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Bo29

  戰隊經理聞訊而來,便變成了七人聚餐。

  教練文景選的烤肉點裝潢雅致,人多了,店家給他們安排了在屏風後的座位,稍稍與人群隔離出來。喬遠和陸如風一人一邊,將池小光夾在中間,又將他的鴨舌帽壓得低低的,半張俊臉都掩藏在陰影之中。隨著《英雄聯盟》的電子競賽走入更多大眾視線的眼中,無可避免地變得商業化與娛樂化,在LG隊中,池小光不是獲得榮譽最多的,資歷最深的,但走在大街上,絕對是最容易被認出來的那一個。

  偏偏池小光是個輕微的社交恐懼症患者,被粉絲圍住就只會杵在那,狹長風流的眼睛居高臨下地掃過去,乍看高冷模特范十足,熟人一看就知道他快哭出來了。

  出門想安靜聚餐,就得把這傢伙藏得嚴嚴實實的。

  眾人落座後,談起此事,陸如風吐槽:「我懷疑喬遠想爭奪『全聯盟最好認選手』之位,他的發色隨著他的心情來迴轉換,三月的時候他愛上了扎克打野,跑去髮廊漂了一頭綠,人群之中鑽出來一頭綠的效果,我擦咧。」

  「我覺得挺好看的啊。」

  喬遠翻出相冊里當時的團體照,亮給江星願看,手機屏幕上的少年果然染著一頭不走尋常路的灰綠——除去國人對原諒色的異化解讀,她覺得這種溫柔的顏色實在太適合他了,五官線條襯得更柔軟了,往幼兒園接陌生小朋友放學,怕是一接一個準。她發自內心地誇獎:「好看。」

  「是吧是吧!」

  「後來為什麼染成棕色了?」

  「這是亞麻色,比棕色要淺一點,想染就染了,挺好玩的……」喬遠彎唇笑,池小光把頭擠過來,一張漂亮的臉便撞進她視線範圍里:「小風雖然一直說喬遠閒得發騷,但其實他自己也很想染。」

  教練好奇:「如風為什麼你不染?俱樂部又沒規定選手不能染髮。」

  陸如風:「染髮就不能一周不洗頭了。」

  「……」

  在飯桌上說起戰隊輔助的個人衛生習慣,有壓抑食慾的奇效。

  一碟碟油脂分布花紋美麗的肉片適時由服務員送來,打斷了隊員們對『一周不洗的頭』的想像,將心思放回肉上。戰隊經理感慨:「文景你真大方啊,帶著這幫小子,我只敢請他們去吃自助。」

  「偶爾為之。不然我也得破產啊。」

  除了白舒尹,全是青春期抽條長身體的時候,特能吃——常言,職業選手,高端玩家,不是肥胖就是超瘦,而且瘦的都是因為營養吸收不佳,或是年輕為資本,新陳代謝快,天生吃不胖,鮮有鍛鍊得當的。一來是訓練任務繁重,二來粉絲迷妹自帶濾鏡,只要打出精彩操作,就算在比賽時挖鼻孔也依然是想嫁的男神,缺少鍛鍊保持身材的動力。

  連頭髮都不想洗的一群人,讓他們克服懶惰,去做身材管理,還不如指望多指兩場排位,好好訓練,別去草粉玩其他遊戲分心。

  這麼一群青少年去吃,還是有人請客——陸如風:「教練你要請客早說嘛,我昨晚就不吃早餐了。」

  教練:「……安靜吃肉!」

  『吃肉』一詞,比說一萬句紀律都更要管用。

  一片片切成厚薄適中的牛肉平整地放在烤了一段時間的鐵線網上,發出細小的,灸烤肉類時特有的滋滋聲,油脂很快被熱度融化,香聞十里。烤肉的香,吃飽之後聞會覺得油膩中帶點燥,但空著肚子的時候聞到,卻帶著難言吸引力,瞬間在腦海中勾勒出對肉食的想像。江星願盯著一片片肉,心想:原來這就是『烤肉』。

  火鍋很好吃,和大家聚餐的體驗也很好。

  在煙火氣中,她心裡冒出了從未有過的期待。

  喬遠看好友默不作聲的,也很有活躍氣氛的一套:「這家烤肉的牛肉特別好吃,不過我還有個更好吃的吃法——你要嘗嘗嗎?」

  「恩?好。」

  還能更好吃?

  答應後,江星願便看他跑開去跟店員說了些什麼,片刻,第一輪肉烤好了,白舒尹一筷子制止了陸如風的卡位搶發育行為,給新中單先夾了三片,再讓小崽子們鬧。這時,喬遠捧了兩碗白米飯回來,中間凹了下去,臥了顆邊緣微焦,內心半熟的煎蛋,黃澄澄的很討喜,在燈光下一顫一顫的,怪可愛的。

  「你用筷子戳破蛋黃,拌飯,帶烤肉。」

  聽他的經驗,江星願將中間一窪看著很可愛的蛋黃戳穿,蛋黃液噗嗤一下地湧出來,在顆粒分明的白米飯中四散奔逃。肉片蓋上去,拌著飯吃,肉麵尚氤氳著一點炭烤的香,蛋黃液使粗糙變得滑嫩,將味道總匯到一起——如果說,烤肉是無可置疑的Carry點,米飯是堅實的後期AD輸出,蛋黃液就是將其融合到一起,帶動團隊走向胃部的神輔助。

  每天雷打不動的三道菜,在江識文對調味料數量的嚴格把控下,味道變化小得近乎無。

  江星願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味覺遲鈍,對食物沒有要求,能吃飽就好的人——

  「我靠,你又去搞這種騷操作,看吧,肉沒了吧。」

  喬遠早就過了新人保護期,肉片在群狼環伺之下,他膽敢離桌,等同自動放棄了這一輪烤肉的爭□□。教練說了請客,肯定會讓他們吃飽,但搶肉吃也是聚餐重要樂趣之一,他立馬放下碗擼起袖子:「混帳,下一輪我就讓你知道什麼叫打野閃現摸眼下來搶資源。」

  「嚇到我了,小光我們蹲他。」

  池小光小聲抗議:「我想吃菜……」

  「你是不是男人,男人就是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來人,我八二年的可樂呢?」

  喬遠適時遞上,狀若狗腿,溫柔唇線卻抿出了笑裡藏刀的意味,將剛才一道拿到手的冰鎮可樂往他手裡塞,金屬罐外冒著一層薄水珠,拿到手便能想像罐中可樂一口下去能凍得牙齒發酸的痛快。

  「來來來,給輔助大哥遞冰闊落。」

  「哎喲不錯,看來終於想報我幫你開局打Buff這麼多年的恩惠了。」

  陸如風得意得尾巴要翹到天花板上,接過可樂對瓶噸噸噸——

  「咳咳咳……艹!」

  他嗆得整張娃娃臉皺成了菊花:「零度可樂,你這奸臣又想謀害朕!」

  零度可樂作為無糖飲料,宣傳『零糖分,零卡路里』,雖有可樂之名,味道卻完全不是那回事,爽快的碳酸也帶了種微妙的意味,讓人在痛快與憋屈之中猶豫不決,想射不射,對陸如風來說,更像萬事俱備,褲子已脫,卻被告之此為大吊萌妹,嗚呼哀哉。

  兩人的鬧騰程度,承包了一桌的熱鬧氣氛。

  池小光對肉興趣不大,占了燒烤網的一角,烤他那盤無人問津的菌菇類,偶爾還要被陸如風的生肉蠻不講理地蓋上來,發育環境艱難。他坐在江星願左邊,優雅吃相帶得他身邊的空氣流動彷佛一同安靜了下來,散發著與這倆網癮少年截然不同的乖巧氣息,只不過抬眸看一眼他的臉,又會立刻被他秀美得不正派的側臉迷惑,像是隨時要轉臉過來撩你。

  然而沒有,他吃得特別專注。

  惟獨在江星願動筷去烤平菇的時候,池小光眉毛一動,笑了起來——果真笑得很撩:「這個好吃,蘑菇也很好,烤一點就包著汁,不會幹的。」熱情推薦菌菇類食材的話語,由他沉啞得很有質感的貝斯系低音炮說出來,委實令人難以把持自己。

  「好,我試試。」

  然而,星願也不是尋常人。

  美色當前,亦不如發掘烤肉更多好吃的方法。

  兩人一拍即合,低聲嘀咕哪些素菜要烤多久才好吃,遠離野輔二人組的殺戮範圍。

  白舒尹展現出坦克流上單的穩重,壓根不跟他們搶,先吃點清爽的,慢慢來。

  搶是聚餐的樂趣,但無形中都對惟一的女孩子展現出了難得的紳士風度。

  江星願碗裡的肉就沒斷過,偶爾來一筷子喬遠搶到的,美其名:「搶來的更好吃。」陸如風看著小姑娘碗裡的,愣是沒敢造次搶回來,只好飲恨收手。她就著蛋黃液拌飯,吃得很高興——靈機一動,用手機拍了張照片發給爸爸:

  昨夜爸爸發來的關心短訊,多得要將她的手機通知欄塞爆。

  她想儘可能地,讓爸爸知道,她在戰隊基地過得很好,他可以放心。

  一分鐘後,江識文發來了一張淘寶截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