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9章 是他

  第1979章 是他

  慶格爾泰醉眼朦朧地從桌子上抬起頭,眸光幽深地看了一眼從門邊溜出去的嬴抱月的背影。

  「大沮渠,您小心點。」

  看見他搖搖晃晃爬起來,慶格爾泰身邊一個親兵連忙扶住他。

  「喂,你小子,」慶格爾泰一把摟住這名親兵的肩膀,嘴湊到他耳邊,「去把大長老給我叫來。」

  「大長老?」

  親兵愣了愣,慶格爾泰口中的大長老是須卜一族的大巫。因為族長夫人因病沒能來給女兒送嫁,特地讓大巫離開領地來白狼王庭給烏日娜送上長生天的祝福。

  「快去,」慶格爾泰上身栽倒在桌子上,手卻在桌案下方將一枚金印塞到了親兵懷裡,「就說是我找他。」

  「屬下明白。」

  親兵接過金印藏在懷裡,偷偷溜出了宴會。

  慶格爾泰又將一盞酒灌進嘴裡,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

  ……

  前面幾輪儀式耗費了不少的時間,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除了燈火通明的高台外,草場上其他地方都被夜色所籠罩。

  嬴抱月獨自一人走在黑暗中,周圍都是各使團的帳篷。

  各國使節這時候都出去獻禮了,帳篷內外沒有點多少燈火,只有零星幾個快要燃盡的火把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帳篷和帳篷之間的空間黑漆漆的,藏著許多視線的死角。

  原本走在前面的車居人拐了幾個彎,漸漸地就不見了蹤影。

  嬴抱月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點點的螢火蟲從她腳下草葉中飛起,遠遠能聽見遠方高台上的歌舞聲,高台背面下的帳篷群寂靜得仿佛在另一個國度。

  嬴抱月定了定心神,回憶著之前白天到過的車居人帳篷的位置,一個人向前走去。

  她直直走出三十丈遠,車居人的帳篷已經近在眼前,她卻還是沒看見康丘的人影。

  嬴抱月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她雖是遠遠地跟蹤,但兩人之間的距離並沒有那麼遠。

  就在這時,她後背忽然泛起一股寒意。

  就在她看不見的背後,一個男人藏身於一頂帳篷後,正站在黑暗中靜靜地看著她。

  嬴抱月屏住呼吸,緩緩轉過身。

  在黑暗中她對上了那雙湛藍的眼睛。

  男人的身體就像一座山一樣高大,巨大的陰影籠罩住她,仿佛下一刻就會將她碾碎。

  嬴抱月身體有些僵硬,但她站著不動,只是仰著頭定定看著頭頂上的那雙眼睛。

  「是誰讓你跟蹤我的?」

  康丘聲音低沉,眼中已經完全沒有了面對淳于夜時的那種謙卑,渾身散發的殺氣就像黑夜中的猛獸一般危險。

  這是一種足以將面前人凍結的,屬於高階修行者的氣息。

  康丘定定望著的女子,等著她下一刻掉頭就跑,或者給自己找理由搪塞,亦或者大聲叫衛兵來。

  然而都沒有。

  嬴抱月只是仰著頭,一言不發地望著他。

  她身上甚至沒有浮現絲毫要動用真元的氣息,整個人毫無防備地站在他面前。

  嬴抱月什麼都不說,只是看著他。

  空氣中一片死寂,康丘凝望著面前一言不發的女子,鬢角漸漸滲出汗珠。

  不知名的小蟲在他們兩人身邊鳴叫著,嬴抱月凝視康丘的眼神越來越冷。

  夜風吹過,康丘臉上的絡腮鬍子如野草般胡亂飛舞,他卻無心去規整。他總覺得下一刻他眼前的女子就會抬起手一把揪住他的鬍子,將他的腦袋狠狠揪下來。

  然後嬴抱月最終什麼都沒做。她看了一眼他身後不遠處的帳篷,淡淡問道,「花瓶,你再不去拿行麼?」

  「哦、哦,花瓶。」

  康丘愣了一瞬,繞過嬴抱月快步走向車居人的帳篷。就在跨進帳篷的前一瞬,他忍不住回過頭,看見嬴抱月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來的位置。

  康丘閉了閉雙眼,低頭跨入帳篷內。

  片刻後,他抱著一個半人高的琉璃花瓶走了出來。

  嬴抱月沒有回頭,康丘抱著花瓶一路走到她面前。

  嬴抱月抬眼看了一眼他懷裡的花瓶,「的確挺大的。」

  哪怕是以山海居的門路想找到這般尺寸的花瓶估計都挺費勁的。

  康丘抱著花瓶不吭聲,嬴抱月站著不動,他躊躇地看了一眼遠處的高台,有些進退兩難。

  「怎麼了?你不是要送花瓶去麼?」

  嬴抱月在心中嘆了口氣,抬頭望向他,平靜道,「你再不過去,趙光估計就要嚇死在那了。」

  男人抱著花瓶的手一僵,湛藍色的眼睛定定望著她,連呼吸都忘記了。

  「你看我做什麼?」

  嬴抱月抿了抿唇,淡淡道,「還不快去?那個什麼賽罕不是還在上面等你麼?」

  「我……」

  男人的唇動了動,視線變得極為複雜。

  「我……」

  嬴抱月抬眼看著眼前支支吾吾的男人,等著他的回答。

  男人嘴張了又張,望著面前女子的眼睛,他將事先準備好的說辭全忘了,僵了片刻,他才猛憋出來一句。

  「你……你別生氣。」

  這話說的磕磕巴巴毫無底氣,配合著男人此時這副高大魁梧的大鬍子形象顯得滑稽異常。

  然而嬴抱月聽見這話愣了愣,心情倏然變得複雜起來。

  她的目光落到男人身上,厚重的異域風情的外衣上依稀能看見風沙的痕跡。

  嬴抱月垂下視線,輕聲道,「我沒生氣。」

  「真的?」

  男人懷疑地望著她。

  嬴抱月在心中嘆了口氣,她抬起頭,望著對方那雙湛藍色的眼睛。

  「你這眼睛,是怎麼回事?」

  天階修行者可以通過調整自己的骨頭改變體型和身高,但眼睛的顏色卻是無解,哪怕是天階也無法改變瞳色才對。

  這也是她白天第一時間不敢確定他是他的原因。

  畢竟古代又沒有美瞳。

  「哦,你說這個啊,」男人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從指尖凝出一顆水滴,「這是靠水法,我在眼睛表面凝了一層水膜,看上去顏色就變了。」

  他瞳仁的顏色和一般人不太相同,有一定的辨識度。如果不能改變眼睛的顏色,那麼不管他怎麼偽裝淳于夜都一定能認出來。

  「原來是水法……」

  嬴抱月定定望著他,她也是水法者,她很清楚在眼睛上動用水法有多危險。

  可即便如此,他卻還是來了。

  「為什麼?」

  「你為什麼要來?」

  嬴抱月注視著眼前人的雙眼,終於喚出了那個名字。

  「李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