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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部從朔州一路急行軍趕到長安,王忠益風塵僕僕,臉上寫滿了倦容。
疲憊,他真的是太疲憊了。
事實上不光是他疲憊,整支朔州軍都感到疲憊不已。
這樣的一支疲憊之師是不可能擁有強大旳戰意的。
哪怕王忠益拿刀逼著將士們作戰也無濟於事。
王忠益當然也不會這麼做。
他是一名統兵經驗豐富的老將,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
眼下王忠益最好的選擇就是率部進城,休整一番之後再做打算。
但是顯隆帝顯然不這麼想。
至今仍處於憤怒之中的顯隆帝根本不允許王忠益和他的朔州軍進城,而是勒令王忠益在長安城外紮營。
王忠益有苦說不出,畢竟他有錯在先。
若不是他盯人不利,讓北方蠻族從朔州防區繞了過去,如今長安也不會面臨如此之大的壓力。
他既然理虧在先,自然沒有理由抱怨什麼。
何況這是顯隆帝降下的聖旨。
若是他違背就等於是抗旨。
無奈之下王忠益只能下令在城外紮營。
背靠長安城的城牆,和京畿道的老府兵背靠背抱團取暖。
但是如此他們也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糧食。
據說如今長安城中都鬧了糧荒,糧價暴漲,卻是一天一個樣。
城中缺糧,城外自然更不好過。
僅僅從眼下來看,王忠益的朔州軍自備的糧食最多夠吃一個月。
一個月之後怎麼辦?
若是北方草原蠻族撤軍了還好說,不然斷糧後果不堪設想。
北方草原蠻族自然不可能自己撤軍,所以只有把他們打退。
也就是說王忠益必須先讓朔州軍恢復氣力,然後真刀真槍的跟北方草原蠻族干一仗。
若能取勝,則他也算是戴罪立功。
如若不然,恐怕他免不了要被顯隆帝嚴加懲處。
如今朝廷上下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王忠益看,袞袞諸公沒有一個省油的燈,都是看菜下碟的主。
王忠益要想平安的度過這場風波,就需要慎之又慎,絕不能有絲毫的大意。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王忠益和北方草原蠻族比鄰而居,對這個老對手自然十分的了解。
可他仍然沒有大意,而是派出斥候四散偵查,儘可能的帶回有關草原蠻族的情報。
這不探不知道,一探卻是嚇了一跳。
原來北方草原蠻族這次足足調動了二十萬大軍南下。
這可是相當恐怖的數字。
要知道草原人丁稀薄,跟中原王朝那是完全沒得比。
大周有數千萬人口,要想拉出一支百萬大軍都得募兵。
草原人數總共就那麼些,湊齊二十萬大軍,這是全民皆兵了吧?
不過草原蠻族做到這點也得益於他們骨子裡的那份野性。
草原的男孩從小就騎馬,可謂是馬背上長大的。
他們的騎射本領一流,在單兵作戰的情況下確實要比中原王朝的士兵能力出眾。
可在大範圍陣地戰中,中原王朝士兵的執行力紀律性顯然要比草原蠻族的士兵高出一截。
也就是說越是大規模大範圍的作戰,中原王朝越占優勢。
這其中其實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中原王朝可以依靠車輪戰就耗。
一支軍隊打不過,那好,我兩支、三支輪番去耗。
這樣耗下來,草原蠻族的軍隊自然不怎麼能扛得住了。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雙方的戰力不能差的太遠。
否則一觸即潰,士氣低落,說什麼都是白搭。
通過這麼長時間和草原蠻族的交手,王忠益其實也總結出了一套屬於自己的經驗。
草原蠻族一般都是游擊襲擾,很少採取大規模的衝鋒。
因為他們一般都是輕騎兵,而輕騎兵幾乎沒有什麼甲冑防護。如果發動大規模的衝鋒,面臨的很可能是極大的損失。
加之草原蠻族又是人丁稀薄,如果真的損失慘重,短時間內很難恢復過來。
草原從來不憐憫弱者。
如果一個部族的人口降了下來,戰鬥力減弱明顯,就會被崛起的新部族取代。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屬於草原人的規則。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草原蠻族都不會貿然發動總攻。
他們會不斷的襲擾,擾的你不勝其煩。
在確認確實有必勝的把握之後,他們才會真正的傾力一擊。
傾力一擊的機會只有一次,再蓄力怕是就是幾年之後了。
這一次自然也是同理。
與之不同的地方就在於這一次草原蠻族背後得到了魔宗的支持。
魔宗興起於草原,興盛於草原,崇尚的是黑暗和死亡。
在魔宗的教義中,黑暗和死亡是走向新生的途徑和過程。
只有經歷過黑暗和死亡,才能最終涅槃重生。
這一點倒是和佛教中的某些部分有些許相似。
但是王忠益知道兩者其實是完全不同的。
因為魔宗更加偏向於陰暗。
這麼多年來魔宗之所以被中原抵制,被修行界抵制大概就是因為它挖掘的東西實在是過於陰暗了。
這種情況下人性都開始扭曲,修行者被魔化,性格大變已然不能稱之為人。
修行的本質是讓人向善,而如果修行者都是變得大惡,那就和修行的本義背道而馳了。
所以中原修行者談魔色變,魔宗修行者幾乎成了中原修行門派的公敵。
「聽說這一次魔宗來了大祭司?」
王忠益再三確認道。
「回稟節度使,確是如此。魔宗大祭司這次親臨長安,應該是有大動作。」
「嗯。」
王忠益頗為沉重的點了點頭。
大祭司抵達長安絕對不能算是一個好消息。
據說大祭司的修為品級是超品,若是如此的話王忠益根本不是對手。
王忠益如今的修為等級是武道三品。
他最近在向二品發起衝擊,哪怕是成功晉級,但和超品比起來也是雲泥之別。
天下超品強者加在一起兩隻手數得過來,不會超過十個。
但是一品、二品那可就太多了,估計上百個是有的。
所以王忠益也不會想著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什麼的。
若他真的貿然孤軍深入,很可能不能活著走出蠻子的大營。
如今的王忠益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勇猛有餘,智謀不足的猛將了。
王忠益如今是朔州節度使。
他背負的是乃是朔州軍的榮譽和前程。
他的一個決定很可能直接決定了朔州軍的前途和走向,絕不能太過隨意。
「傳令下去,再探,看看魔宗究竟來了多少高手。」
王忠益覺得魔宗很可能不只是來了大祭司那麼簡單。
魔宗的高手也絕不僅僅是大祭司一人。
若只是大祭司一人,有山長在、有袁天罡在、有鄭介在,魔宗是不可能掀起什麼大的風浪的。
但若是還有別的助力,那就說不好了。
「聽說西域如今也不太平,還有劍南道也起了戰事。」
王忠益苦笑著感慨道:「真的是多事之秋啊。不過這樣一來,倒是可以讓天下的仁人志士能夠一條心抗敵。」
「節度使您就放心吧,只要您一聲令下,弟兄們就跟草原蠻子拼了。也不知是誰給他們的膽子,草原蠻子竟然欺負到長安來了。長安那可是天子腳下,便是一人吐一口吐沫都能夠把他們淹死。」
阿史那倬與魔宗大祭司坐在中軍大帳內,目光陰沉。
「大祭司,都這麼久了還不進攻,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阿。中原人有個說法叫做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覺得很有道理。若是一直拖著長時間不進攻,士氣是會跌下去的。士氣跌下去簡單,但要想再漲起來就太難了。」
阿史那倬對大祭司的態度一直很恭敬,可這不代表他能夠一直這麼忍受下去。
要知道圍困長安的這二十萬人可是他全部的身家。
他把全部的身家賭在了上面,自然不希望全部賠個乾淨。
「這種事情急不得,時機未到。」
魔宗大祭司悠悠呼出一口濁氣,雙眼微微眯著。
「西邊和南邊還需要一些時間,黑暗之門也沒有開啟。這個時候貿然開戰,對我們是不利的。」
阿史那倬聽的直皺眉。
西邊和南邊的情況倒也罷了。
可黑暗之門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著實讓他覺得有些懷疑。
黑暗之門源自於一個十分古老的傳說。
傳說在數萬年前的大草原上,有一個人和魔鬼達成了契約,他打開了封印多年的黑暗之門,把魔鬼從虛無之地放了出來。
之後他成為了魔鬼的僕從,一直在替魔鬼做事。
據說這就是魔宗的由來。
也就是說所有的魔宗修行者本質上都是當初那個魔鬼僕從的後人。
「大祭司,黑暗之門當真是真的嗎?」
阿史那倬有些懷疑的說道。
「當然是真的。」
大祭司眉頭一皺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我有必要拿這件事來騙你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
阿史那倬嘆息道:「可若是真的打開了黑暗之門,把魔鬼召喚了出來,屆時無法收場可該怎麼辦。」
「這些不是你需要擔心的問題。」
大祭司顯然有些不太高興了。
「我們都是魔鬼的僕從,要做的就是竭力做好一應準備事宜。再者,東越劍聖近日也會親臨長安一趟。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什麼,魏無忌要來長安?」
聽到這裡阿史那倬心中卻是一陣狂喜。
如果說魔鬼那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讓人覺得虛無縹緲,但東越劍閣的劍聖魏無忌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可是天下頂級強者,可以和山長並列前二的不世出天才。
山長是什麼級別,東越劍聖就是什麼級別。
當然,兩人並沒有正兒八經的打過一仗,所以誰也不知道二人的實力究竟如何。
「魏無忌是個妙人,他選擇來長安的時機恰到好處。」
大祭司悠悠說道:「你就看好吧,魏無忌一定會在最容易撈到好處的時候再出手。」
長安城,不良人衙門。
趙洵神情凝重的看著一份書信。
這書信很不一般,乃是馮昊從西域動用傳送術傳送來的。
或者說
是馮昊從沙洲傳送來的。
因為西域失守了。
西域三十六國在西域密宗的支持下突然翻臉,對安西軍展開進攻。
為了保存實力,安西大都護劉霖不得不做出率領軍隊突圍的決定。
離開都護府之後,安西軍一路遭到了叛軍的追殺圍剿。
但所幸安西軍最終得到了沙洲軍的接應,有驚無險的到達了沙洲。
馮昊全程見證奇蹟,並且使出來全部修為。
此戰過後,馮昊可謂是元氣大傷,沒有個一年半載不可能恢復到巔峰時候的狀態。
「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趙洵的感慨不可謂沒有理由。
馮昊是一個二品修行者,而西域密宗中有沒有超品不好說,但一定是有一品修行者。
依靠著二品之力強行硬剛一品,拼到力竭這簡直是修行者楷模啊。
一開始趙洵還對馮昊不怎麼感冒,可隨時時間的推移趙洵發現馮昊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人。
這種責任感不僅僅是對顯隆帝這個不做人子的狗皇帝,而是體現在對每一個大周百姓,每一個將士。
這點令趙洵覺得十分感動,他也確信他和馮昊是一類人。
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這不僅僅是一句口號,而是趙洵真真切切的認知。
明君也好,昏君也罷。
這些終歸都是歷史上的一粒塵埃罷了。
只有百姓才是永恆的,或者說只有人類這個群體是永恆的。
「朝廷如今也確實是難以騰出手來收拾西域三十六國了。」
趙洵喃喃自語。
長安被圍困,到處都是進京勤王的軍隊。
顯隆帝沒把沙洲、瓜州的軍隊調來長安就不錯了,根本不可能增派軍隊到達二州收復西域。
事實上,趙洵覺得顯隆帝之所以沒有調集沙洲、瓜州的軍隊進京勤王並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因為二州實在距離長安太遠了。
從二州抵達長安要數月,等到他們趕到那黃花菜都涼了。
所以顯隆帝心裡應該想的是讓二州自生自滅,就和西域一樣。
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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