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7章 偽裝
外面極遠的地方傳來腳步聲,從震動來看總共是三個人。
黑暗寂靜的帳篷里,淳于夜從床上坐起。
從距離上來看,那三人走到這頂帳篷前還需要一刻鐘的時間。
他閉著雙眼一個人坐在黑暗裡,呼吸綿長,靜靜聆聽著幾百丈外的動靜。
第一個人是個男人,步子沉重,穿著極重的馬靴,是帶路的衛兵,第二個人腳步聲輕盈,是個女子,步子急躁莽撞,應該是許久未見的烏日娜,而第三個人……
淳于夜耳朵忽然動了動。
從緊跟著烏日娜的步伐來看,第三個人應該是烏日娜的侍女。此人身上並沒有修行者的氣息,步子也沒有烏日娜那般輕盈,略帶慌亂,只是這個女人的腳步聲……
淳于夜在黑暗中緩緩睜開雙眼,這個人的腳步聲,他覺得有些熟悉。
雖然比他記憶里的那個聲音要沉重笨拙上許多。
三人的腳步逐漸接近。
就在衛兵停下來告訴烏日娜他不能再往前走時,淳于夜掀開了身上的羊皮,走下了床榻。
這是這一個月來他第一次下床。
有粘稠的液體從他的下身緩緩流淌而下,散發出一股惡臭。
淳于夜沒有低頭,只是凝視著帳門,一步步往前走。
如果此時有人在這頂帳篷中,一定會驚嘆於眼前發生的場景。
隨著淳于夜的步伐,黑泥一團團從他身上脫落,墜落堆積在地面,新生微紅的皮膚一寸寸從腐臭的黑泥中露出。
就像是脫掉一層厚厚的泥殼一般,淳于夜在帳篷中走出十步遠,整個人已經煥然一新。
他宛如一個新生的嬰兒一般,全身上下不著寸縷地站在帳門前。
「大概能維持一個時辰麼?」
淳于夜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重生的身體,地上的那些黑泥蠢蠢欲動地再次向他這具身體爬來。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黑泥頓時瑟縮了一下,團在地上不動了。
但淳于夜知道這只是假象,以他的實力只能震懾這些黑泥一時,卻管不了一世。一個時辰後這些黑泥會再次恢復活力,重新侵蝕進他的身體裡。
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足夠他在保全淳于家面子的情況下打發走烏日娜了。
「嘖,真麻煩。」
淳于夜厭惡地開口。
他伸出手,床邊的劍飛入他的手心。
刺啦一聲,帳篷後被劃出一個大口子,看不見的真元流動占領了整個帳篷。強風吹拂而來,整個帳篷中致命的惡臭從劃開的破口處驅逐而出,帳篷內的臭味一下子淡了下來。
淳于夜抬了抬手,地上的污漬和血跡全部聚入黑泥之中,黑泥團起所有髒東西滾入了床底。
這時兩名女子的腳步聲已經來到帳篷前。
烏日娜嫌棄的聲音也傳入了他的耳中。
淳于夜眸光淡淡的,回頭走回床邊,伸手拿起床頭架子上搭著的黑袍和掛在一邊的面具。
「請問,有人嗎?」
一絲光亮透入了帳篷。
有人掀開了帳篷。
淳于夜披上衣衫,轉身看向帳外。
一個戴著青色面紗的女子的臉出現在光亮之中。
……
……
「沒有人嗎?」
嬴抱月掀開帳篷,只能看見一片黑暗。
「伺候十二翟王的奴隸是都死光了麼?怎麼連個迎接的人都沒有?」
烏日娜站在帳門前不滿地開口。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這裡沒有伺候的人。」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帳篷中傳來。
聽見這個聲音,嬴抱月一愣。
她低下頭,手臂保持著打著帳門的姿勢,雙腳退到了烏日娜的身後。
「閼氏。」
嬴抱月輕聲問道,「您要進嗎?」
瞥見帳篷內的那一片黑暗,烏日娜心中一百個不情願,但她都走到這了,總不能就這麼回去,不然阿蠻能數落死她。
「行吧,進去。」
烏日娜捏緊鼻子,踏入帳篷之中。
帳篷內的光線實在是太暗了,她眯起雙眼冷冷道,「不要告訴我,十二翟王的帳篷窮到連燈都點不起。」
「哼。」
帳篷深處傳來一聲冷哼,哧的一聲,一道細小的雷電忽然從帳篷深處竄出。
唰唰唰!
那道閃電就像是靈蛇一般在帳篷內竄了一圈,下一刻帳篷內忽然燈火通明,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帳篷內亮如白晝。
烏日娜嚇了一跳,眼睛受不了刺激連忙閉上,嬴抱月也立即模仿。但她眼睛撐出一條縫來,偷偷打量著帳篷內的情形。
這帳篷的八個方向的角落裡居然放著八盞宮燈一般式樣的高大燈座,每個燈座上都托有至少六盞油燈,此時這些燈在一瞬間都被點亮,頓時照亮了整個帳篷。
此時烏日娜的眼睛終於適應了強光,她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情形愣了愣。
嬴抱月跟著睜開眼睛,也怔住了。
和外面看上去的詭異模樣不同,這帳篷內部極為闊朗,不見絲毫裝飾和擺設,只在最深處擺著一張床。
擺設雖然簡單,但帳篷內極為整潔,四處纖塵不染,如同雪洞一般。
淳于夜披著黑色的衣衫坐在床上,臉上依舊帶著那張修羅面具,薄薄的衣衫下露出少年挺拔精瘦的胸膛。他就這麼低著頭坐在床上擦劍,看見兩人進來,漫不經心地瞥了她們一眼。
說實話在掀開帳門前,嬴抱月已經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
就算一進來看見淳于夜整個人泡在血池裡,她估計都不會驚訝。
但她沒想到,淳于夜的模樣狀態遠比她想像的要好得多。
雖看不見他的臉,但單看他身上的皮膚,之前的那些焦痕都已經消失,一個多月前那個差點被燒成焦炭的人仿佛不是他似的。
甚至單從氣息上看,都察覺不出他身上有傷。
心中浮現疑問的並不只有她。
烏日娜盯著坐在床上擦肩的淳于夜,眯起雙眼,「我聽說十二翟王病的在床上爬不起來,封地也回不來,巡城也做不到,於是才代替翟王殿下去巡城。」
女子聲音冰冷下來,眼中隱隱泛起怒火。
「可現在看來,你似乎也沒有病得快死了麼?」
淳于夜抬頭看了她一眼,「所以你是盼著我死,好早點守寡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