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樓因為許一凡一行人的到來,因夜深而酒客寥寥,瞬間變得高朋滿座,歡聲笑語,此起彼伏,使得整個酒樓宛如白天一般的熱鬧。
桑落樓在很早以前只是一家小酒肆,開這家酒肆的人,以前是個桑農,就是專門種植桑樹,供應給那些養蠶人的一種職業,利潤不大,算是薄利多銷,也能維持生計。
眾所周知,桑樹除了桑葉可以養蠶之外,桑子也可以做成各種美食,同時也可以釀酒,其中尤以桑落酒最為出名,不過,用桑子加上其他材料釀酒的手藝,在各地都有,因為製作工藝不同,口感,純度還有價格也不盡相同,而真正讓桑落酒聞名的,還是在漢朝時期。
漢朝是繼武朝之後,最強勢的一個王朝,漢朝從開國皇帝,到末代君主,不是正在跟他國干架,就是在準備跟他國干架,漢朝巔峰時期,其版圖之大,遠超後世的諸多王朝,其北最遠的時候,抵達北蠻草原的中北部,其西占據了西域近一半的疆域,其南有三分之一的疆域歸漢朝統轄,像現在的巫州,昆州,播州等地,在漢朝的時候,都在中原人手裡。
除了陸地之外,漢朝的海上軍事也極其的強大,像現如今道教所在的東海之濱,在很早之前,也是漢朝的海軍發現並且占領下來的,漢朝是繼武朝之後,最強大的王朝,因此中原人又習慣性稱呼自己為漢人。
漢朝最開始的國都不在長安,而是在洛陽,洛陽位於中原腹地,不過,後來因為某些原因,遷都長安,在那個時候,長安其實是很窮的,不但長安窮,當時長安以西的地方都窮,而隨著漢朝建都長安之後,使得周邊的州郡的經濟得以大力發展。
鄜洲作為比鄰長安的大洲,其面積沒有其他大洲大,可其經濟實力,人均收入是其他大洲百姓的兩倍左右,鄜洲有三寶,其一是鄜山的鄜石礦,其二是問鼎山,其三就是桑落泉。
問鼎山又被稱之為九鼎山,據傳在上古時期,人族戰勝妖獸之後,得以建立屬於自己的文明和秩序,當時人族活動的核心區域,就在長安和鄜洲附近,當人族崛起之後,建立一個王朝皇朝。
皇朝是距今所知最早的王朝,在皇朝時期巔峰時期,人族占據大部分疆域,皇朝的皇帝把整個天下劃分為九洲,鑄九鼎以此鎮之,而九鼎山就是當年皇朝鑄鼎的地方。
到了新的時代,哪怕是武朝建立之後,每逢大事,皇帝進行祭祀祈福的地方,都是九鼎山,而傳聞當中,鎮壓九洲氣運的九鼎,在上古時期就已然消失無蹤,泯滅在歷史的長河當中,在這近萬年的時間裡,十餘個王朝,各朝各代的君王不懈努力之下,也才找到了五鼎而已,還有四鼎至今不知所蹤。
桑落泉是緊鄰在九鼎山和鄜山之間,其連接著這兩座山,其泉水甘甜,無論是飲用,還是灌溉莊稼,亦或者釀酒,都是極佳的選擇,桑落酒除了釀酒的材料選擇很考究之外,最重要的釀酒的水源也極其考究。
在漢朝時期,桑落酒是宮廷御酒之一,每逢大戰時候,送別酒和接風酒都是桑落酒,桑落桑落,待到桑子落下之後,便是眾將士歸來之時,單單從這個寓意而言,鄜洲的桑落酒跟西北的黃泥酒十分的相似。
漢朝佳公子,翩翩又一時。
滿壺桑落酒,臨別重相思。
路絕花驄汗,情深越鳥枝。
賢兄煩鎖鑰,邊塞寄安危。
這是漢朝某位大文豪,送別其親朋去邊關時所作,經久傳唱。
桑落酒聞名於漢朝,也衰落於漢朝,在其巔峰的時候,桑落酒在全國各地都有售賣和釀造,可在漢朝走向末期的時候,桑落酒也一落千丈,在後世王朝建立之後,又出現諸多美酒,桑落酒也逐漸被取代,但是它還是諸多宮廷御酒之一。
桑落樓是一棟三層建築,一樓為大廳,二三樓為廂房,許一凡一行人到來之後,自然是直接上三樓,進入了最大的一間廂房之中。
歐陽家作為桑落樓的東家之一,自然有固定的廂房,其位置極好,臨街而設,推開窗戶就能看到西安街上的一舉一動,歐陽奇在閒暇之餘,就喜歡獨自一人到這裡飲酒賞景。
歐陽奇既然答應要請客,自然不會食言,不過,要說讓他請所有人都喝上百年的窖藏酒,那自然是不現實的,一來是桑落樓不可能準備那麼多百年老酒,另一方面,每一壇百年窖藏都價值不菲,從包袱齋過來的人可不少,最起碼有百來號人,即便家裡再有錢,也不是這麼造的。
雖然歐陽奇沒有拿出太多百年窖藏老酒,可十年份的酒還是不少的,而許一凡他們這邊,自然是三百年的窖藏酒,對於歐陽奇這個做法,沒人會說什麼,能喝到不花錢的酒水,本身就是賺了,而且還喝的是有一定年份的酒,就偷著樂吧。
包廂不小,可能進入包廂的人卻不少,許一凡這邊,除了他自己和李承德之外,還有鍾離辰和馬?石狼三人,另外就是李承德的兩個侍女,然後就沒有其他人了,而歐陽奇這邊,除了他自己和身邊帶著的一肥一瘦兩名女子之外,還有兩個跟其年齡差不多的男子。
除此之外,包袱齋的勾古,鄜國公唐居中,襄洲諸葛世家的諸葛獨孤也在場,這使得原本寬敞的包廂瞬間有點人滿為患的感覺。
一行人剛進入包廂,就有夥計手腳麻利的出現,端上來一道道鄜洲的特色佳肴,率先端上來的是配金線髮菜,然後是幾道鄜洲和長安都很聞名的幾道硬菜,葫蘆雞、涼拌腰絲、枸杞燉銀耳、煨魷魚絲、水晶蓮菜餅、三絲皮、奶湯鍋子魚、口蘑桃仁汆雙脆、雞米海參,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小吃,灌湯包、涼皮、柿子餅、粉蒸肉、肉丸糊辣味湯,當然,還有主食肉夾饃和羊肉泡饃。
隨著這些菜餚的上桌,一陣陣菜香味,充斥在整個房間當中,鍾離辰三人看到之後,食慾大動,饒是見多識廣的李承德,在看到這些菜之後,也有些側目,而許一凡在看到這些菜餚的時候,神色有些古怪。
是的,沒錯,許一凡在看到這些菜餚的時候,神色異常的古怪,他感覺自己仿佛是回到上輩子,去西安城遊玩時候吃的那些東西一般,尤其是最後端上來的肉夾饃和羊肉泡饃,真的讓許一凡有種回到現代的錯覺。
一直關注著許一凡的諸葛獨孤,看到許一凡這個表情,有些好奇的問道:「公子,你這是怎麼了?難道不合胃口?」
歐陽奇聞言,也第一時間看向許一凡,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抱歉道:「哦,是在下考慮不周,還未曾問過許公子和李公子有什麼忌口的,是在下唐突了,若是不合口味,我立即讓人去換。」
李承德也轉過頭,一臉狐疑的看向許一凡。
面對眾人的好奇詢問和注視,許一凡回過神來,搖搖頭,說道:「歐陽公子多慮了,並非是不合口味,只是突然想起了某些事兒而已,抱歉,抱歉。」
聞聽此言,眾人都是一愣,不解的看向許一凡,不明白區區幾道菜而已,能讓許一凡想到什麼事兒呢?不過,許一凡不說,眾人也沒有追問什麼。
首先上場的是配金線髮菜,髮菜是一種野生植物,主要分布在沙漠和貧瘠土壤當中,因其色黑而細長,宛如人的頭髮而得名,髮菜在很多地方都有,但是,要說最好的髮菜,還是長安以西所產的頭髮菜最佳,其中最出名的一種吃法,就是浸以滾水,拌以姜醋,其可口倍於藕絲、鹿角菜。
髮菜除了形狀似人頭髮之外,還因其諧音『發財』,因此,這道配金線髮菜往往是各大宴席上,第一道上來的菜,而這道菜在這個時候上來,寓意很好。
其次就是葫蘆雞了,這道菜許一凡上輩子的時候吃過,據傳是出自於天寶年間唐玄宗禮部尚書韋陟的家廚之手,不過,在這個時代,這道菜是出自一位從葫蘆村的武將之手。
葫蘆雞採用的是葫蘆村的倭倭雞,雞都是當年的母雞,經過清蒸、籠煮、油炸三道工序做成,色澤金紅,皮酥肉嫩,香爛味醇,筷到骨脫,因為創作這道美食的人出自葫蘆村,採用的又是葫蘆村的母雞,因此這道菜被稱之為葫蘆雞,另外就是這道菜做出來之後,形狀宛如葫蘆,因此而得名,葫蘆雞又被稱之為長安第一味,由此可見,這道菜的受歡迎程度如何。
涼拌腰絲是溫拌菜的代表之一,源於宮廷御廚所言的酒醋白腰子,由此而延伸開來的,這道菜對廚師的刀工極其考究,烹調也十分講究火候,一個廚子的手藝如何,從這道菜可以看出一二來。
枸杞燉銀耳,這道菜就很有講究了,倒不是其用材如何的稀有和特殊,而是這道菜代表的寓意很有意思,銀耳清亮而潔白,寓意著清白,很多文臣都喜歡下值之後,喝一碗銀耳湯,除了養胃之外,還是告訴所有人,他為官清白,不過,後來有人認為,大丈夫應該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於是就在這清燉銀耳中加入了色紅似血的枸杞,寓意清白和赤城共存。
不過,說來好笑,這道為武將量身打造的佳肴,卻成為文人餐桌之上的家常菜,反而是那些武將們,吃起這道菜的時候,覺得沒滋沒味,還不如白粥好喝。
在諸多菜餚當中,許一凡的目光主要集中在煨魷魚絲和奶湯鍋子魚上,一方面是兩道菜的用材很昂貴,不是一般人能吃得起的,畢竟,魷魚這種東西只有在沿海地區有,而長安這邊是內陸,想要吃到海鮮,可是要花費一番功夫的,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這兩道菜極其的費工費時,尤其是煨魷魚絲。
煨魷魚絲重點在於一個煨字上,想要吃這道菜,必須要用鮮活的魷魚,其次,要小火慢煨一天一夜,誰若是想吃這道菜,至少需要提前三天預定,而此時,在這個地方,在這個時間點,桌子上出現這麼一道菜,就很有意思了。
至於說奶湯鍋子魚,是一道御菜,奶湯鍋子魚之前叫乳釀魚,它是用秦河鯉魚、火腿、玉蘭片、香菇、奶湯等在紫銅鍋中精心烹製成的,有紫銅火鍋的美稱,極其的費工費時,可不是想吃就能立即端上桌的。
當然,若是不懂美食的人看到這些,只會覺得好吃,不會想到其中的關鍵所在,比如馬?和石狼,他們二人在上桌之後,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歐陽奇見許一凡盯著這兩道菜看,就笑著開口道:「許兄為何不動筷?」
許一凡抬起頭,看向歐陽奇,似有所指的說道:「這兩道菜都極其費工費時,歐陽公子費心了。」
「哈哈」
歐陽奇聞言,頓時哈哈一笑,說道:「許兄的四季樓,生意紅火,才入京城不到一年,就成為達官顯貴必去之地,在下一直以為,許兄也是一個喜好美食之人,今天看來,果真如此。」
說完,歐陽奇又解釋道:「前段時間,鄜洲城下了一場小雪,在下閒置家中,突然想吃這兩道菜了,就讓人前去準備,本打算是今天在逛完包袱齋之後,請諸葛姑娘一起來品嘗的,沒想到恰好遇到二位。」
對於歐陽奇這個解釋,許一凡不置可否,或許在外人看來,堂堂歐陽家的大公子,想要吃點珍饈美味,沒什麼不對 的,可是,在許一凡看來,這其中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桌子上這些美味佳肴,每一道菜都不是凡品,都需要精心烹製,若歐陽奇只是請諸葛獨孤吃飯,沒必要弄得這麼豐盛,顯然歐陽奇這是為別人準備的。
許一凡拿起筷子,每道菜都嘗了一點兒,味道確實不錯,別的不說,就單單這做菜的廚藝,絕對是行家裡手,看來做菜之人,肯定不是桑落樓的廚師,應該是歐陽奇家的家廚。
「來,嘗嘗這三百年窖藏的桑落酒。」
在菜餚上齊之後,有人送來了兩壇酒,歐陽奇親自開封,然後為眾人倒上一杯酒,舉起酒杯,看向許一凡。
許一凡聞言,也放下筷子,端起酒杯,看了一眼,酒水無色透明,清澈明亮,端起酒杯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其清香純正,芳香悅人,酒體醇厚,輕輕抿了一口,入口綿甜,回味較長,余香較濃,典型的清香型的白酒。
見許一凡品嘗了一口,歐陽奇就笑著問道:「許兄覺得如何?比起百貨樓的美酒如何?」
許一凡放下酒杯,笑著說道:「香醑之色,清白若滌漿。別調氛氳,不與它同,好酒。」
歐陽奇聞言,滿臉笑意,點點頭,顯然非常開心,而在場的幾位鄜洲城本地人,在聽到這番評價之後,紛紛露出善意的笑容。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桑之落矣,其黃而隕。十月桑落,初凍則收水,釀者為上。這酒應該是桑落之際釀造而成的,看來釀酒之人,很是不俗啊,」許一凡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說道。
「許兄果然是好酒之人,也是懂酒之人,如此典故,隨口就來,在下佩服。」歐陽奇稱讚道。
許一凡卻搖搖頭,說道:「我不懂酒,也不好酒,只是喜歡喝而已,用我老家的話來說,像我這樣的人,就是個酒蒙子。」
「啊?哈哈許兄說笑了。」歐陽奇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說道。
好酒配好菜,這頓飯十分的豐盛,在場的所有人都大飽口福,李承德也吃了不少,不過,許一凡卻淺嘗輒止,只是端著酒杯悠悠的喝酒,其眼神始終在歐陽奇和唐居中二人身上來回的掃視著。
吃飯的時候,有一件事兒讓許一凡有些意外,那就是諸葛獨孤解開了面紗,露出了她的真容,在看到諸葛獨孤真容的時候,許一凡很是錯愕,不但他感到錯愕,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錯愕。
傳聞,襄洲諸葛有二女,天生麗質,有沉魚落雁之容貌,一笑傾人城,再笑傾國,只是,這二女從小就待在深閨當中,極少露面,即便出門,往往都是以輕紗覆面,然而,當諸葛獨孤解開面紗的時候,她給人的感覺,只有兩個字,平凡。
是的,沒錯,就是平凡,其年齡在二九左右,長相卻平平無奇,五官平平,看到之後,很難讓人一下子記住其長相,即便多看幾眼,也很難對其有什麼印象,這簡直就是路人甲的形象。
不過,許一凡在看了幾眼之後,就收回目光,端起酒杯,看著杯中之酒,嘴角微微翹起,顯然,他是看出了什麼端倪,而事實也確實如此,這不是諸葛獨孤的真容,其輕紗之下還有一層面具,只是其做工十分的精良,若不是仔細去看,極難發現端倪。