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外面不冷,但是人們還是喜歡在遮風擋雨的地方安睡。
木家倆兄弟也輕車熟路,見床只有一張,最多也就能擠下兩個人,紛紛開始打地鋪。
祁亭從外面倒水回來的功夫,這二人已經睡著,僅剩下坐在桌前撩撥燭火的謝九策。
「大人不睡?」
祁亭詢問,隨手把床鋪好之後,拿了桌上的銀錠子。
謝九策含笑,「這床只有一張,哪有客人占了家主的習慣,本官一會在這凳子上小憩一二便可。」
祁亭視線掃過地上已經開始說夢話的兩個下人,猶豫片刻搬了個春凳坐在了謝九策的對面。
「那大人是睡不著了?」
謝九策頷首:「暫時吧,我這人瞌睡少。」
謝九策說的是實話,從小到大他都是瞌睡少,少時在學堂,所有同窗在睏乏的時候都會伏案小憩片刻,但是他不一樣,還能出去捉蛐蛐。
長大了更是少,別看沒事兒在馬車裡閉眼假寐。
實則是不想在和木十四這個蠢蛋說一句話。
謝家人評價:精力旺盛。
他還記得曾經有人送了謝家老爺子一隻西洋來的狗。
謝淵就調侃說謝九策的精力和這狗有的一拼。
「既然睡不著,那大人可有對這個案子之後的想法?」祁亭乾脆倒了兩杯清茶開始和謝九策說起案子來。
謝九策眯了眯眼睛,凝著門外的天空,「曹華這邊肯定是不能下手了,而且我們還要知道這殺害周珍的真正兇器是什麼。
我記得周珍還有娘叫...」
「劉鳳!」祁亭補充。
「對!」謝九策頷首:「不如,我們從劉鳳下手,查查曹華的底細。」
祁亭想了一下,點點頭。
翌日,幸福村,劉鳳家。
劉鳳坐在地上,身邊站著個十四五歲模樣的成童少年,一雙精光的視線若有若無地落在坐在對面的謝九策身上。
只見她眼睛珠子一轉,一聲哭天的喊叫徹響在整個幸福村:「哎呀,蒼天啊!珍兒死得好慘啊!
奴家這是什麼命啊,先是沒了相公,現在大女兒也沒了,徒留下奴家和小娃兒,以後日子要怎麼過啊,孤兒寡母,家徒四壁,與其苟且偷生,不如死了得了!」
她說著,扔下一邊的少年,朝院子內的一棵櫸木樹沖了過去。
謝九策見狀,著急地想過去救人。
誰知他剛走了幾步人衣擺就被人扯住,回頭一看竟然是祁亭。
「喂,你...」
「她不會死的,你放心。」祁亭的聲音雲淡風輕的,聽不出什麼感情:「就是給你個外地人演演戲。」
他話音一落,謝九策就看到劉鳳已經衝到了櫸木樹的前面,眼瞅著人要撞上去,驀地,她往地上一坐,轉頭看著他道:「什麼大理寺的官員,就看著奴家這麼撞死嗎?」
謝九策嘴角抽搐,耳邊響起的是祁亭的聲音。
「大人不是幸福村的人,關於周珍的事情,您可能並不清楚。」祁亭一邊慢條斯理地往劉鳳身邊走,一邊給謝九策說了起來。
「周珍在嫁給曹華的時候,一直都是跟著其父親周文標一起生活。」
謝九策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反應上來,大宴的民風開放,男女和離已經屢見不鮮。
看來劉鳳是和周文標和離了。
「那之後呢?」他往下問。
祁亭頓了一下,嘆口氣:「三年前周文標死了,徒留下剛及笄沒多久的周珍。
按道理周珍在昭城過日子就好了,那時候她已經在學堂讀了三年的詩書,但是劉鳳找上門了,以身體抱恙為由騙著讓周珍回到身邊,實則...給她說了一門親事。」
「讀了詩書?」謝九策的注意力全數都在這句話上,心中微感詫異。
要知道大宴男女等級劃分明顯,一般人家的女子在金釵之年的時候,就會被帶上秀樓關上三年,這三年要學習女紅和琴棋,待及笄之後便要許配人家。
這就是所謂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而除了皇權貴族以外,能把女子送入學堂的人家幾乎是沒有的。
所以周文標能做出這樣的決定,真的很讓他驚訝。
「就這樣的女子嫁給曹華...」謝九策欲言又止,心中屬實惋惜。
祁亭微微朝謝九策靠了靠伸出了兩個指頭。
「二百兩白銀還有一箱子珠寶聘禮和現在劉鳳住的這個宅子,你覺得合適嗎?」
「這...」謝九策驚訝地凝著祁亭,二百兩還有一箱子珠寶或許對於他謝家來說就是九牛一毛的東西,但是對於幸福村的一個平常百姓,那就是一生的家底,甚至有些人一輩子都沒有。
「劉鳳要了這麼多?」
謝九策詫異的問。
祁亭難得冷笑了一聲:「她一介婦人手無縛雞之力,還帶著個兒子,自然事事都要為兒子考慮了。
聽說周珍大婚的當日,是被劉鳳灌了春日香塞進轎子裡的。」
春日香,謝九策是知道的,這玩意大部分都用在青樓里。
「所以你覺得,她真的會因為周珍的出事兒,而一心求死嗎?」祁亭問道。
謝九策搖頭,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那她圖了什麼?」他轉頭詢問祁亭。
祁亭上下打量謝九策:「覺得你有錢,看看能不能訛你點銀子花花。」
他說完已經走到了劉鳳面前,沒有伸手的意思,就定定看著她。
謝九策指了指自己,難道他真的長得像冤大頭?
「你起來!」謝九策聽完祁亭這麼說,一下子對劉鳳的所有同情都沒了。
如果沒有她或許周珍現在還好好地在昭城活著,見過坑爹娘的,沒見過坑子女後代的。
劉鳳見計謀沒有得逞,一臉不情願地站起身。
謝九策畢竟在大理寺待了這麼多年,對這種人也是見慣不怪了,掏出大理寺令牌唬了下周珍道:「我問你,你說你女兒是枉死的,可有證據?」
劉鳳白了謝九策一眼,嘟噥:「奴家要是有,早都拿著證據抓人了,還需要大理寺的人來幹什麼?」
「哎呀,你!」
謝九策被懟了,氣憤地看著劉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