朝的一些人記恨。但那又如何?
他們肯定也是敢怒不敢言。
顯隆帝很確信,用不了多久隨時時間的推移,人們的記憶中他的形象只會是高大偉岸的,他將依舊是那個千古一帝。
「聖僧的意思是,這個世界的善惡是富貴和貧窮決定的?」
「也不盡然。」
慧言法師淡淡道:「貧僧只是想要讓陛下清楚,有些人是回不來頭的。從他們選擇作惡,選擇舉起屠刀的那一刻他們就回不去了。對這種人,將其改造無疑是最合適的。」
「怎麼改造?」
顯隆帝心道總算是又繞回來了。
這個慧言法師也是真夠可以的,饒了這麼大的一圈就只是為了跟他說明這個道理?
他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不用這麼教吧?
慧言法師嘴唇微微啟合,淡淡道:「在他們體內種入惡魂,乃是那種永世不得超生的厲鬼的惡魂。這樣他們的惡念就可以發揮到最大的程度。他們也會因為惡念而不再懼怕任何人。在戰場上這樣的人做先鋒軍敢死隊是最合適的。」
「他們不會感受到疼痛和痛苦嗎?」
顯隆帝對此有些懷疑。
在他看來即便是再堅強的男人再遭遇到了極致的痛苦之後也是會疼痛的。這是人的本能,怎麼可能壓制呢?
「當然感受不到痛苦。貧僧方才說他們獲得金剛不壞之身也是這個意思。他們喪失了痛覺,所以不會感覺到疼痛。但並不是說他們真的金剛不壞,刀槍不穿。」
「原來如此」
顯隆帝聽罷不免有些失望。
如果慧言法師真的能夠把血肉之軀的凡人變成金剛不壞的怪物,那大周的軍隊就可以所向披靡,無敵於天下。
可惜慧言法師做不到。
所以這一切只能是奢望。
但是這或多或少也是一件好事吧。
畢竟人在失去痛苦的感覺之後在戰場之上會變得無比的勇敢。
雖然他們受傷還是會死,但只要不是被直接砍掉腦袋或者捅穿心臟,還是能夠持續性的作戰的。
在他們的血液流干之前,他們都會徹底的戰鬥下去。
這對於大周的軍力已經是極大的提升了。
「陛下以為如何?」
見顯隆帝在仔細的考慮沉思,慧言法師上前一步催問道。
「可。」
顯隆帝仔細思考了一番,覺得這個方案確實可行。
「這件事就勞煩聖僧去做了,需要什麼樣的人,朕都可以找來。死囚,暴徒,賊子」
顯隆帝能夠想到的惡人有限,但他知道慧言法師一定有本事將最惡毒的人挑選出來,然後將惡魂種入他們的軀殼。
「好,貧僧不會讓陛下失望的還有一點,陛下可曾想過如何讓書院為我們而戰?」
慧言法師不提書院還好,他一提到書院,顯隆帝的老臉一瞬間就拉了下來。
「法師何故要提書院呢。山長跟朝廷不是一條心的,更不會心甘情願的替朕做事。」
「陛下誤會了。」
慧言法師解釋道:「貧僧的意思,不是叫陛下要求山長替我們做事,也不是讓書院做朝廷的鷹犬。貧僧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讀書人有讀書人的傲氣,讀書人有讀書人的骨氣。雖然在貧僧看來這些東西沒有任何的價值。可他們確實對此很是看重。」
慧言法師見聊得有些偏了,便在下意識的將其往回拉。
「陛下應該知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吧?」
見顯隆帝微微點頭,慧言法師便接道:「貧僧就是這個意思。或許書院對朝廷沒有好感,對陛下沒有感激。但如果敵軍大舉來襲,那些異獸侵入了他們的家園,甚至打到了書院的大門口,他們會怎麼做?」
「這」
顯隆帝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他確實很好奇書院的弟子會怎麼做。
這些傢伙不可以常理忖度之,因為他們總是會做出一些令人震驚無比的決定。
永遠不要去低估一個書院弟子的創造力,這是顯隆帝近期得到的感悟。
「大概他們也會出手的吧,他們幫的不是朝廷不是朕,幫的是他們自己。」
顯隆帝毫不猶豫的說道。
「是的,陛下所言極是。」
慧言法師見縫插針的拍了一記馬屁道:「這些傢伙很清楚覆巢之下無完卵。如果大周亡了,如果異獸和那些來自遙遠世界的異族人統治了中原,他們所信奉的儒道就全被顛覆了。讀書人的三綱五常,實際上是和中原王朝完美互適綁定的。他們無法完全拋開中原王朝,而去做一些自己心目中理想的事情。」
慧言法師的遠見卓識令顯隆帝嘆為觀止。
他不得不承認,至少到目前為止,慧言法師的觀點他都是贊同的。
是啊,覆巢之下無完卵。
即便是書院弟子又如何?
他們能夠跟一群牛羊坐而論道嗎?
這些異獸異族本質上和牛羊沒有什麼區別,本質上都是一群沒有開化的生物。
若是讓這些生物統治天下,讀書人的儒道就會徹底亡了。
「所以,他們會跟這些異族異獸而戰,他們不是為了什麼家,什麼國,他們是為了儒道,是為了他們心中信仰的那束光。」
慧言法師眯著眼睛,仔細的說道:「陛下,你相信光嗎?」
「呃」
這下顯隆帝又懵逼了。
慧言法師的思路實在是太跳脫了,哪怕是顯隆帝很多時候也有些跟不上。
他只能強迫自己去儘量的跟上,但大多數時候這很困難。
「光,就是希望嗎?」
顯隆帝意圖把這個概念抽象化。
「差不多吧。」
「朕相信。」
顯隆帝頓了頓道:「人若是心中沒有希望,那也太悲觀了吧。朕覺得不管是什麼人都該相信希望。」
「讀書人的希望就是儒道至上,就是獨尊儒術。」
慧言法師的一雙眸子幾乎能夠射出精光。
這何嘗不是佛門的訴求呢?
佛門也希望能夠成為中原王朝的國教,受到中原王朝和其皇帝的敬重。
這也是慧言法師此來長安的終極目的。
「聖僧的意思是,叫朕許以重利,利用好這點?」
顯隆帝畢竟做了幾十年的皇帝,整日和滿朝文武鬥法,心境可謂已至化境。
慧言法師不過是遞出一個話頭,他就能夠敏銳的捕捉到慧言法師的言外之意。
「善。」
「不過陛下也不用太過刻意,這些讀書人一個比一個狡猾,若是陛下太過刻意,被他們看出來了那反倒是不美了。」
慧言法師很清楚顯隆帝跟浩然書院之間的過節。
其實與其說是顯隆帝和浩然書院之間的過節,倒不如說是顯隆帝跟浩然書院的小弟子趙洵之間的過節。
趙洵作為前不良人,殺死魏王之後回到長安,竟然直接入宮辭官。
當慧言法師聽到這件事之後不由得對趙洵大加讚賞。
在他看來,趙洵是一個能夠做成大事的人。
許多事情其實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複雜,有些時候就是跟著心走的。
而趙洵殺魏王,回長安,辭官,遁入書院。
可謂是一氣呵成。
慧言法師相信趙洵此先肯定是沒有經過精心籌劃計劃的。
他能夠這麼做肯定是因為他覺得這麼做是合乎情理的。
從結果來看,這也是對趙洵最有利的選擇。
當初如果他選擇了別的路,很可能結果不會像現在這麼理想。
當然,對趙洵理想意味著對顯隆帝不理想。
顯隆帝肯定是將趙洵恨得壓根發癢了。
「嘖嘖嘖,朕明白了。多謝聖僧開悟。」
顯隆帝對此是很感激的。
因為他受到書院這個點困擾實在太久了。
如果不能解決好這個問題,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顯隆帝都會經常做噩夢。
「陛下可以嘗試分化之。都說商人重利,但是讀書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陛下拋出的利益恰巧被其中一些讀書人看重的話,或許他們會給陛下驚喜。」
「嗯」
顯隆帝這下更加想要看看結果了。
若是書院之中可以起了內訌,最終狗咬狗一嘴毛那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除了書院,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好不容易跟慧言法師促膝夜談,顯隆帝自然想要問的更加全面一些。
在他看來慧言法師就像是一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聖人一樣,總能夠解答顯隆帝的許多疑惑。
有了慧言法師之後,顯隆帝甚至連他的左膀右臂不良帥馮昊、內侍監鄭介都不想召見了。
「再就是道門了。」
慧言法師終究還是提到了道門。
他故意把道門放在最後提及,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是有意為之。
這樣可以消解掉顯隆帝的疑慮。
慧言法師很清楚顯隆帝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
如果他一上來就訴說道門的壞處,訴說道門的不是,那麼結果很可能是顯隆帝反而對他起了疑心。
一旦顯隆帝對他起了疑心,慧言法師之後的許多布置就都無效了。
他當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慧言法師刻意把道門放到了最後,而且是用一種毫不在意的語氣提及。
他越是如此,顯隆帝反而越是看重。
「聖僧快仔細說說。」
其實比起書院,顯隆帝更恨的是道門。
比起山長,顯隆帝更失望的是袁天罡。
道理嘛也很簡單。
自始至終書院都沒有臣服於朝廷,山長也沒有答應過顯隆帝入朝為官。
也就是說浩然書院只是恰巧建在了長安,僅此而已。
書院並沒有食朝廷的俸祿,更沒有得到顯隆帝的多少恩惠。山長一直以來也是以一個隱士高人的身份自居的。
這種情況下,書院不服從朝廷調令,不聽顯隆帝的聖旨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道門就不一樣了。
千百年來道門一直被歷朝歷代的統治者所推崇。
那套垂拱而治,無為而治的理念也被許多君王所讚許。
遠的不說,就說大周朝,能夠吸引那麼多的道士來到長安定居,立觀自然是因為國策方面的導向。
大周對於道士是很優待的。
這種優待直接體現在吃穿用度上。
至於袁天罡,顯隆帝更是將他寵上了天,不但授予他大周國師的稱號,還讓他入朝為官做欽天監的監正。
欽天監那是什麼地方?那可是觀測天象,觀測王朝氣運的神聖場所。
袁天罡若是不接這個茬不做這個官倒也罷了。偏偏袁天罡答應做官了。
答應做官那你就好好做吧。
既然吃的是皇糧,自然理所當然要認真做事。
可是袁天罡是怎麼做的?
除了日常監測一番天象,袁天罡幾乎沒有做什么正事。
在顯隆帝需要袁天罡挺身而出的時候,在需要他聯絡山長的時候袁天罡都選擇了閉關不出。
這種縮頭烏龜的行徑另顯隆帝覺得不恥。
更可恨的是,袁天罡每每還能找出一些道貌岸然的理由,讓顯隆帝一時間還挑不出錯來。
顯隆帝確實拿袁天罡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只要是袁天罡的超品大宗師的身份過於扎眼。
顯隆帝可不想在得罪了山長之後,把袁天罡也得得罪了。
要是長安城兩位大宗師都成了顯隆帝的仇人,那顯隆帝怕就真的是睡不著覺了。
僅僅靠鄭介一人,是不足以對抗山長和袁天罡兩位大宗師的。
但是如今慧言法師來了。
這位來自西域佛門的金剛大宗師境界並不在山長和袁天罡之下。
若是慧言法師和鄭介聯手能否敵得過山長加上袁天罡?
當然,這個念頭只是在顯隆帝的腦海中閃過那麼一瞬。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顯隆帝是不會做出這種魚死網破,玉石俱焚的事情。
哪怕雙方戰力真相當,那打起來也是兩敗俱傷啊。
豈不是叫異族和異獸漁翁得利?
現在最理想的情況是書院內亂,山長袖手旁觀,袁天罡站在朝廷這邊。
這樣的話,顯隆帝覺得局勢就很穩了。
「在貧僧看來,陛下需要引入另一個門派宗教來跟道門競爭。道門最近如此張狂就是因為他們沒有對手,所以可以有恃無恐,肆無忌憚。」
慧言法師的話一瞬間就讓顯隆帝陷入了沉思。
他很清楚慧言法師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身為一位登基幾十載的皇帝,顯隆帝很明白制衡的重要性。
在朝廷之中,他往往會任由朝中官員結為許多的黨派。
這不是因為顯隆帝不明白結黨營私危害,而是他希望朝臣們結為不同的黨派之後會把精力用在攻訐競爭對手身上。
如此以來,他們就沒有心思再去對付顯隆帝了。
顯隆帝的帝位就能夠十分的安穩,他也就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長此以往,顯隆帝也是這麼堅決執行的。
一個黨派稍稍有獨大的苗頭,顯隆帝就會在朝中再扶持另一個黨派與之對壘。
久而久之,朝廷烏煙瘴氣,亂作一團,但是顯隆帝卻能夠高枕無憂。
在顯隆帝看來,只要他的皇位沒有受到威脅,那就是極好的。
至於其他的事情,顯隆帝不想去管也不願去管。
這也是顯隆帝這麼多年來能夠穩穩操控朝政的要訣。
可他在朝政上的精準把握卻沒能體現在他對於道門的控制上。
這麼多年來,顯隆帝實在是太過於信任袁天罡,信任道門了。
以至於袁天罡可以肆意的發展道門,中原道觀近萬座,長安光是道觀就有幾百個。
這簡直是太誇張了。
與之相比佛寺的數量不過是十之其一,有些太寒磣了。
不管怎麼說一家獨大都不是好事情。
哪怕袁天罡對顯隆帝表現的十分馴順,顯隆帝最終也要對道門動手。
因為如果道門強大到一定的程度,有可能威脅到顯隆帝的帝位之時,顯隆帝就必須要考慮鉗制甚至扼殺之。
佛門顯然是一個不錯的扶持對象。
「慧言法師覺得引入那個宗派合適?」
「這個貧僧不好回答,要避嫌。」
慧言法師故作退避道。
其實他此時此刻心裡已經是樂開了花,無比的希望顯隆帝能夠將佛門列為道教的最大競爭對手。
以慧言法師的實力,他相信只要給他資源,他是一定能夠乾死道門的。
至於袁天罡這個老匹夫,確實有些難對付。
但是慧言法師知道問題的關鍵不在於他,而在於顯隆帝。
只要顯隆帝這個大周皇帝能夠確立佛門的重要地位,能夠扶持佛門跟道門幹仗,佛門就一定可以最終成為勝利的一方。
「無妨,朕恕你無罪。」
顯隆帝捋著鬍鬚笑道。
「呃,既如此,貧僧就實話實說了。」
慧言法師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隨後沉聲道:「貧僧覺得陛下可以扶持佛門。原因有三。其一佛門是外來宗派,跟本土宗派的道門核心思想完全不同,不存在惡意競爭的情況。他們的受眾也不一樣,衝突會降低到最小。其二,佛門目前的勢力遠不如道門。即便朝廷刻意扶持,短時間內也難以與道門匹敵,更不會出現尾大不掉的情況。若是將來佛門有超越道門的苗頭,陛下也可以再轉過來扶持道門打壓佛門。」
帝王心術被慧言法師看的透透的。
但是帝王心術就和拉屎放屁一樣是有些見不得人的,偏偏慧言法師就這麼幹脆直接的說了出來,這顯隆帝覺得十分的尷尬。
見顯隆帝面色漲的通紅,慧言法師作驚訝狀:「陛下,是貧僧說錯話了嗎?」
顯隆帝連忙擺手道:「無妨,朕只是在思考聖僧剛剛說的話,朕覺得聖僧說的有理。但是具體要怎麼來實施,道門和佛門的比重朝廷如何來分配,如何來布置這些都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的清楚的。」
「這是自然。事涉朝廷的方針,貧僧也不好妄言。貧僧只是給到陛下一個建議,一個方向而已。具體要如何決策,害的陛下來拿主意。」
慧言法師知道顯隆帝是一個順毛驢,他不能夠把顯隆帝逼得太緊,這樣一來顯隆帝一定會覺得很不舒服從而逆反起來。
而如果給到顯隆帝一個較為寬鬆的決策環境,能夠儘量的順著顯隆帝的心思來,那一定是最好不過的了。
「嗯,朕會仔細想想,也會召集臣子們商議。」
做皇帝好處就是不需要事必躬親。
他只需要動動嘴,就會有滿朝文武一堆智囊團替他獻策。
而皇帝需要做的不過是從這萬千條建議之中挑選出他認為較為合理的。
「陛下英明。既如此,貧僧也不再多言了。這件事貧僧本來就該避嫌的。」
既然已經決定了策略,慧言法師就要將策略執行到底。
「陛下還有別的事情嗎,如果沒有的話貧僧就告退了。」
「聖僧且慢,還有一事一直困擾著朕,朕苦之已久,還望聖僧能夠替朕解惑。」
見慧言法師想要跑路,顯隆帝連忙叫住。
「陛下請講。」
「是關於儲君之事。」
顯隆帝嘆了一口氣道:「朕的兒子雖多,可沒有一個成器的。如果他們之中有一個能有朕一半的實力,朕也不用為身後事發愁了。萬一朕百年之後,登基的新君不成器,將祖宗江山給糟蹋了,朕便是見了列祖列宗也無法交代啊。」
慧言法師還以為顯隆帝要問什麼呢,原來是儲君之事。
這個問題也算是歷朝歷代的老大難問題了,基本沒有皇帝不為其頭疼的。
不過慧言法師還是心道,顯隆帝的臉皮真的是太厚了。
是不是在顯隆帝的心目中,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千古一帝啊。
慧言法師是真的強自忍者撐著才沒有吐出來的。
「儲君之事是陛下的家室,貧僧不好置喙吧?」
「無妨,朕恕你無罪。」
顯隆帝擺了擺手道:「朕就是想聽聽聖僧的意見,看能不能打開一些新的思路。整日聽朝臣們講什麼立長不立幼,立嫡長不立賢朕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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