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東院。
唐萬三從雲煙樓出來之後,徑直回到了鴻臚寺。
此時,已經是日暮時分,在李璇璣的房間內坐著五個人,三男兩女。
「李璇璣,我還是不認同你把那東西交給他。」一個做道姑打扮的女子,看著李璇璣面無表情的說道。
「那是我的東西,我想給誰就給誰,你認不認同又有什麼關係?」李璇璣斜瞥了一眼說話的女子,淡淡的說道。
「擅自泄露宗門典籍,我可以就地處決你。」
「呵呵!你可以試試看,看看是我這個前任聖子厲害,還是你這個聖女厲害。」李璇璣譏諷道。
女人不說話了,她只是靜靜的看著李璇璣,面無表情,冷漠無比,這種冷漠不是刻意偽裝出來的,而是一種絲毫感情的冷漠,這個女人似乎沒有感情。
女人是道教的聖女,趙玉衡,修得是太上忘情。
道教是一個大宗門,雖然都是修道,但是走的路線卻不盡相同,道教分為三個大派系,天地人三宗,每個派系側重點都不同,其中天宗主修的就是太上忘情,這種人從修行開始,就要捨棄很多東西,跟佛門的遁入空門很像,捨棄了七情六慾。
隨著他們境界越高,捨棄的東西越多,這樣的人也愈發無情,他們從來不會被個人的情感左右,很多常人在意的事情,他們反而不在意,而常人不在意的事情,他們反而很在意,顯得極為的特殊和格格不入。
人宗修得是太上有情,歷練紅塵,砥礪道心,從而修得大道。
人宗和天宗走的是截然相反的路線,不管是道教也好,還是佛門也罷,都講究一個因果緣法,而因果這種東西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著,甚至都感覺不到,可它卻是存在,而人宗修習到底太上有情,就是解決各種因果,或者說他們本身就是因果纏身。
至於說地宗,已經衰落很多年了,地宗修行的路線跟冥修很像,很多人把地宗修士稱之為鬼修,當然,所謂的鬼修不是說他們真的是厲鬼,而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有點像城隍廟內的神邸,半人半鬼的存在。
天地人三宗是很早之前,道尊創立下來的派系,而這跟道教三品化神境有極大的關係,道教的化神境是可以讓人擁有陰身和陽神的,也就是說,道教修士突破三品之後,有兩個身外身,類似於分身的存在。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據說,道士在躋身一品之後,想要突破一品,就必須三神合一,糅合陽神和陰身,但是,這只是傳說而已,在道尊之後,至今還沒有人做到這一點兒,若是做到的話,那麼新的道尊就出現了。
現如今道教,只有天宗和人宗,地宗早在武朝滅亡之後,就消失無蹤,據說是為了滅掉從上古時期的存活下來的武神,地宗以玉石俱焚的代價做出了犧牲。
李璇璣跟趙玉衡走的是截然相反的兩條路,李璇璣修得是太上有情,而趙玉衡修得是太上忘情,然而,讓人感到不解的是,走太上有情路線的李璇璣,卻始終留在山上修行,反而是修太上忘情的趙玉衡,行走於俗世之中。
趙玉衡的年紀跟李璇璣一樣大,也是從小就在道教長大的存在,不知道是因為修習路線相衝的緣故,還是兩個人性格的緣故,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兩個人,卻是最大的仇人,二人是相看兩相厭,從小二人就在較勁,在這十多年裡,二人明里暗裡交手無數,可始終都是旗鼓相當,誰也奈何不了誰。
不過,從李璇璣決定下山的那一刻,他就已經輸了,或者說,他已經贏了,因為他不再是道教的聖子,準確來說,他是道教的前任聖子,而趙玉衡卻還是道教聖女,而且在長安事了之後,她就要進入清真觀閉關修行,至於何時出關,沒有期限。
修習太上忘情的人,一旦選擇進入清真觀,要麼是修道有成,突破瓶頸,躋身一品,要麼就是死在清真觀當中,沒有第三種可能性。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如果修習太上有情的聖子,在歷練紅塵的時候,道心蒙塵,或者是丟失道心的話,那麼道教就會清理門戶,而負責擊殺聖子的就是聖女,而聖女如果出現問題的話,負責清理聖女就是聖子,總而言之,道教的聖子和聖女是天生相剋的兩個人。
趙玉衡在聽到李璇璣的話,已經有了殺心,她很想擊殺李璇璣,雖然她修習的是太上忘情,可現在還沒有做到真正的忘情,如果真的做到的話,絕對不會因為一兩句話,就起了殺心的。
至於說,新任聖子是誰,暫時還不得而知,只是這是道教的隱秘所在,外人無法知曉。
房間內還有一男一女,一個是石邑國的公主蘇櫻熙,另外一個是扶桑國的太子江戶康平,二人的年齡都不大,是這次東海諸國前來大炎王朝和談的主要人物。
說來也有趣,扶桑國歷代都是站在天宗這邊的,對於他們而言,萬物皆可殺,沒有什麼是殺戮解決不了的事情,而石邑國則是站在人宗這邊的。
當然,除了扶桑國和石邑國,其他諸國也都有各自不同的站隊,至於說中立,在東海諸國那邊是不存在的,黑白分明的很。
這次和談如果不是牽扯到道教根基,人宗和天宗的人是不可能同時出現的,因為把他們放在一起,極有可能導致內訌。
現場的五個人都是修行界和世俗當中最傑出的弟子,當然,唐萬三除外,他就像是一個和事佬,負責調和兩宗之間的矛盾。
唐萬三在道教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他既不是天宗的,也不是人宗的,其地位卻非同尋常。
「好了,都別說了,既然東西都送出去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現在我們是該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唐萬三開口道。
隨著唐萬三的開口,原本劍拔弩張的二人,頓時偃旗息鼓,不知道是為了大局著想,還是因為唐萬三的話很有分量的緣故。
「他收下了?」李璇璣問道。
「算是吧。」唐萬三想起之前在雲煙樓的一幕,苦笑道。
李璇璣聞言,眼神微動,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唐萬三也沒有隱瞞什麼,直接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李璇璣聞言,先是愣了愣,隨即笑道:「有趣,很有趣,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趙玉衡聞言卻皺了皺眉頭,說道:「此人居然想融合各家所長,走出一條截然不同的路線,難不成他想立教稱祖不成?」
李璇璣斜眼看向趙玉衡,笑道:「你覺得他能做到?」
「呵呵!」
趙玉衡嗤笑一聲,沒有說話,顯然,她不覺得許一凡能做到。
見趙玉衡不說話,李璇璣也沒有多言,而是看向唐萬三說道:「他對我戒心很大啊,嗯,也對,換做我是他的話,也會這麼做,不過,沒關係,以後相處的日子還長,他會知道我心意的。」
唐萬三卻說道:「此時就把那東西送給他,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李璇璣想了想,說道:「是早了些,本來是打算等他突破三品之後,在把這東西給他的,但是,現在時間不等人,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把東西給他,你會後悔的,萬一日後他對我們出手,我們會很被動的。」趙玉衡說道。
對於趙玉衡這番話,在場的人沒有反駁,因為這是事實,不過,李璇璣卻說道:「這是師尊的意思。」
「嗯?」
此法一出,在場所有人眼睛都猛地睜大。
「師伯會來了?」趙玉衡詫異道。
李璇璣卻搖搖頭,說道:「沒有,這是他傳回來的法旨。」
趙玉衡聞聽此言,看著李璇璣,眼神微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唐萬三雖然也很震驚,不過,他很快就鎮定下來,緩緩說道:「他在拿到東西之後,就去了摘星樓。」
「摘星樓?」
李璇璣微微蹙眉,轉過頭,看向摘星樓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緩緩道:「看來,他猜到一些事情了,如此也好,知道的越多,選擇就越少。」
其他人聞言,沒有多說什麼。
在一陣沉默之後,李璇璣看向蘇櫻熙和江戶康平問道:「和談的怎麼樣了?」
蘇櫻熙和江戶康平對視一眼,然後搖搖頭,說道:「結果不太好,李建澤太霸道了,他要的東西太多了,很多東西已經超出我們的底線了。」
「看來炎武帝讓李建澤來負責和談,不是沒有道理的,早些年就聽聞此人做事兒霸道無比,本以為十幾年的沉寂,可以磨平他的稜角,現在看來是我們錯了。」趙玉衡說道。
李璇璣聞言,卻滿不在乎的說道:「既然他想要,那給他就是了,畢竟一切都是為了抵抗天劫。」
此話一出,趙玉衡再次皺了皺眉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李璇璣,眼神微動,似乎不滿李璇璣這個做法,不過,她並沒有反駁什麼。
天劫將至,在天劫面前,很多東西都是可以退讓的,畢竟,這次抵抗天劫,大炎王朝才是主力軍,若是沒有他們,天劫一旦降臨,單憑東海諸國是很難抵抗的。
關於和談的事情,他們並沒有討論太多,而是聊起了大炎王朝朝堂上的事情。
「自從黑木崖大戰之後,炎武帝這頭沉睡多年的雄獅,終於甦醒了,這次對世家集團出手,不知道結果如何。」江戶康平淡淡的說道。
江戶康平是一個沒俊朗的美少年,這樣的人走在大街上,絕對能吸引很多女子的注意,不過,江戶康平的氣質跟趙玉衡很像,整個人都很冷,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感覺。
蘇櫻熙聞言,笑嘻嘻的說道:「究竟是甦醒的雄獅,還是垂死掙扎的病虎,暫時還很難說呢,這次結果就是最好的證明。」
趙玉衡沒有參與其中,她閉眼打坐,似乎對這些俗世不感興趣。
李璇璣聞言,卻說道:「我也很好奇這次的結果,真是期待啊。」
李璇璣的話似有所指,意味難明。
唐萬三看著李璇璣說道:「看樣子,房巨鹿是打算把所有的希望交付給許一凡。」
「他?應該不可能吧,他太年輕了。」江戶康平說道。
蘇櫻熙聞言,也是搖搖頭,說道:「與其選擇他,還不如選擇李建澤呢。」
李璇璣卻搖搖頭,說道:「你們錯了,房巨鹿是把希望交託給了徐肱。」
「徐肱?」
此話一出,幾人都微微皺眉。
「徐肱守成有餘,開拓不足,交給他,似乎不太合適吧?」江戶康平說道。
李璇璣此時正在把玩著一樣東西,那是一塊玉佩,其手指一邊摩挲著玉佩,一邊說道:「不要小看這位碌碌無為的縫補匠,他的能力在某種程度上是要超過房巨鹿的。」
「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單憑一個徐肱,還是無法左右局勢。」蘇櫻熙說道。
「別忘了,還有那個人。」
說這話的是唐萬三,此時,他並沒有看向在場的人,而是微微側頭,看向縱橫書院的方向。
此話一出,蘇櫻熙和江戶康平的臉色都變了變,顯然,他們對那個人很是忌諱。
「如果把他放出來的話,恐怕亂世會更亂的。」江戶康平臉色凝重的說道。
蘇櫻熙聞言,也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李璇璣仿佛很不在乎,淡淡的說道:「所以你們最好答應李建澤的要求,不要讓那個人出來。」
聞聽此言,蘇櫻熙和江戶康平對視一眼,緩緩點頭,顯然,他們也是這麼想的。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唐萬三說道:「既然如此,那房巨鹿為何要如此針對許一凡?難道他真的想扼殺他?」
李璇璣想了想,搖搖頭,說道:「這些人做事兒,肯定有他們的目的所在,外人很難看懂,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只要許一凡能扛得住,那他位列中樞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都說房屠子為人狠辣無情,以前不覺得,現在看來此人何止是狠辣無情啊,簡直就是......」
唐萬三沒有說下去了,而是看了一眼閉眼打坐的趙玉衡。
李璇璣此時卻說道:「這是大炎王朝自己的事情,跟你們無關,多說無益,還是想想明天的拍賣會吧,這次拍賣會雖然是大炎王朝跟包袱齋聯合舉辦的,但是,在其背後,各大修行勢力都參與其中了,有些東西我們必須拿下。」
唐萬三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盯上這些東西不止我們,還有其他人,想要拿下,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不惜一切代價,比底蘊,我們也不輸給任何人。」李璇璣自信的說道。
這話說的很自信,可在場的人卻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雖然東海諸國遠居海外,可他們的底蘊確實很強,如果真的不惜代價的話,拿下這些東西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如此一來,他們肯定會元氣大傷,可只要有了這些東西,在未來是可以取到很大作用的,如此看來,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應該也會參加吧?」唐萬三突然說道。
「肯定會,據我所知,百貨樓這段時間在瘋狂拋售手上的產業,以及聚攏了極其龐大的財富,真是沒想到,短短三年時間,他就擁有了如此底蘊,真是可怕。」江戶康平說道。
「看來這次拍賣會也有他想要的東西。」蘇櫻熙說道。
唐萬三看向李璇璣,問道:「如果他也盯上那些東西怎麼辦?」
「嗯?」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第一時間集中到李璇璣身上。
李璇璣聞言,微微蹙眉道:「應該不會,以他現在的層次,知道的東西不多,那些東西他暫時用不上。」
「萬一呢?」唐萬三追問道。
「那到時候再說,如果他真的需要,幫他一把也是可以的,畢竟,以後我們還需要他的幫助,那些東西落在他手裡,總比落在那些人手裡強。」
唐萬三聞言點點頭。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閉眼打坐的趙玉衡,突然睜開眼,說道:「李承德的身份已經確定了,那個女人看樣子是準備出世了。」
「出世?呵呵!」
李璇璣嗤笑一聲,說道:「她都不曾避世,何來出世一說,這些年,她一直待在越王府,暗中不知道謀劃了多少東西。」
「這個女人很威脅,可惜,唐門那些人太無用了,不然的話......」
李璇璣看了一眼趙玉衡,搖搖頭,說道:「不是唐門的人太弱,而是她的實力太強,更何況,在她之前還是越王在,唐門對於他們而言,不過是一個跳樑小丑罷了。」
唐萬三突然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那個唐薊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南唐為了帶走他,可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趙玉衡搖搖頭,表示她不知道,而李璇璣似乎知道些什麼,但是,他卻搖搖頭,說道:「以後就知道。」
唐萬三聞言,不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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