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無事，勾欄聽曲。
上次被溫軒拉著去了聽花欄，偶遇了一個蒙著面紗的女子，當時溫軒在身邊，他不便多問。
今天一到聽花欄，他就向欄主問了起來。
欄主一看錦衣衛的腰牌，不敢怠慢，立刻和盤托出。
那蒙面女子是一個月前找過來的，說是回鄉路上沒了盤纏，就到這裡打工賺點銀子。欄主看她可憐，又確實有一手絕活，便留了下來。
陳東嗑著瓜子，冷笑道：「你是看人家長得漂亮，有什麼非分之想吧。」
欄主當年被拆穿，不禁有些尷尬。
「那天她上台彈琴，琴弦突然斷了，當天夜裡人就走了。」欄主道。
陳東追問道：「她老家是哪的？家裡還有什麼人？」
欄主道：「她說是幽州慶城的，家裡還有一個年邁的老母親。」
「你們這麼多人，就沒有一個人見過她的真容？」陳東不死心的問道。
欄主陪笑道：「這我得去問問。」
陳東揮手讓欄主下去，不禁有些煩躁。這年頭沒有天網，沒有大數據，只憑一個不知真假的名字和地址，想找一個人何其難也？
沒過多久，欄主就帶著一個女倌人過來了，介紹道：「差爺，這是秋月，她說見過碧霜的模樣。」
陳東揮手讓欄主下去，掏出一張銀票塞進秋月的累累碩果里，「賞你了，把她的樣子仔仔細細講清楚。」
秋月嬌嗔一笑，「碧霜性子有些冷，不太合群，我那次看到她，是她一個人偷偷躲起來抹胭脂。」
「挺漂亮的小娘，可惜右臉上有一塊疤，也難怪她總是面紗遮面。」秋月惋惜道。
陳東根據秋月的描述，畫了一張碧霜的素描。
「差爺畫的可真像，神了！」秋月驚嘆道。
陳東把炭筆一扔，忍不住嘬了嘬牙花，難怪他看著面熟，這碧霜就是翠紅樓的小翠！
當時她以面紗遮面，又僅僅是匆匆一瞥，所以陳東只是覺得面熟，而沒有想到小翠。
通緝犯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想到這茬，陳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行了，下去吧。」陳東臉色陰沉道。
如今看來，小翠和謝老一定還藏身在燕京城中，只是兩人的行蹤詭秘，又擅長易容術，所以才一直沒有找到。
「這燕京城裡，有沒有藏人不易被發現的地方？」陳東扭頭問身邊的錦衣衛。
那錦衣衛有些緊張，湊在陳東耳邊低聲說道：「統領，這燕京城裡唯一符合的地方，只有——鬼市！」
陳東皺眉問道：「什麼來頭？」
「大燕建國時，在地下開挖下水渠，城中的污水廢水都由下水渠流入青龍河。」
「年久日深，這水渠淤塞，慢慢形成了一個地下坊市，魚龍混雜。」
「高宗皇帝曾派兵進入清繳鬼市，可燕京城裡的遊手好閒之輩太多了，那些在城中租不起房子、也沒有生計的人，只能繼續住在鬼市。朝廷的兵一走，鬼市又熱鬧了起來。」
「久而久之，這鬼市也就沒人管了。」
陳東巴咂了一下嘴，「錦衣衛可曾探過鬼市？」
「不曾。」
陳東拍案而起，「豈有此理！本統領絕不允許眼皮子底下還有這麼牛逼的地方！」
「法外之地是吧？本統領這就派兵剿了它！」
陳東被身份問題困擾了許久，而小翠和謝老無疑是知情者。只要找到他們兩個，真相自然大白。
陳東當即讓何峰帶兵，在鬼市入口聚集。
因雨夜宮變，何峰得到提拔重用，負責整個燕京城的防務。
得到陳東召喚後，立刻帶人來了。只是，在聽陳東親口說出蕩平鬼市之後，他頓時連連搖頭。
「爵爺，這事兒辦不了。別說是所有城衛軍都過來，就是全體西軍來了，鬼市也掃不乾淨。」何峰苦笑道。
「鬼市是地下暗渠改建而來，四通八達，我們從這裡出兵，底下收到消息的人，肯定會從其他地方跑了。等我們撤兵，他們又回去了。我們總不能日日夜夜守在這裡吧？」
陳東皺眉道：「就沒辦法掃平這裡？」
何峰雙手一攤，「只派兵武力鎮壓肯定不行。鬼市的人大多是無家可歸的黑戶、流民，還有犯了罪的江洋大盜。」
「想要掃平鬼市，一是給流民一條活路，二是招安那些罪犯。」
陳東摸著下巴思索起來。
給流民活路倒是不難，陳家莊是他的封地，大不了把人都落戶到陳家莊，在給他們安排個營生，給一口飯吃。
難的那些江洋大盜、綠林悍匪。那些人為了逃脫大燕律的制裁而逃到鬼市，就這麼輕而易舉招安他們，陳東心中不爽。如果其他人有樣學樣，那大燕不就亂套了？
而且，那些人自恃勇武，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裡，也未必會同意招安。
陳東沉吟許久，也沒有想出應對之策。
「先帶人跟我走一趟，捉拿通緝要犯！」陳東停止思考，決定先探一探鬼市的底再說。
鬼市深入地下，剛一走進去，就感覺一股陰風撲面而來，空氣中更是瀰漫著一股餿臭、腐朽混雜在一起的惡臭。
臭味上頭，陳東剛在聽花欄喝的那點小酒，差點吐出來。
身邊幾人的臉色也都很不好看，一個個臉色緊繃，黑如鍋底。
「阿平，你來帶路。」何峰招呼道。
阿平曾在鬼市待過一段時間，他帶著眾人七彎八拐的穿過幾條岔路，來到了一個相對平緩、寬廣的地方。
那裡還戳著一個早已經腐朽的木頭牌子——快活林。
陳東舉目望去，能看到一排排破爛低矮的木頭房子，一個個不人不鬼的人影在其中穿梭。
他真想不出，這哪裡快活了？
何峰低聲道：「爵爺，白天的時候，鬼市里這些人會到外面討生活，等晚上睡覺的時候就回來了，那時候才是真正的鬼市。」
陳東問道：「那邊的三層樓是什麼情況？」
坐落於鬼市正中的一間三層酒樓，不止占地面積極大，而且修建的工整考究，與鬼市的格調格格不入。
「那是天寶閣，傳說能買賣天下一切寶物，完成一切心愿，就連人的遺憾，都能撫平。」何峰解釋道。
「好囂張啊！」陳東冷笑道，「走，會會這天寶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