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6章 接近
「這……」
護衛還在猶豫,這時花苞頭侍女走過來道。
「阿平,收齊了麼?小姐看累了,再收滿十枚就不再收了。」
「這就齊了,」護衛一把抓過了嬴抱月手中的花箋,「這是最後一枚。」
「好。」
花苞頭侍女在嬴抱月身上好奇地瞥了一眼,拿著花箋走上了樓。
聽到是最後一批,不少在外面看熱鬧的百姓也都散了開來。因被拒絕的人太多,外面不少書生酒客聽到不收花箋反而鬆了口氣,假裝惋惜地嘆道。
「哎,小生倒是有佳句,沒想到萬大家今日興致不佳,這麼快就不收了。」
「是啊,可惜可惜。」
門外的書生酒客們嘆息著離開,只趁人不注意艷羨地瞥了一眼那些跨入門檻的男人,繼續大聲議論道。
「不過今日依舊沒人能上頂樓呢!」
「那是當然,能入萬大家眼中的人,整個山海關城裡估計都沒有。」
門外進不去的酒客酸溜溜地挖苦著。
「這群書生是讀書讀傻了麼?每個月非要挑這天來觸霉頭。能進去又如何?都上不了幾層,趕上發軍餉的日子,老子也能進去。」
眾所周知,流雲樓只在每月發軍餉的日子開兩扇大門,除了三層以上的包廂,其他地方所有人都可進。
「不過最近長城上的那些兵還真有些日子沒看見了,上個月是沒發軍餉麼?」
人群中有人道,嬴抱月站在一邊,聞言目光微深。
……
……
流雲樓外人聲鼎沸,頂樓卻十分安靜。
花苞頭侍女登上七樓。
她脫下鞋,赤腳穿過一層層如煙如霧的簾障,看見深處那個不管多少次見都讓人心醉的身影,她忍不住放輕了腳步。
「小姐,最後一批花箋在這裡。」
花苞頭侍女輕手輕腳地走過來,將一疊花箋放到依偎在美人榻上的女子面前。
「辛苦你了,花容。」
榻上女子眼波流轉,微微抬起眼帘,「在下面看見了什麼有意思的客人了麼?」
「沒有,」花容撇了撇嘴,「倒是有個棒槌說小姐眼光不好,我忍不住就將小姐選的詩讀了出來,讓那群傻瓜徹底閉了嘴。」
「你啊,還是那麼得理不饒人,」萬流雲笑笑,伸出纖纖玉指,慵懶地翻起面前的花箋,「他們說的也沒錯,我的確沒什麼眼光,不過是選些自己喜歡的詩罷了。」
「小姐你太謙虛了,」花容抱膝坐到書案邊,崇拜地看著萬流雲,「小姐做的詩,連崔大帥都說好呢!」
「那是在他知道那詩是我寫的之前,」萬流雲淡淡道。
永夜長城守將崔守忠為人迂腐,雖然因流雲樓經常資助長城上的兵士軍餉和物質,崔守忠對流雲樓抱有一份敬意,但他骨子裡還是看不起風塵女子。
之前她有些詩作傳出流雲樓,崔守忠原本讚不絕口,但得知作者是她後,就再也沒有提過那些詩。
據流雲樓埋在崔守忠處的暗線所說,崔守忠曾私下和屬下道,區區一女子居然以邊塞戰事入詩,簡直有辱斯文。
花容聞言面色一白,後悔提起此人。
崔守忠是在喪妻後來到邊關,他才三十多歲,位高權重為人又正直,算是這些年幾任邊關守將中觀感最佳的一位。
對風塵女子而言,嫁得良人算是最好的結局,流雲樓內不少花娘都對此人心動不已。
但崔守忠對其他花娘都目不斜視,只是初次在流雲樓見到萬流雲後看得呆住。
花容曾和下面那群小丫鬟偷偷猜想過崔守忠會將萬流雲接出花樓,但沒想到萬流雲卻此等良人卻絲毫不為之所動。
「小姐,對不起,我不是……」
「無妨,」萬流雲滿不在乎地一笑,「這世上看不起我的人多了,我也不需要那些男人看得起。」
她在這頂樓閉門謝客,可並不是在等男人接走她。
至於崔守忠,不管他是好色也好迂腐也罷,他只要能發揮他的作用就行了。
「阿隨那裡,還沒有消息傳來麼?」
阿隨是流雲樓安插在崔守忠身邊的一個侍衛,在軍中是名百夫長,半個月前被崔守忠派出去追擊一小股西戎騎兵後就失去了蹤跡。
連帶著崔守忠也失去了消息。
「還沒有,」花容面色有些凝重,但並沒有多緊張,「阿隨的魂燈未滅,人應該還活著。」
「是嗎?」萬流雲翻過一枚花箋,「那在沒發生大事前,只能等了。」
花容點點頭。
她看著一大半花箋都被萬流雲丟到一邊,「小姐,這些都不行麼?」
「沒什麼意思,堆砌辭藻罷了。」
萬流雲百無聊賴道。
連一個能上五層的都沒有。
看來今日這作詩日,依舊要無聊透頂地結束了。
但下一刻,她翻到了最後一張。
萬流雲忽然怔住。
「小姐?」
察覺到萬流雲的異常,花容一愣。
萬流雲定定注視著案上的花箋,像座石像一般一動不動。
「小姐,你怎麼了?」
「這花箋上寫了什麼?」
花容從未見過萬流雲那麼長時間地看過一張詩箋,她好奇地爬過去,只見花箋上寫著極為漂亮的墨字。
「玉笛橫吹入夜分,中天華月度流雲。
苕川兩岸春風起,飛盡梅花不見君。」
花容看不出這兩句詩哪裡特別,然而下一刻,她愕然瞪大眼睛。
萬流雲坐在案前,怔怔看著這句詩,忽然眼淚一滴滴落到案上,浸濕了花箋。
「小姐?」
花容一驚,剛想說些什麼,萬流雲卻已經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花容,寫這首詩的人是誰?」
「是……」花容呆若木雞,「好像是……」
不等她回答,萬流雲急切地問道,「是男子還是女子?」
這……
花容想起來了,訝然看著萬流雲,「小姐,你怎麼知道是女子寫的?」
山海關內的世家才女大都瞧不起萬流雲,常會偷偷派侍女在作詩日這天來找茬,藉機想和萬流雲「切磋」詩詞,所以流雲樓從很早之前就定下規則不收女子的花箋。
剛剛如果不是急著湊數她是不會把這張花箋收上來的,花容怎麼都想不到,這麼一張花箋會讓向來眼光極高的萬流雲反應如此之大。
「是女子。」
萬流雲怔怔坐在榻上,忽然站起身。
「她在哪?」
花容結結巴巴道,「應該就在門外。」
「在門外?」
萬流雲徹底愣住,下一刻她提起裙子,赤腳向樓梯口奔去。
「玉笛橫吹入夜分,中天華月度流雲。苕川兩岸春風起,飛盡梅花不見君。」--明·李鶴《吹笛因懷友人》,在這首和李賀的《天上謠》之間猶豫了一下,但果然這首最合適。有月,有流雲,還有梅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