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居中年輕的時候,極具風流,尤其是其在長安為官的時候,官做的如何,尚且不少說,可招花惹草,風花雪月的事情可沒少做,因此,唐家到了唐居中這一代,香火鼎盛,其有五子三女。閱讀
唐居中的父親是知字輩,唐居中自然不用多說,是居字輩,而到了其子女這一輩是正字輩,五個兒子的名字也很有意思,秋南雁北歸,其中含義可想而知。
老大唐正秋已經四十來歲了,在唐氏書院擔任院長,教授書院的孩子們知識,是五個兒子當中最穩健,也是最平庸的一個,老二唐正南和老四唐正北負責家族大大的產業,老二年長主要負責鄜洲以外的產業,老四則負責鄜洲以內的產業。
老三唐正雁則入朝為官,現如今還在翰林院修書,至於老五唐正歸,是唐居中最小的一個兒子,現如今也才十九歲,今年參與秋闈,中得進士,不過其沒有入朝為官的打算,現如今賦閒在家,天天習武。
三個女兒,名字當中分別帶有蘭菊芳,老大和老二早已經嫁為人婦,兩個女婿都只是普通人家,雖然不是寒門,可也不是什麼家境殷實的人家,只是有了鄜國公這位老丈人在,日子過的也算不錯。
在三個女兒當中,最受寵溺的還是小女兒唐芳歌,她跟唐正歸是雙胞胎,出生最晚,年齡最小,也是最受全家人寵溺的一個,同時也是兄弟姐妹當中最聰慧的一個。
八個子女的名字,源於一首詞: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泛樓船兮濟汾河,橫中流兮揚素波。簫鼓鳴兮發棹歌,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這是漢朝後期的時候,以為大詞人所作,其留下的詩詞不多,佳作更是甚少,偏偏唐居中很喜歡這首詞,八個子女的名字就從這一首詞當中攫取。
在唐居中推門而入的時候,原本正圍坐在一起的三人,連忙起身,躬身作揖道:「父親。」
「嗯。」
在外,唐居中是個與人和善的老好人,可是,回到家中之後,一家之主的氣勢油然而生,面對畢恭畢敬的三個子女,唐居中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就徑直走到書案後面坐下。
此時,出現在書房的,正是老大唐正秋和老四唐正雁,以及小女兒唐芳歌。
在唐居中坐下之後,唐芳歌端著一杯熱茶走了過去,遞到唐居中手中,開口道:「爹。」
唐居中看了一眼唐芳歌,凌厲的眼神變得柔和了幾分,接過熱茶,掀開茶蓋,輕輕地抿了一口,而唐芳歌則站在老人身側,輕輕的給其揉捏肩膀。
唐芳歌已然十九歲了,可至今未曾出嫁,倒不是此女長相醜陋,恰恰相反唐芳歌不但不醜,反而長得十分的標誌,不敢說傾國傾城,卻也是一個絕色女子,只是她跟大多數女子一樣,身體孱弱,夏天怕熱,冬天畏寒,春天更是門都不能出,對花粉過敏,這一點兒跟其母親很像。
唐芳歌之所以備受全家人的寵溺,一方面是其年齡最小,又是女兒身,唐居中對其娘親格外的寵愛,只可惜,這位美嬌娘,進入唐家不到三年就去世了,雖然不是死在難產上,卻也跟這件事有關係,因為唐芳歌的母親是江南女子,而且還是以養瘦馬而聞名的揚州。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唐芳歌雖然身體孱弱,還是女兒身,可整個唐府的很多事情,都是她在打理著,此女智謀不俗,又有唐家女諸葛的說法。
唐居中在抿了口茶之後,就放下茶杯,抬起頭,看向站在面前的兩個兒子,微微蹙眉,問道:「老五呢?」
唐正雁聞言,剛想開口,就發現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是大哥唐正秋了,於是,唐正雁閉上嘴,沒有說話。
「回父親的話,五弟正在夜讀。」唐正秋恭聲說道。
對於唐正秋那點小動作,唐居中自然是看在眼裡,他只是微微皺眉,卻沒有說破什麼,只是看向這個嫡長子,目光有些失望。
唐正秋作為老大,讀書最多,學問最好,見識最廣,是個不錯的繼承人,可就是性子太糯,耳根子軟,是個好好先生,對誰都很好,尤其是幾個弟弟妹妹。
不知道是讀書讀過了,還是天性使然,說話總是細聲細語,而做事兒也總是慢悠悠的,讓人覺得很是不爽利,這種性格註定無法繼承家業,而唐正秋也沒打算繼承。
「夜讀?呵呵!」
唐居中聞言,嗤笑一聲道:「這都什麼時辰了,還夜讀,就老五那性子,他能安心坐下來看一個時辰的書,我都要謝天謝地咯。」
自己的幾個兒子是什麼脾氣秉性,唐居中怎麼可能不知道,唐正歸是五個兒子裡面,天賦最好的,既能文,又能武,讀書也不少,可他沒有像他大哥三哥那般,總是手不釋卷,恰恰相反,唐正歸的性子最為跳脫,是個坐不住的主兒,讓他坐在那兒老老實實的讀書,比要了他的命還厲害,可他偏偏學識極好。
不過,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唐居中也沒有追究什麼,而是表情凝重的問道:「他是什麼時候出來的?又是你們當中的誰把他放出來的?」
說這話的時候,唐居中的眼神無比的凌厲,即便面前是他的兒子,也能感受到那股凌厲的氣息,顯然,唐居中沒有外人看起來那麼簡單。
「十天前離開的。」唐正秋緩緩地說道。
此話一出,唐居中就眯起眼睛,死死地盯著唐正秋,問道:「是誰放走了他?」
唐正秋聞言,猶豫了一下,而就在他準備說什麼的時候,唐正雁就直接說道:「還能是誰,自然是那個老不死的唄。」
「正雁,要懂禮貌,他怎麼說也是你堂叔,豈能如此稱呼。」唐正秋聞言,臉色一變,轉過頭訓斥道。
面對大哥的訓斥,唐正雁只是下意識的撇撇嘴,沒有再說什麼,而此時,唐居中的臉色變得無比的陰沉,雖然他一句話沒說,可劇烈起伏的胸口,還有微微顫抖的鬍鬚,都表露了他此刻激盪的心情。
「他人呢?」沉默良久,唐居中開口問道。
「死了!」
還是唐正雁開口道。
聞聽此言,唐居中瞳孔驟然收縮,然後眯起眼睛,臉色愈發的陰沉起來。
「怎麼死的?」
「服毒自盡。」唐正秋說道。
「可留有遺言。」
唐正秋搖搖頭,說道:「不曾,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
唐居中聞言,沉默不語,伸出手,想要去端茶杯,只是手有些顫抖,才抬起來就放了下去。
在一陣沉默之後,唐居中開口道:「看守唐薊的人呢?」
「有三人跟著他一起離開了,剩下的五人有三人被殺,剩下二人選擇了自盡。」
「何時發現的?」
「一個時辰之前。」
「十天,他都離開了十天,為何才發現?」
「砰!」
唐居中說完這句話,然後狠狠一巴掌拍在書案之上,桌子上的物件,紛紛彈飛起來,然後又平穩落下,一張鋪開的潔白宣紙之上,瞬間灑滿了墨點兒,使得這張上好的宣紙,瞬間淪為廢紙,而茶杯更是傾倒下來,茶水瞬間湧出,打濕了宣紙,使得宣紙上的墨點兒,像梅花一般綻放開來。
原本還有些吊兒郎當的唐正雁,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給嚇的一個哆嗦,連忙立正站穩,低著頭,不敢去看震怒的老爺子。
唐正秋的臉色沒有多少變化,但也下意識的站直身體,唯獨唐芳歌在第一時間去查看老人微微泛紅的手掌,確定無事之後,這才有條不紊的去處理書案上的殘局。
「堂叔秘密養了一個影子,在放走唐薊的時候,把影子留在了密室當中,此人跟唐薊酷似,很難辨別真假,這才......」
聽到這兒,唐居中略顯痛苦的閉上眼睛,身體後仰,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喃喃道:「果然還是賊心不死啊,千防萬防還是沒能防住你,影子,呵呵!看來你這些年,沒少花心思啊。」
說到最後,唐居中突然睜開眼睛,怒不可遏的說道:「真他娘的是個老不死的東西。」
看到如此失態的唐居中,唐正秋和唐正雁都低下頭,不敢接話。
「爹,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憤怒已然沒有任何意義,還是該想想如何解決這件事兒吧。」這時候,收拾好殘局的唐芳歌終於開口了。
唐居中聞言,轉過頭深深看了一眼這個小女兒,眼神緩和了幾分,然後轉過頭,看向唐正秋問道:「派人去追。」
「人已經派出去了。」
聽到唐正秋這麼說,唐居中點點頭,表情又緩和了幾分。
「只是,十天的時間,他可能已經抵達嘉州了,想要追上他,恐怕很難。」唐正秋緊蹙著眉頭補充道。
「那也要追,吩咐下去,不管採用什麼辦法,不惜代價也要攔住他,若是能把他帶回來最好,若是不能.......」
說到這兒,唐居中沒有繼續說下去了,其眼神冰冷,眼眸當中有寒芒閃過。
對於唐居中這個安排,唐正秋沒有感到絲毫的意外,他抬起頭,看向唐居中說道:「即便是追上他了,他的身份也藏不住了。」
「那就藏得更隱秘一些。」唐居中語氣平淡的說道。
而聽到這句話的唐正秋,臉色微微一變,看向唐居中,嘴唇蠕動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在唐居中看了他一眼之後,唐正秋選擇了閉嘴。
唐芳歌又端來一杯熱茶,遞到唐居中手裡,緩緩地開口道:「就怕他沒有離開鄜洲。」
接過茶杯的唐居中,聞聽此言,臉色再次一變,而唐正秋的臉色也瞬間劇變。
幾個人對視一眼,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唐家危矣。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唐居中開口說道:「把我們的人撒出去,全城尋找,若他真的在鄜洲城,就地格殺,絕對不能讓他活著出現在那人面前。」
「是。」
「另外,通知老二,由他負責追剿之事,不惜一切代價。」唐居中又說道。
「是。」
說完這些,唐居中看向唐正雁,說道:「這段時間,你就留在府中,給我盯住老五,絕對不能讓他離開府邸半步。」
「恐怕晚了。」唐正雁聞言,卻撇撇嘴說道。
「嗯?」
此話一出,唐居中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神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眼睛死死地盯著唐正雁,沉聲道:「他出去了?」
看到唐居中如此看著自己,唐正雁也不敢再有隱瞞,說道:「老五在爹出去之後,就悄悄的從後門溜出去了。」
「為何不攔著?」唐居中徒然提高聲音質問道。
唐正雁沒有說話,眼睛卻瞥向了站在唐居中身邊的唐芳歌身上,顯然,唐正歸離開府邸的事情,跟她有關係。
唐居中也順著唐正雁的目光看向唐芳歌,眯起眼睛,問答:「是你放他出去的?」
唐芳歌點點頭,說道:「是的。」
「為何?」
「五哥雖然性子跳脫,可也不是魯莽之人,他此次出去,是去找許參將了,爹你也知道,五哥自從知道了許參將的事情之後,對這位年輕武將十分的欽佩,他的出現對我們唐家來說,沒有什麼壞處,即便唐薊在鄜洲城,有五哥在他身邊,事情也還有迴轉的餘地。」
聽到唐芳歌這麼說,唐居中眯著眼睛問道:「這是你的意思?」
唐芳歌點點頭,沒有說話。
唐居中盯著唐芳歌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去把那塊血陽元石玉拿來。」
唐芳歌聞言,轉身離去。
在唐芳歌離開之後,唐居中看向兩個兒子,說道:「正秋。」
「爹。」
「你待會兒帶著你妹妹,再從庫房挑選一些東西,去一趟驛站,拜見一下小王爺。」
「是。」
「另外,看一看他們是否知情,若是不知情,就不要提及此事兒,只是需要提醒一二,明白不?」
「好的爹,我知道怎麼做。」
「嗯。」
聽到唐正秋這麼說,唐居中點點頭,對於這個大兒子,在某些方面,他還是很放心的,有他帶著唐芳歌出面,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唐正秋不說話了,可唐正雁卻有些不滿的說道:「爹,那血陽元石玉可是給芳歌的嫁妝,此時送給他們,不太好吧。」
「哼!這都什麼時候,還在想著這些,你是做生意做多了,滿腦子都是錢了,你要是有你妹妹一般聰慧,老夫就是現在閉眼了,也能安心咯。」
被唐居中如此訓斥,唐正雁只能低下頭,緊抿著嘴唇,不敢再說什麼。
在唐家,他們兄弟五個,唐居中基本上是一視同仁的,但是,要論起重視程度,還是小妹唐芳歌最受重視,沒辦法,這個妹妹雖然身體孱弱的厲害,可她行事說話絲毫不比男兒差,別看她在唐居中面前,一副乖乖女的模樣,可是在他們這幾個兄長面前,架子是很大的。
他們若是在某些事情上做的不對,出言提醒是必然的,偶爾還會訓斥一二,更有甚至,她還會請動家法伺候,而這五兄弟,還是其他旁系成員,都只能乖乖地受著,若是敢反駁,那結果就更慘了,若是讓唐居中親自來過問,他們的下場只會更慘。
對於這個妹妹,他們除了欽佩和寵溺之外,還帶有一絲敬畏在裡面。
沒多久,唐芳歌就捧著一個紫檀盒子回來了,然後直接交給唐正秋,裡面放置的正是血陽元石玉,這塊元石玉可有一定的年頭了,是三百多年前,唐家無意間得到的,塊頭不小,足足有拳頭大小,雖然其品相沒有許一凡在包袱齋開出來的好,可也差不到哪裡去。
看到唐芳歌回來之後,唐居中就擺擺手,說道:「你們先下去準備。」
唐正秋和唐正雁自然不敢忤逆,作揖之後,就躬身退出了書房。
待到這二人離開之後,唐居中轉過頭,看向唐芳歌,問道:「這件事你怎麼看?」
「既是壞事兒,也是好事兒。」
「哦?怎麼說?」
「唐薊留在唐家始終是個隱患,他現在離開了,與我們而言是好事兒,至於他要做的事情,我們心裡都清楚,想要做成此事,沒有那麼容易,若是其成功了,那自然最好,若是失敗了,一個本就該死之人,也死得其所,只要人死了,真相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唐芳歌的這番言語,讓唐居中很滿意,幸虧沒有外人在場,不然的話,很難想像,眼前這個嬌小可人的羸弱女子,會有如此心機和城府。
「怕就怕,他既做不成此事,也死不了啊。」唐居中神情凝重的說道。
「殺死一個人沒有那麼困難,只要他敢露面,必死無疑,爹何須擔心?」唐芳歌說道。
唐居中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女兒,搖搖頭,嘆息一聲沒有說什麼,她終究還是女子,不了解那個少年的城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