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宴結束,文武百官與眾賓客依次出了宮。
陳邊定與九兒已經等候多時,見陳殊與錢萬金及一眾湘州使官出了宮門,忙迎了上去。
九兒道:
「少爺,一切都順利嗎?」
還不等陳殊說話,錢萬金笑吟吟地搶先道:
「嘿!九兒你是不知道,這次咱少爺那可是出盡了風頭,一首春江花月夜冠絕大焱,把那北掾二王子和北掾大儒岑自高氣了臉都綠了!」
錢萬金話剛說罷,瞥見元戍與岑自高正好帶著北掾使團走到身後,便輕哼了一聲。
陳殊轉過頭來瞧見兩人,不等他開口,卻聽元戍道:
「先前聽說湘王世子陳殊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廢物,卻沒想到陳世子詩才過人,看來這傳言也不盡可信啊!」
聽到這話裡有話,九兒也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上前道:
「你說什麼呢?你才是個紈絝廢物!」
陳殊有些震驚的望向九兒,沒想到她一個姑娘家在這宮門口面對北掾王子竟然絲毫不怵。
錢萬金輕聲對她說道:
「九兒,這可是北掾二王子,不可無禮!」
九兒小嘴一嘟,道:
「他就是大王子,也不能隨意侮辱少爺!」
此前哪有人敢這麼跟元戍說話,迎上來的北掾使團護衛總領康巴怒斥道:
「大膽賤婢,竟敢與我家二王子如此說話,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說著就要拔刀,只是刀還未拔出來,只覺脖子一涼,卻見陳邊定手裡的刀鞘已經頂在了他的喉頭。
兩人劍拔弩張,陳殊微微抬了抬手,道:
「陳邊定,不得無禮!」
北掾副使康納也瞪了一眼康巴,康巴鬆開了拔刀的手,陳邊定這才緩緩放下刀來。
陳殊對元戍說道:
「你們北掾文的不行,還想試試武的嗎?這可是在大焱,不是你們北掾,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方才在養天殿裡已經失了臉面,此刻又落了下風,元戍額頭青筋暴漲,瞪著陳殊道:
「陳殊,咱們走著瞧!」
說罷就要走,陳殊卻大喝一聲道:
「等等!」
陳殊走到康巴面前,這康巴是元戍的護衛總領,生得人高馬大,一臉的絡腮鬍子,看樣子倒不像是個北掾人。
「今天是在宮門口,我饒你一次,再敢對我家九兒出言不遜,我就撕爛你的嘴!」
元戍聞言轉身上下打量了一番九兒,道:
「走!」
壽宴之後沒兩天,陳殊在養天殿裡作了兩首詩詞已經傳遍了京都,因仰慕他詩才的文人騷客及各階官員每日到他府前拜見的絡繹不絕。
慶華殿中,李煊坐在龍案前,手裡拿著那晚陳殊在養天殿裡所作的兩首詩詞細細的品讀著,待陳殊行禮完畢,他才放下詩詞站起身來走到陳殊身旁仔細打量了一番陳殊。
這一番打量看得陳殊很不自在,良久,李煊才緩緩道:
「確實是像!」
陳殊聽著李煊的喃喃自語,有些不明所以。
「陳殊啊,你到京城有一段時間了,想家嗎?」
陳殊大腦飛快的運轉著,進宮之前錢萬金曾再三交代說,李煊年輕時智勇雙全,果決狠辣,但這些年聽說越發的多疑和難以琢磨,喜怒不形於色,因不知被召見進宮的目的,陳殊只能小心應對著。
「回陛下,臣在湘州呆了二十多年,這次好不容易可以出來,倒也沒那麼想家!」
李煊哈哈一笑,道:
「你倒是實誠!」
李煊在陳殊身旁來回踱步,殿內很是安靜,安靜到只能聽到李煊的腳步聲。
陳殊心說這老東西到底想幹什麼?
「陳殊啊,坊間都說的紈絝浪蕩性格乖張,但太后大壽那日你所作詩詞卻是才華橫溢,現在整個京都都把你奉為我大焱詩聖,你真是出了好大一個風頭啊!」
陳殊不敢轉頭去看李煊,只是低著頭道:
「臣...臣是運氣好罷了!」
為了岔開話題,他隨即又俯身跪拜道:
「臣謝陛下賜婚!」
李煊示意大太監力士德扶起了他,道:
「才氣可不是運氣!」
說罷又道:
「這賜婚是朕與你父親的約定!早在二十年前就定下了!」
待陳殊站起身來,李煊又道:
「這些年來,西越雖然沒有什麼大動作,但是也屢屢侵襲邊境,弄得百姓是叫苦不迭,如今湘州戰事正起,你就先在京城待一段時間吧,也省得你父親掛念!」
「不過,你父親這一仗打的還真是及時啊!」
陳殊悄悄抬眼望向李煊,見他的目光掃來趕緊又避開。
他心裡隱隱擔憂起來,上次在太后的壽宴上,這個李煊的話就很少,雖然此時神色和藹,但卻給他很強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十多年都不曾感受到的。
「陛下想要臣做什麼?」
陳殊問的很直白,既然召自己進宮,那肯定不是為了閒聊的,與其跟他打啞謎,還不如把話挑開了說。
李煊盯著陳殊,讓陳殊很不自在。
「朕聽說你和永王郡主李灑灑、容王世子李宏誠、安王世子李流芳三人有些不睦,那日壽宴後出了宮門,又與北掾二王子有口角,來京都這麼短的時間,得罪的人可不少啊!」
陳殊心裡一驚,敢情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李煊的眼皮子底下。
「回稟陛下,臣性格直率,的確是容易得罪人,日後定當收斂一些!」
李煊哈哈一笑,道:
「都說在京都做官的,十句話里八分是假,你這直性子倒是難得!」
「不過你已經是駙馬了,以後也是皇家人,得為朕分憂啊!」
陳殊心說果然是有事兒,便道:
「不知陛下需要臣做什麼?」
李煊微微抬頭,目光瞥向陳殊,道:
「永王郡主李灑灑、容王世子李宏誠、安王世子李流芳幾人即將離京,你替朕,去送送他們吧!」
聽到這裡,陳殊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心說這皇帝老兒真是能拐彎抹角,不就是想繼續激化我們幾個之間的矛盾嘛!
於是便道:
「臣明白了,陛下放心!」
李煊微微一笑,拍了拍陳殊的肩膀,道:
「待秋闈之後你與荷兒完婚,湘州與西越的戰事停了之後,再回去吧!」
陳殊還欲開口,卻見李煊便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陳殊隨著力士德出了慶華殿。
這老太監常年侍奉皇帝,在宮中威望頗高,一路上行禮的小太監比比皆是。
陳殊知道日後想要在京都安穩,討好這老太監必不可少,於是便搭話問道:
「公公在陛下身邊很多年了吧?」
力士德微微一笑,道:
「老奴十歲進宮,伺候了兩位主子爺了!」
「陛下身邊能有公公伺候著,也是大焱的幸事!」
力士德知道他有意搭話,卻並不理會。
待到了宮門,陳殊從袖中掏出幾張銀票悄悄塞在力士德的手裡,輕聲道:
「多謝公公引路!」
然後頭也不回的出了宮門。
陳殊走後,力士德環顧左右見無人注意,這才打開銀票一看,竟然是一百兩!他滿意的笑了笑,便將銀票塞入了袖中。
見陳殊回府,九兒忙倒了茶迎上前去。
錢萬金也湊上來關切的問道:
「少爺,怎麼樣?」
陳殊剛喝下一口茶,忽聽得門外傳報:
「世子殿下,大門外又聚集了好些官員,都說要見您!」
「有完沒完了!」
錢萬金湊上來道:
「您那晚在太后壽宴上出了那麼大的風頭,太后和陛下又對您很是誇讚,京都這地方的官兒,那鼻子比狗還靈,這時候不討好您什麼時候討好啊!」
九兒也道:
「是啊少爺,這幾天他們都要把門檻都踏破了,我出去都是走的後門!」
錢萬金道:
「少爺,要不我去把他們打發走?」
陳殊搖了搖頭道: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我還是出去看看吧!」
陳殊走到門口一看,好傢夥,果然大大小小的官員都帶著禮品,要不是門口有陳邊定帶著護衛攔著,這時已經衝進來了。
見陳殊出來,眾官員紛紛拎起禮物衝著陳殊喊道:
「世子殿下,下官吏部文員張復,特來給您賀喜!」
「世子殿下,下官工部員外郎趙東方,特來給您賀喜!」
「世子殿下,在下春江書院貢生方文生,仰慕世子殿下的才學,懇請賜詩詞一首!」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世子殿下...」
陳殊被眼前這些官員儒生吵得頭都要炸了,心說你們這些人是不是有毛病,哪有大白天擠在人家家門口送禮的!
而不遠處的拐角,李流芳和李宏誠正靜靜觀看著陳府門外的動靜。
「流芳兄好計策啊,這些官員都來送禮了!」
「他陳殊聖眷正隆,世人又知他愛財,這些禮他不收就是不給京都官員的面子!」
「他要是收了,那就是收受賄賂,有違大焱律法!」
兩人相視一笑,就等著看陳殊的好戲。
「好了好了好了,大家都安靜一下!」
見陳殊說話,眾官員這才安靜了下來。
「諸位,感謝諸位這麼瞧得起本世子,這些禮我全收了!」
見陳殊答應收禮,眾官員紛紛提起禮物往前湊,聲音又嘈雜了起來!
李宏誠道:
「好!他收了!」
說罷就準備差人上報給京治司。
「等等!」
李流芳攔住了他,兩人又望了過去。
卻見陳殊又道:
「麻煩諸位和身邊的人相互交換一下禮品!」
眾官員面面相覷,不知是什麼意思,陳殊走上前做了個示範,把兩名官員手裡的禮品進行對換。
等眾人都調換好了,他才接著又說道:
「俗話說的好,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們的東西我照單全收,但是呢也不能讓大家空著手回去!現在大家手裡的東西,就是本世子的回禮,你們都回去吧!」
「啊?這...」
「怎麼回禮了....」
「這怎麼能行...」
陳殊這番操作讓眾人都摸不著頭腦,但他並不搭理官員們的議論轉身回了府去,官員們無奈只能拿著對方的東西散了開去。
「這個陳殊,鬼點子是真多!」
李宏誠咬牙切齒道。
眼見在陳殊輕鬆遣散了送禮的人,李流芳道:
「走吧,咱們也該離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