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迷信
林窈這邊又是上電視又是上報紙又是參加港市交流團的事徐珍不知道, 但馬玉蓮卻清楚得很。
因為林窈徐嬸這邊是開鋪子的,這些事情都是好事, 所以不用徐嬸特意去說, 趙大嫂啊,林窈鋪子新請的兩個裁縫工人啊什麼的,她們都會跟外面宣傳, 馬玉蓮又是個會鑽研的, 就像當初她能搭上徐珍的線,現在在這街坊鄰居中搭上個其他的線也不是難事, 所以這些事源源不斷都落到了她的耳中和眼中。
馬玉蓮從當初韓向軍出現在馬家找了派出所的人, 乾脆利落地接走了原禎開始就對他動了心, 不, 心思。
等後來得知他的家世和身份之後, 更是後悔自己在大姐大姐夫還有爸媽大哥大嫂他們薄待原禎時, 她沒有暗中關照原禎,以致等她找上門的時候原禎對她冷漠以對,連照顧她的保姆都對她冷嘲熱諷。
不過那時她就想原禎還小, 在他小時候他也曾親近過她, 所以她覺得只要花時間花心思, 他總會改變態度的。
......只要他身邊的人不故意挑撥的話。
後來韓向軍回南州, 她就以為那是她的一個機會。
她畢業時花了很大的心機才分配到了南州來上班。
那時她想韓向軍在部隊, 但原禎不能住部隊啊,以前他能在原州請給人照顧他, 那現在在南州也可以, 她就行。
可萬萬沒想到計劃還沒開始實施就又落了空。
林窈來了南州讀大學, 徐嬸還跟著一起來了。
接著就是林窈徐嬸她們的日子開始過得讓人不敢置信地紅紅火火,風生水起。
......她還得知了一個晴天霹靂, 韓向軍竟然跟林窈訂親了!
而她,還在住在單位狹小的宿舍樓里,每個月六十幾塊錢的工資,還要寄上十五塊錢回老家,剩下的扣下吃飯買衣服等日常花用的錢,說起來好像還能有些,但事實上沒有原生家庭的支持,她剛工作,有很多東西都要置辦......自行車,好一點的手錶,衣服包鞋子,跟同事偶爾出去吃飯,逛街,再加上時不時買點小點心想哄一哄原禎,再有還有回老家時買的禮物,親戚們的打秋風。
她過得不是一般的捉襟見肘和狼狽。
而林窈呢?
聽說她本來也是韓向軍從山村里接出來的。
可她每天穿著漂亮的衣服,幾天都可以不帶重樣的,住著學校宿舍這邊還空一套房子,只要一回家就有徐嬸給她做飯洗衣煲湯,噓寒問暖。
馬玉蓮就只覺得自己過得就跟在黃連水裡一樣。
明明她也是他們那裡方圓幾十里出類拔萃的大學生。
她的熱情的同事大嬸大媽們也曾給她介紹過對象。
可他們介紹的都是普通家庭出身,或者有難纏的父母,麻煩的兄弟姐妹,或者是婚後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長相更是讓人看著心裡就發堵的歪瓜裂棗,有次甚至還給她介紹了個二婚的,可就這大嬸大媽們卻還說,她是鄉下考上來的,在這城裡無根無基,家裡還那麼多拖累,就介紹的這些可都是條件不差的了。
她每次笑著聽著,心裡卻是又是不甘又是惱怒。
不過這麼久了,她心裡再想要,可在知道林窈已經跟韓向軍訂婚之後,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很難從她手裡搶到韓向軍了。
所以現在她已經不敢有那樣的期望,但她卻知道,如果她能跟他們牽上關係,那她能找到的對象,過上的生活肯定能比現在好上不知道有多少個台階。
而她也知道,想要跟他們牽上關係,最關鍵的就是原禎。
只要原禎肯認她這個小姨,關係就能慢慢拉近,其他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所以哪怕一直都沒未能軟化原禎,但她還是堅持著。
這是她改變自己境遇唯一能看到的機會了。
她在電話中跟徐珍仔細描述了一下徐嬸和林窈在這邊過的好日子。
不用添油加醋,就已經能讓人羨慕得滴口水了......
她道:「阿珍,現在林窈出名了,又有韓副團長的關係,生意做都做不完,她租了房子請女工,包吃包住,聽說工資比外面的女工能高一倍。
你媽她現在已經像是一個大管家,阿珍,你是你媽唯一的女兒,你要是過來了,跟徐嬸說說,就給林窈做個助手,幫她整理單子做做會計管管人,不是比你在工廠里做女工要好上十倍?」
徐珍恍恍惚惚放下了電話。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收發室的......她家裡並沒有電話,所以她跟馬玉蓮的聯繫都是靠信件和廠子收發室的電話。
當初她在混亂之下被她媽逼得跟她斷絕了關係。
可沒了她媽的補貼,她的生活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
本來她跟丈夫郭文衛的工資就不高,每個月還要交一半出來給婆婆,可除了住和晚上吃飯是在家裡吃,她跟郭文衛還有兩個孩子的別的開銷,吃午飯,日常買衣服鞋子襪子,還有兩個兒子要讀書,書本錢筆錢,還有剪頭髮去澡堂子裡洗澡以及所有的其他日用品,這些都是要花錢的,還有一個最大的大頭,就是郭文衛還要抽菸,每天至少一包煙,他自己的工資上交一半剩下的還不夠他煙錢的,每個月還要從她這裡補貼。
沒有了她媽的補貼,她從哪裡找這麼多錢來填這麼多的開銷?
還有孩子們連零嘴都沒了,日子過得簡直顧頭不顧尾,還得不時應對公婆妯娌還有丈夫的冷言冷語。
一開始她還寄希望於跟親爹媽家那邊的二姐合夥做生意。
可當初馬二姐勸她跟她媽斷絕關係時說的很好聽,真到了說做生意的時候她才知道馬二姐家不過就是開了個雜貨鋪,做的是小本生意,他們給她進貨,辛辛苦苦各個地方跑進三個月的貨量還賺不到幾十塊錢,這還不包括他們自己貼補的路費和郭文衛貨車的油錢......就這馬二姐家還一臉的肉疼,覺得白給他們賺了中間差價!
然後馬家三不五時的上個門,她在婆家的日子也就越發的難過。
她現在早就腸子都悔青了,不該跟她媽斷什麼關係。
她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以前她找她哭訴說日子過不下去,哪次她嘴上罵著她,實際上還不是大把大把地貼錢給她?
她跟著韓家去了南州,身上就不能缺錢,哪裡就會真的找她要養老錢了?
徐珍恍恍惚惚地回了家。
婆婆見她回來就高聲讓她去煮飯,她哪裡有什麼心思去煮飯?
所以她推說身子不爽利,饒是婆婆罵聲插天,也難得一次不管不顧地躲到了房裡去。
郭文衛回來就聽到了他媽的尖罵聲,道:「去,去你房裡看看你媳婦死了沒,一下班回來就甩臉子,丟下一大家子的家務活讓老娘服侍她?
她是不是還想一會兒老娘端著飯去房裡送給她?
真是個掃把星的玩意兒......」
郭文衛聽得心煩,往裡面快走了幾步就推開了他們一家四口住的房間。
一件門就看到了徐珍躺在了床上。
他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道,「怎麼回事?
你這三天兩頭的撂挑子不幹活是想幹嘛?
錢錢沒有,家務活家務活不做,你是想我媽煩死我呢......」
「文衛,我們去南州吧。」
徐珍轉身,突然打斷他的話道。
「去南州?」
郭文衛一愣。
他當然知道他以前的丈母娘跟著韓家去了南州。
可是當初鬧成那樣......他們去南州能有什麼用?
在原州他們就不敢拿她怎麼樣,去了南州,那是韓向軍的地盤,他們更不敢怎麼樣了。
他沒好氣道:「你不是已經跟她斷絕關係了嗎?
你說你到底有什麼用,跟我媽跟我媽相處不好,跟大嫂跟大嫂相處不好,就連你自己的媽你都哄不好,你活著就是浪費大米的嗎?」
想想他就氣。
當初也是他糊塗了,還以為那老太婆是真干不動指著他們養了。
可人家轉身就跟著人家韓家去了南州,韓家人那多有權有勢,還能缺了那老太婆二十塊錢的養老錢?
徐珍聽了他的話心口一堵。
可是她怕他,現在沒了她媽那裡的依靠更怕,所以就算心裡難受也不敢罵回去,只是抹了抹眼睛,不滿又小心道:「還不是因為你媽逼我去找我媽,說韓家人都去了南州,讓我求我媽,讓我們一家子都住到韓家去......她肯定是被我帶著兩孩子去韓家鬧,還有紅寶紅亮跟原禎吵給氣壞了才會鬧出後面的事。」
郭文衛臉一黑,徐珍怕他又跟自己發脾氣,趕緊又道,「但我媽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一向都是只吃軟不吃硬......是我之前糊塗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我總是她唯一的女兒,這次我就趁著暑假帶著紅亮和紅寶去南州求一求她,她要錢我就把身上的錢都給她,她總不會看著我帶著孩子活活餓死。」
哪怕不是親生的,也是她養大的唯一的女兒。
就跟以前每次她犯錯一樣,打上一頓,還不是照樣會給她飯吃?
只要心軟管一次,她就肯定能把她哄回來了。
她說著又把馬玉蓮跟她說的,林窈在那裡開了裁縫鋪子,設計的衣服還上了電視,還去了港市參加交流團,現在請了許多人幫她幹活的事說了。
她道,「自從外面有了私營的廠子,我們廠子的效益就越來越差,現在已經快半死不活了,外面人的工資和物價都在,但我們基本工資已經幾年不見漲,再這樣下去我們怕是連飯都吃不上了。」
說著她又抹了抹眼。
而且這家裡實在是住不下去了。
她繼續道,「林窈她生意做得那麼好,請那麼多人,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求求我媽,收留一下又有什麼問題呢?」
郭文衛聽她這麼說臉上神色轉換,他突然道:「這樣,你帶紅亮和紅寶過去,跟你媽跪著道歉求她,說你在這邊的日子過不下去了,馬家的人成天上門打秋風,廠子效益差錢越來越少,我媽一天到晚的找你茬,怎麼慘怎麼來,她不會不管你的。」
說著他面上一狠,道,「她要是不管你,你就帶著孩子跪在她們家門口,街坊問,你也別說她們的錯,就說是你不好,嫁了個窮男人,現在只要你媽肯原諒你,你就不跟那男人過了,以後就留在她身邊服侍孝順她,紅亮和紅寶都能改姓徐。」
徐珍聽到郭文衛這話心頭一驚,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雖然她不喜歡郭家,當年嫁給他也的確是稀里糊塗被逼無奈,但兩個人都結婚這麼多年了,孩子都這麼大了,她可也不想不過這日子了。
郭文衛看到她臉上的神情就收了先前臉上的狠色,嬉皮笑臉道:「不過就是為了讓你媽認回你,等你認回去了,以後我們的日子還不是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哈啾!哈啾!」
林窈揉了揉鼻子,懊惱道,「一大清早的,什麼人罵我呢?」
忙忙碌碌又是一個學期。
忙完租房子,找鋪子,再忙期末考試,好不容易到了期盼已久的暑假,林窈可是大鬆了一口氣。
不用回學校上課,她總算是有大段集中的時間可以忙鋪子的裝修,女工們的安排和特訓,工作室的工作安排,還有具體規劃和孟喬桉合作中端品牌的事......一個暑假都已經塞得滿滿當當的。
可這麼一大清早她起床,早飯都還沒吃呢,就先打了兩個噴嚏。
她一直都堅信,一個噴嚏是有人想她念叨她,兩個噴嚏是有人罵她,三個的話......三個當然是感冒了。
所以這突然打了兩個噴嚏,她覺得必然是有人罵她了。
而且還可能是會鬧到面前那種......很遠的話估計天天都有人罵她,受什麼影響呢?
她念叨著就坐到了桌前,徐嬸把一碟子醬菜放桌上,瞅了林窈一眼,看了看她身上無袖的小花裙子,就道:「加上一件外套,你別看這大夏天的,貪涼一樣要感冒。
還有啊,唉,你看看你,這胳膊露在外面,這不是招人看嗎?
我跟你說,你要是長得普普通通也就算了,你這白白嫩嫩的,捂得嚴嚴實實都有人看,再穿成這樣,可不是就招人了......」
可說著話她右眼皮卻莫名地跳了跳,原先念叨林窈的話就收住了,嘀咕道,「你別說,我今兒個一起床啊,這右眼就跳個不停......這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可不是個好兆頭。」
兩人各自說著這不好的兆頭,這時外面就「篤篤篤」想起了幾聲敲門聲。
徐嬸和林窈對視一眼,俱都是不祥的感覺......林窈是妖精,徐嬸年紀大,在迷信這方面還挺一拍即合的。
雖然韓向軍一向對之不屑,但每次林窈要是送他個什麼求來的福牌,她祈過福親手做的掛件,他還是會很受用的收了,然後親親她愛撫她好長時間表示感動......
林窈站起了身,徐嬸就道:「坐著吧,我去看看。」
走到門口開了門,就看到了十個月將近一年沒見的養女徐珍和兩個前外孫郭紅亮郭紅寶。
「媽。」
徐珍看到徐嬸開門,就怯生生畏畏縮縮小心翼翼地喊了聲。
她雙眼紅腫,頭髮微亂,身上穿著一套洗得已經發白但這會兒卻又有些污濁的藍色長袖衣褲,形容實在有些憔悴狼狽。
「外婆。」
她身邊的郭紅亮和郭紅寶也叫道,「外婆,我們渴,還餓,外婆,我們能進來嗎?」
這兩人一個穿著有些小了吊腳的衣褲,一個穿著有些大但卻破損的衣服,臉上還有些污黑......跟他們的媽看著可還真是三母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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