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9章 鼓動
已外浮名更外身，區區雷電若為神。
巨大的雷團在雲首峰峰頂上聚集，恐怖的動靜瀰漫到群山之外。
「那是……」
天起峰下，姬清遠望著遠處山間的閃電，立於大地之上。
從陳子寒的敘述中，山下眾人已經知曉了山上三人遇上了什麼。
即便沒有陳子寒通過風法探知的消息，在場所有地階修行者都能明白，那山巔之下正在發生著什麼。
「春華他……」
陳子楚望著遠處峰頂的電閃雷鳴說不出話來。
他從小和姬嘉樹一起長大，姬嘉樹比他們一眾世家公子年紀都要小，卻一直走在他們前面。
此時此刻，陳子楚明白，姬嘉樹將要走得更遠了。
「十五歲的地階巔峰……」
耶律華站在孟詩身邊喃喃道，神情有些複雜。
他們中上一個最快突破等階四的是孟詩，但論年紀孟詩比姬嘉樹還年長兩歲。
姬嘉樹如果此次破境成功，將當之無愧成為少司命林抱月死後，如今山海大陸上最年輕的等階四。
前提是，他能夠成功。
耶律華記得自己破境的時候，北魏王宮幾乎動用了所有能找到的天階修行者，單單為了破境的儀式，他就準備了三個月。
此時的姬嘉樹別說沒有這些條件了，身邊還有一個危險的雷獸在虎視眈眈。
耶律華目光微沉，夔牛的存在，將是姬嘉樹此次破境最大的變數。
「那應該就是最後一道雷了。」
這時盤坐在地上的陳子寒低聲開口，所有人都為之一震，抬頭看向遠處的山峰。
「來了！」
風雲變幻，聚集在雲首峰峰頂的烏雲在一瞬間散開。
雲首峰峰頂，坐在冰湖邊的白衣人抬起頭。
走在山中暗河邊的銀髮少年抬起頭。
巨大的雷團攜風雷之勢，向懸在山崖上的姬嘉樹和嬴抱月兩人劈下！
「嘉樹！」
嬴抱月緊緊盯著面前的姬嘉樹，李稷則緊緊盯著對面山腰上臥著的夔牛。
他已經意識到夔牛對姬嘉樹和嬴抱月有種別樣的關注，尤其是姬嘉樹。他們之前能出這個洞，不是因為他砍了一劍，而是因為姬嘉樹的手撫上了洞口的那塊石頭。
等他離開之後夔牛才對二人出手，證明它只對他們三人中的嬴抱月和姬嘉樹感興趣。
和化蛇那種小獸不同，這種年紀僅次於玄武神在山腰上一盤就是幾十年的古獸，按理說應早已心如磐石古井無波，對修行者毫無興趣。
可如今這個在雷法世界中擁有絕對地位的霸主，為何對姬嘉樹和嬴抱月窮追猛打？
夔牛，是想要埋葬他們，還是……
在刺目的雷光中，李稷看著巨大的雷團從夔牛面前擦過。
夔牛再一次伸出了自己的獨腿。
李稷渾身警戒頓時提到極致，正要出劍。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這一切發生得極快，是只有天階修行者才能看到的世界。
只見深色的雷電從夔牛的蹄上泛起，交纏於雷團之上，但這一次，原本激烈碰撞的雷團卻沒有變得更加暴烈，反而似乎變得規整有序了起來。
雜亂的雷團就像是被馴服的野獸一般，化作一團璀璨的光芒，穿透水法的結界，沖向底下的少年。
李稷微微睜大雙眼。
夔牛這是……在最後的一刻，幫了姬嘉樹？
此時難以想像的強烈白光從山谷下方傳來，李稷被刺激的閉上雙眼。
黑暗的視野里，天地元氣向下涌動，李稷懸浮在意念的世界裡，恍惚中看見一道變得更快更銳利的白光如流星般滑下，落於姬嘉樹的身上。
他倏然明白，夔牛並未降低雷團的強度，反是將天道對姬嘉樹的試煉升華到了一個更高的境界！
原來夔牛對姬嘉樹所抱有的並不是惡意，反而是一種獨屬於神靈的「期許」。
只不過這種期許，如果接不住，是會要人命的。
神靈的看重，不是一般人能承擔的了。
獸神不會在意人能不能受得住，一個失敗了，祂們只會繼續尋找下一個對象。
在炫目的白光中，李稷咬牙強迫自己睜開雙眼，然後他看見最後一道驚雷全部落於姬嘉樹身上，他全身上下都被雷電包裹，成為了一個「雷人」。
嬴抱月緊緊抓著他，但奇異的是沒有一絲雷光傳到她身上。
咚。
咚。
咚。
懸崖之下，響起了鼓動。
這是少年心跳的聲音。
李稷定定望著崖下緊閉著雙眼的姬嘉樹，忽然明白為何沒有雷光波及嬴抱月身上。
那是因為姬嘉樹在和雷法做著搶奪。
他將所有的雷電全部束縛在自己身上，一分一毫都不允許它們傷及嬴抱月。
少年緊鎖的眉峰上，一道赤色的閃電一閃而過。
下一刻，所有的雷電從姬嘉樹的身體表面消失了。
李稷瞳孔微微收縮。
接下來，就是最後的時刻。
姬嘉樹是能全部吸收這一切，還是身體從內到外炸開。
等階四的破境，只有這兩個結果。
不成功，便成仁。
耳邊傳來獵獵風聲，嬴抱月強忍著光線的刺眼，終於睜開了雙眼。
她發現姬嘉樹居然睜著眼看著她。
「你……」
嬴抱月知道他現在正是吸收最後的雷法的關鍵時刻，應該閉目抱元守一才對，為什麼會……
「抱月。」
姬嘉樹臉上不斷變幻著光澤，一會兒白一會兒紅，無數道真氣正在他體內激烈地碰撞，但他努力調整著氣息，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他可不想嚇到她。
望著嬴抱月的臉，他笑了笑，「抱歉。」
嬴抱月心中顫了顫，「怎麼了？」
「別怕，」姬嘉樹笑起來，知道他終究還是嚇到了她。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笑了笑道，「看來我只能陪你走到這了。」
嬴抱月抿緊唇，「為什麼這麼說？」
他的破境明明還沒有走到最後，他就已經察覺到自己要失敗了嗎？
她定定望著面前的少年，
「你要放棄了嗎？」
姬嘉樹搖了搖頭，下一刻眼神倏然變得銳利起來，昂起頭來。
「啊！」
嬴抱月心頭停跳一拍，終於意識到了哪裡不對勁，她倏然抬頭。
就在他們頭頂，夔牛站了起來。
獨腿巨獸立於山腰之上，身體如一座小山般巨大。
姬嘉樹眼中精光大盛，向夔牛舉起手中的劍。
「已外浮名更外身，區區雷電若為神。」--宋·蘇軾《唐道人言天目山上俯視雷雨每大雷電但聞雲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