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拍賣會進行的如火如荼的時候,在距離包袱齋兩條街的悅來客棧內,有一群人正聚集在此,商議大事。
此時,是白天,可房間卻門窗緊閉,還拉上了厚厚的窗簾,這使得整個房間變得昏暗無比,讓人看不清楚房間內到底都有什麼。
「哧!」
伴隨著一聲輕響,一簇火光驟然出現,有人掏出火摺子,點燃了桌子上的一盞油燈,隨著油燈的亮起,房間內的黑暗被驅散開來,可即便如此,油燈照亮的地方也有限,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在桌子周圍坐著五個人。
三男兩女,年齡各異,有年過六十的老者,有剛過而立之年的青年男子,還有三十來歲的熟-婦,以及十五六歲的青蔥少女,甚至還有一個大約只有十來歲的男童。
五個人除了年齡差距很大之外,裝扮也各不相同,老者穿著簡單,可從其穿著的衣料,還有手指上的玉扳指,還有手裡那根用檀木製成的拐杖,就可以看出,此人是殷實之家,應該是某個州郡的富家翁。
青年男人頭髮斑白,面容枯槁而憔悴,身著一件漿洗的有些發白的青衫,下巴上留著參差不齊的鬍鬚,手裡始終拿著一卷書,在油燈亮起的時候,正借著微弱的燈火看書,看起來像是個落魄書生,又像是個鬱郁不得志的官員,他的身體似乎不太好,時不時就要咳嗽幾聲,只是,那咳嗽聲一聲比一聲響動,讓人忍不住會想,他會不會把肺給咳出來。
熟-婦穿著雍容華貴,身材豐滿異常,尤其是胸前那兩座大山,真是讓人高山仰止,望而嘆息,只是,那張臉卻有些怪異,不能說丑,其臉型是鵝蛋臉,帶點兒嬰兒肥,只是在那臉上塗著厚厚的胭脂,在昏黃的燈火照耀下,顯得格外的妖艷,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此時,她正手持一面小鏡子,在整理頭髮,給人的感覺,這時候是某個富人的小妾,卻更像是風塵女子,其身上的風塵氣息無比的濃郁。
青蔥少女,身體瘦弱的厲害,單薄的衣裳,衣裳只是普通的布衣,上面有明顯縫補的痕跡,枯黃而髮捲的頭髮,被一根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紅繩束縛著,一雙眼睛木訥而無神,臉色蒼白如紙,在臉頰之上卻有兩團紅暈,更像是凍傷,其嘴唇微微泛紫,一雙布滿凍瘡和皸裂的手,此時正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熱茶,身軀極度靠近油燈,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其感受到一些溫暖。
至於那個十來歲的男孩,看似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長的粉雕玉琢,十分的可愛,梳著一個沖天辮,一雙大眼睛黑黝黝的,看起來格外的純粹,此刻,他手裡正拿著一串糖葫蘆,整個人依偎在婦人身邊,應該是那婦人的孩子。
「那大炎小皇帝,終於出皇宮了,這是我們的機會。」老者率先開口道。
「呵呵!十多年來,終於敢出皇宮了,真是不容易啊。」婦人聞言,看了一眼老者笑呵呵的說道。
「咳咳咳......當年,差一點兒就殺了他,可惜了,咳咳......」書上一邊咳嗽一邊說道。
「皇帝都怕死,只是沒想到他怕死到了這個份兒上。」老者微微蹙眉道。
「那個許姓小子也怕死的厲害,真可謂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婦人笑著說道。
「廢話少說,還是想想怎麼出手吧。」枯瘦少女聲音沙啞的說道。
少女長相不差,當然,也不算美,若是盛裝打扮一番,還是一個不錯的大家閨秀,只是,她這說話嗓音,宛如野鬼在哭嚎,沙啞難聽至極,讓人聽得很不舒服,至少,熟-婦聞聲之後,就微微蹙眉,斜眼看向這個似乎很怕冷的少女。
「想殺他,沒有那麼容易,其身邊有大炎第一高手雲烈,還有深藏不露的洪四喜,除此之外,還有不良帥的幾個義子,這些人都是棘手人物,不好弄啊。」老者嘆息道。
「雲烈交給我,咳咳咳......我負責拖住他。」書生開口說道。
「能拖多久?」老者看向書生問道。
「一炷香。」
老者聞言,微微蹙眉,說道:「一炷香短了點兒。」
「呵呵......咳咳......如果一炷香殺不死他,那任務就已經失敗了,這裡是長安,你真當那些內衛、影衛和不良人是吃閒飯的?」書生嗤笑道。
老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宛若病嘮鬼的書生一眼,想了想,點點頭。
「洪四喜交給我,我很想看看,那個老不死的醃貨教出來的徒弟,到底是個什麼貨色。」婦人一邊描眉一邊說道。
老者看了一眼婦人,點點頭,說道:「半炷香內,殺了他,不然那老怪物來了,就很棘手了。」
婦人斜眼瞥了一眼老人,咧嘴笑了笑,說道:「我倒是想看看那個老醃貨,現在到底是什麼境界。」
「哼!大局為重。」老人冷哼一聲道。
婦人臉上的笑容驟然收斂起來,看向老人的眼神,充滿了殺機,老人對此卻熟視無睹,絲毫不擔心婦人對其出手,而婦人在盯著老人看了一會兒,嫣然一笑,再次收回目光,繼續描眉。
老人沒有理會婦人,而是看向枯瘦少女,吩咐道:「你去殺了南宮琉璃,從她身上找到那東西。」
「好。」枯瘦少女沒有廢話,直接點點頭。
「我去會一會大炎的小皇帝,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是不是還記得我啊。」老人緩緩說道。
「你可別死咯。」
突然,一道更加蒼老沙啞的聲音響起。
這道聲音是從那個男童口中發出的,顯然,他的年齡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年輕。
「我到希望他有那個本事殺了我,桀桀......」老人怪笑道。
書生此時卻抬起頭,問道:「影衛那邊......」
「會有人攔住他們的。」
「蛛網和不良人那邊呢?」
「他們現在不在長安,不過,我們的速度要快,那邊拖不了多久。」
「既如此,那就準備吧。」
隨著這句話說完,桌子上的油燈無風自動,開始搖曳不定,在一陣劇烈的跳動之後,驟然熄滅,這個房間再次變得變得無比的黑暗,而房間內寂靜無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簾被人拉開,窗戶也被人打開,整個房間內瞬間變得亮堂起來,而房間內卻空無一人,唯獨在桌子上放著一盞還油燈。
「咯吱!」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女,背著手,走了進來。
少女站在門口,抽了抽鼻子,微微蹙眉,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目光看向桌子上的那盞油燈,然後又環顧一周,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微微一笑,然後轉身離開。
從始至終,整個客棧寂靜無聲,所有房間都門窗緊閉,既看不到客棧夥計的走動,也看不到房客的外出,似乎這個客棧是空的,在鬧市當中,出現這樣一家無聲無人客棧,顯得那麼的陰森而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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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樓。
不良帥還是一如既往,背對著眾人,俯瞰著整座長安城,在那五個人出現在客棧的時候,不良帥的目光就投了過去,似乎他早就發現了這幾個人的存在。
「嘩......」
突然,一陣微風拂過,吹動了不良帥的衣裳,原本空無一人的身後,此時憑空多出來一個人,此人頭戴斗笠,面覆黑甲,身著一件白色大袍,讓人分不清其是男是女。
「老鼠不在地道老實待著,跑到地面上來做什麼?」不良帥輕聲道。
「誰規定老鼠就一定要待在地下?再說了,誰是老鼠還不一定呢。」身後之人開口道。
其聲音很中性,依舊無法辨別其性別,而且這聲音不是從身後傳來,而是隨風而動,似乎是風在說話。
「你是來打架的?」不良帥微微側頭道。
「不,我是來喝茶敘舊的。」
「我們很熟嗎?」
白袍人聞言,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啞然道:「這不想你說話的風格啊。」
說完,白袍人想了想,繼續說道:「有點兒像那小子的風格。」
「我這裡不歡迎你。」
「我不需要你歡迎,反正你又宰不掉我。」白袍人有恃無恐道。
「哦?是嗎?那試試?」不良帥轉過頭,看向白袍人幽幽道。
白袍人見狀,聳聳肩,說道:「還是算了吧,這裡畢竟是你的地盤,可它曾經也是我的,我怕把這裡打爛了,我會心疼的。」
「你的?呵呵!」
不良帥聞言,嗤笑不已。
「曾經,曾經!」
白袍人似乎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至少目前看起來是這樣,但是,一個敢跟不良帥如此說話的人,又豈是好相與的人物。
白袍人似乎真的是來喝茶敘舊的,不見他任何動作,矮腳案几上出現了一套茶具,茶壺,茶杯,茶葉,還有一壺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爐,火爐上放著一壺已經沸騰的水壺。
白袍人應該是一個茶道大家,在這些東西出現之後,他不慌不忙的洗茶,沖茶,泡茶,而不良帥只是看了對方幾眼之後,就重新轉過頭去,絲毫不擔心這個不請自來的傢伙背後搞偷襲。
「時間未到,你就來此,壞了規矩。」不良帥幽幽道。
「規矩?規矩早在十六年前,就被你們壞掉了。」
「那是你們提前壞了規矩。」
「呵呵!」
白袍人沒有辯駁什麼,只是冷笑兩聲。
一陣沉默之後,茶已經泡好了,白袍人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不良帥倒了一杯,笑著說道:「嘗嘗,看看我這手藝怎麼樣?」
說著話,一杯茶就從案幾之上懸浮起來,徑直飛向不良帥,而不良帥伸出手,輕輕握住那杯滾燙的熱茶,只是,方才還冒著熱氣的熱茶,剛剛落在其手中,就瞬間結冰,然後又開始沸騰起來,再次結冰,又接著沸騰,周而復始, 循環往復。
白袍人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幕,他自顧自的端起茶杯,靠近鐵面,不見其如何動作,杯中茶水就憑空少了很多。
「火候還是差了點兒,看來,我還需要多練習啊。」白袍人感嘆道,
不良帥沒有理會對方,而是直接開口道:「你來,就是來喝茶的?」
「不然呢?」白袍人反問道。
「那下面那幾隻小老鼠,是怎麼回事兒?」不良人又問道。
「那你的問他們了,跟我無關,我只是來找老友喝茶聊天的。」
「哦,這樣啊。」
白袍人聞言,轉過頭,看向不良帥的背影,笑著說道:「小傢伙們的事情,就讓小傢伙們去處理,我們這些老傢伙,就應該喝喝茶,聊聊天,曬曬太陽。」
「你這是在挑戰我的底線嗎?」
「我可沒想這麼做,我這次來,只是告訴你一句話。」
「嗯?」
不良帥微微側頭,沒有說話。
「雖然之前你們壞了規矩,但是,該遵守的規矩我們還是會遵守的,你們還有三年時間,時間一到,你知道後果的的。」
不良帥聞言,沉默不語。
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白袍人轉過頭,看向包袱齋的方向,笑道:「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身上,真有你們的,若是讓他知道,你們當年對他娘親做了什麼,你覺得他會幫你們嗎?」
「那是我們的事兒,與你何干?」
說到這兒,不良帥看向白袍人,緩緩說道:「怎麼?你怕了?」
白袍人搖搖頭,說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多少年沒看到這麼有意思的年輕人了,真希望他能夠成長起來。」
「他會的。」不良帥語氣篤定道。
「你說,他若是成長起來,到底是站在你那邊,還是站在我這邊,我很期待啊。」
「我也很期待。」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白袍人手中那杯熱茶,已經所剩無幾,他突然說道:「你說,我現在要是殺了他,會怎麼樣?」
「你可以試試看。」不良帥淡淡的說道。
白袍人聞言,轉過頭,看了一眼不良人,又轉過頭,看向某個方向,突然笑了笑,說道:「還是算了吧,我很期待這一輩的年輕人的表現,幸虧他不是讀書人,不然的話......」
說到這兒,白袍人低頭喝茶,喃喃道:「你知道的,我最煩讀書人了,整天都喜歡在哪兒叨叨個沒完,就像那煩人的蒼蠅一般,甚是討人厭。」
「呵呵!」
對於白袍人的絮叨,不良帥不置一詞。
不良帥看了一眼白袍人,此時,他手中的茶杯已經見底,可白袍人卻有些意猶未盡。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該滾了。」
「說話就不能客氣點兒。」
「你也配?」
白袍人愣了愣,隨即笑道:「有意思,真的有意思,好吧,我確實該滾了,三年,你們只有三年,時間不多咯。」
說完這句話,摘星樓樓頂又吹過一陣微風,微風之後,白袍人消失無蹤,隨著他一起消失的,還有那套茶具,仿佛方才只是幻覺而已。
不過,在矮腳案几上,還放置著一個空著的茶杯。
不良帥沒有任何動作,他只是手握著那杯不斷結冰,又不斷沸騰的茶杯,繼續俯瞰著整座長安城。
「應該留下他的。」
不知何時,背後又響起一道聲音,一個老人出現在不良帥身後,正是書院夫子。
不良帥搖搖頭,說道:「一具分身而已,留下的意義不大。」
「那傢伙,還是那麼喜歡裝神弄鬼。」夫子語氣不善道。
不良帥沒有理會這些,而是說道:「看樣子,他們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這次來,是來下戰書的。」
「既然如此,那他們為何還要等待呢?」
「規矩。」
說完,不良帥又補充道:「祂的規矩。」
「這麼說,祂甦醒了?」夫子問道。
不良帥沉默片刻,搖搖頭,說道:「應該還沒有,不過,甦醒是遲早的事情,若是祂已然甦醒,所謂的規矩只是一句空話而已,畢竟,規矩是祂制定的。」
夫子聞言,點點頭,隨即,夫子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閃爍起來,說道:「不如......」
只是,不等夫子說完,不良帥就搖搖頭,說道:「在祂沒有徹底甦醒之前,我們是找不到祂的,即便找到也殺不死祂,之前我們已經失敗過一次了,不能再失敗了。」
「真希望這一切晚點來。」夫子嘆息道。
不良帥沉默不語,沒有說什麼。
見不良帥沒有說話,夫子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究,而是問道:「那些人......」
「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的出現,已經說明,祂已經開始甦醒了,我們必須得抓緊時間。」
「先打北蠻?還是南唐?」
「這不是我們操心的問題,只要他願意,打哪兒都一樣。」
「我們時間不多了。」夫子最後說道。
不良帥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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